脱贫又脱单，我是不雅视频的幕后操盘手

2017年5月的一天，安徽阜阳姑娘袁露露进微博的时候，无意间点到了一个广告链接，里面是一些需要付费的不雅视频。正当她打算退出的时候，视频下面评论区里的一条留言吸引了她的目光：给我一次信任，收获一条“致富捷径”，保你一年时间跨入富人圈子，有意者请添加微信。对于彼时迫切想要脱贫的袁露露而言，那是一根救命稻草，她没有多想就加了那人的微信，也正是这个举动，改写了她的人生……

优秀的另一半在哪里

2013年，已在上海工作两年的我26岁了，遭到家人史无前例的催婚轰炸，几乎每天都能接到好几通电話，明里暗里不外乎“再不抓紧，就成老姑娘了”“某某的孩子都满地爬了”……被催得多了，我自己也有些沉不住气了。

我的感情并非是一张白纸，大学期间曾有一个很相爱的男友。但男友家是做门窗生意的，市里有五套房，四间门店，他父母希望他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孩子。而我的父母都是普普通通的工薪阶层，而且家在小县城，我们的恋情遭到了他父母的强烈反对。

为逼我和男友分手，他母亲还专程跑到学校找我，明确告诉我：“我知道你和我儿子谈恋爱就是看中了我们家的钱，但我告诉你，我和他爸是不会同意一个寒门女孩子进我们家门儿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更可恨的是，男朋友知道这件事儿之后，竟替他母亲辩解：“我妈担心很正常，毕竟我们俩现在都是穷学生，如果我们有自己的事业，可能老人就不会这么想了。”男友的话让我失望又无助，思虑再三，毕业前一晚，我还是跟他提出了分手。

之后，我只身一人来到上海并应聘到一家中型公司做行政，虽然工资不高，但轻松自由，日子倒也过得惬意。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父母开始紧张起我的婚姻大事，我也不得不重新考虑自己的感情问题。

和同事聊天，她直言不讳告诉我：“选择什么样的男人就有什么样的人生。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结婚就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一定要选自己条件范围内最好的那个……”

我觉得自己身高1米69，相貌清秀，工作还算稳定，找一个不错的对象还是没问题的。于是，我又加入了相亲行列，婚介所、公园相亲角、八分钟约会……只要有机会遇到精英男的地方，就有我的身影。然而，两年过去了，我仍然形单影只。不是没有我中意的，多数是我达不到他们的要求，优秀的男人基本都会要求对方是上海户口，或有事业或收入可观。而我，除了有一副好皮囊，一无所有。

2015年国庆节，在上海的远房表姐约我玩。我这才知道，她老公竟然是上海一家上市公司的中层管理人员，有车有房，而且长得高大帅气，对表姐非常好。想起和我出身一样的表姐，竟然找了一个如此优秀的老公，我心里既羡慕又不是滋味。

我向她讨经验，表姐告诉我：“你想找到什么样的人，就要把自己变成什么样的人。对于一个从小城市到上海打拼的普通女孩来说，想要留下来，没有什么捷径，必须依靠自身努力先脱贫。”

原来表姐刚来上海那会儿，并没有急着脱单，而是想办法先脱贫。她在工作之余开了一家网店，推掉一切不必要的应酬，除了工作，把所有精力都用在了打理网店上，一天最多休息四五个小时。2014年初，她用辛苦开网店赚来的钱买下了40平米的小公寓。后来，她又利用自己开的网店帮所在的外贸公司解决了一次囤货危机，得到了领导的信任，开始独当一面，年收入竟然高达七位数。

脱贫后，表姐努力健身、做瑜伽，还做了微整形。越来越漂亮又自信的她，最终在28岁如愿以偿找到了男神。表姐的故事让我醍醐灌顶，我从未想过要先让自己脱贫再脱单，还没毕业就急着恋爱和嫁人。但其实，如果自己还在贫苦阶层，又怎么能找到更优秀的另一半？

丢失的自尊心在何处

我也想像表姐那样努力改变自己的现状，可我是个“懒癌晚期患者”，根本静不下心去学习充电，下班后直接往沙发上一躺，不是刷手机就是追剧。我也想过换工作，可是，在这个高学历一抓一大把的一线城市，我一个三本生，合适的工作并不好找。我想开网店，可两眼一抹黑，找不到方向，也没有本金。就这样转来转去，我一直没有找到赚钱的机会。

2015年底的一天，我看到微信好友里有人在朋友圈推荐了一款投资项目：投一万进去，十天的收益就是两千。虽然有点儿不相信，但做梦都想脱贫的我还是很好奇地咨询了对方。她把我拉进一个聊天群里，并告诉我，是真是假让我自己判断。

群里有300多人，他们每天都在讨论投资回报的事情，有很多人每天都在晒自己的回账单，看着那高额回报，我动心了。于是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向对方推荐的所谓投资平台转账两万元，果真，十天之后，对方通过不同的账户分几笔返还给我两万四千元。

我问对方这么高的利息是哪儿来的，她很淡然地回我：“我们当然有我们的操作方式，只要钱到你口袋就行了，跟你说你也听不懂。”这时候，群里有人晒出了一个账单，她存进去的十万元，短短一个月竟然返还了她十五万。天哪，收益竟然这么高？虽然我有些怀疑，但看着别人晒出的账单，正缺创业资金的我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鬼附身一样不可自拔。

为了投入更多的资金，我用身份证办了三张信用卡，分别透支了三万元，加上之前的积蓄，又在这个网站上投了十万元。我在期待中度过了一个月，到了本该拿回收益的日子，然而，网址打不开了。我傻了眼，以最快的速度联系拉我进群的人，却发现已经被拉黑，同时，还被对方踢出了群。

我欲哭无泪，这时候才明白了杀猪盘这回事……痛不欲生的我随即报了警，虽然后来人被抓了，但投进去的资金只找回来2万。信用卡逾期不还，催款电话接二连三地打到我手机上，我仿佛成了一个人人喊打的老鼠，生活也一团糟。

正当我处在黑暗中时，微博上的一条信息仿佛像一束光照了进来。2017年5月的一天，我登陆微博的时候，在一个付费的小视频下面看到了一个非常吸引我的消息：给我一次信任，送你一条“致富捷径”，保你一年时间跨入富人圈子。

由于刚被骗过，我对“天上不会掉馅饼”深信不疑。但极度缺钱的我又特别好奇，到底是什么工作能在一年之内让自己成为有钱人？出于好奇，我还是加了那个叫秦海功的人的微信，问他到底是什么“致富捷径”。他告诉我，只要我愿意跟他合作，负责自拍性感视频和照片，他来营销，就可以在不用上班，不用投本的情况下赚到大把的钞票，这是一条新的“致富捷径”。

得知他让我拍的是一些露骨的“艳照”，甚至是不雅视频后，我犹豫了。一个人怎么能够为了钱出卖自己的身体？其实我更怕的是我的视频会被朋友、同事、亲人看到。秦海功仿佛知道我真正的担心：“你放心，放上來的视频都会打马赛克，绝不会有任何人认出那就是你。如果你实在不想出售自己的视频，也可以选择另一条路。只要你能帮我在微博里发广告，每做成一单视频，我得6，你得4。另外同一个视频，多一个人点击浏览，就再多一份钱。你想，每天只用点点手机键盘，就可以赚到大把的钞票，这样的好事哪里去找？不过，你若愿意拍自己的视频，我这边可以预支你两万块作为酬劳，一个月后如果业绩好，可以预支你下一个两万。”

我只需要拍一些不雅视频，就可以得到这么高的回报，解决被催款甚至被起诉的难题，这可比走投无路卖血卖肾强上百倍，我的意志开始被一点点瓦解……谈好后，秦海功给我发了个链接，我可以把自己的视频发上去，通过这个链接，我还可以看到视频观看量，从而统计我的收入。

沦丧的道德观难再寻

为了更好地拍摄视频，2017年10月，我从公司辞职，并从网上购买了卡西欧专业自拍相机及美图自拍手机，在我租来的房子里，开始拍摄不同的不雅视频。

为了招揽生意，秦海功在网上雇佣微博推手进行信息推广。另外，我们还自建QQ群、微信群吸纳会员，通过支付宝收取会员会费后，再将我的照片、视频传播给缴费会员。

为了保持更新，不断上传新视频，秦海功在公交车上、地铁里进行偷拍，他甚至去酒店安装偷拍器。我为了吸引顾客，越来越大胆地拍摄更加露骨的视频。甚至有一次，我和一个网友发生了一夜情，还用偷拍器拍下了整个过程，再打上马赛克进行出售。

在我们两个的默契配合下，我不但还清了信用卡的钱，银行账号数额在短短几个月也多了好几万元。为了逃避警方打击，我们每天所生成的链接观看时间设置为不超过72小时，超过时间便会删除。

一开始，我也很胆怯，毕竟这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但看着账号上的钱越来越多时，我怎么也停不了手。我给自己设了个限，什么时候挣到一百万，有了翻身的机会就彻底洗手不做。

可人往往都是贪得无厌的，有了第一个一百万，还想要第二个一百万。直到2018年7月的一次，我和一个网友在宾馆开房时，被他的老婆跟踪抓到，差点儿被毁容。那一刻，我像在寒冬腊月，被浇了一桶冰水，从头凉到脚。我第一次开始真正意识到，这可能是一条不归路，这次是开房被抓，下次就是视频曝光，到那时候，我的人生就彻底毁了。

我告诉秦海功，想退出过正常日子了。他并没有为难我，甚至还告诉我，说如果以后我遇到了困难，想走这条路，还可以找他。退出之后，我在一家商场投资了一家早就看好的高端美容会所。初入这行，没有做过多的了解，更没有做好准备和市场调查。坚持了三个月，我赔了五十多万元。

我心里像压了一块儿石头，沉甸甸的，不忍放弃，但如果继续经营下去，可能会把我所有的积蓄赔进去。怎么办？恰在这个时候，秦海功再次联系我，说他手上现在有大量的视频，还有很多下线，他自己忙不过来，找别人又不放心，所以想再次跟我合作。他还明确告诉我，不用我本人再拍视频，只需要我跟他合作，帮他管理一下下线，五五分成。

这么高的分成让我再次心动，一个人被金钱洗脑后真就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我一边和秦海功合作，做着违背道德良知的无耻之事，一边又在一家商场租了一间100平米的门店，高薪招了6个有经验的美甲师，做起了高端美甲生意。我还在上海五彩批发市场租了一个30平方米的小摊位，干起了美甲批发。

我每天4点起床，穿着朴素简单，做批发市场里的小摊贩。下午，我换上一身低调的白领装，在商场做我的老板。晚上，我躲在至暗处在网上管理下线，发送视频。那段时间，我把自己一分为三，哪一个都是真实的自己，哪一个又好像都不是。

靠着和秦海功的合作，我挣了一笔不少的钱。而另一边，我的美甲生意也开始好起来。2019年8月，我的第二家美甲会馆开业，接着是第三家……我本人完成了第一次华丽转身，成为了高端美容会馆总经理的身份。

我也彻底退出了秦海功的“黄色”生意，悄悄把裸照和视频销毁了，并删除了他的电话号码，希望能把过去这耻辱的一切埋葬。

2020年初，一位客户给我介绍了一个名叫郑俊伟的优质男，他比我大两岁，上海本地人，父母都是公务员，他名下有两家电脑配件公司。我们一见钟情，很快确立了恋爱关系。收获了爱情、事业，我以为美好的生活从此会像锦绣画卷般徐徐展开，却不知曾经的错误依旧在黑暗中发酵。

2020年5月的一天晚上，我和郑俊伟正享受着浪漫的烛光晚餐，他从手机里看到一条“疫情期间一对恋人靠出卖不雅视频被查”的新闻，义愤填膺地跟我说：“天下怎么会有这样无德的人，竟然靠出卖身体和尊严赚钱，真是无语了。”我接过手机看到新闻的一刹那，心差点儿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直觉告诉我，这对恋人曾经是我的下线。

我的脸烫得难受，身体在微微发抖，但也抱着一种侥幸心理，认为自己已经退出了那个行业，视频也已销毁，就会神不知鬼不觉了。

然而，没几天，警察就顺藤摸瓜查出了那对恋人背后的秦海功。毫无悬念，我也牵涉其中。由此，我的那段丑陋的黑历史，像在雪里埋着的死婴，雪化了，死婴自然就露在了阳光下。

我看到了郑俊伟从来没有过的鄙视和他决绝离去的背影。这时候，我才信了那句话：任何捷径的背后都可能是万丈深渊。

编辑/郑佳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