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版《红楼梦》来到2020

尘雪

本篇图：《如意郎君》剧照

根据获得多个印度国家级文学奖项的著名印度作家和诗人维克拉姆·塞斯的同名小说改编的六集迷你电视剧《如意郎君》，近期在英国BBC播出，8月26日其最后一集完满收官。

原著作者深受曹雪芹影响

《如意郎君》原著小说出版于1993年，长达1300页。它描述了印巴分治后印度的社会百态。

1990年代的西方，似乎意识到了印度文学传统的伟大。突然间，几乎人人手拿一本《如意郎君》、罗辛顿·米斯特里的《平衡》或阿兰达蒂·罗伊的《微物之神》。

《如意郎君》在精气神和基调上，就像一部关于1950年代那个特殊时代的历史剧。然而，20年前这部电视剧绝对不会被拍出来，这或许就是这部文学作品的意义与问题所在—它像是一箱被米拉·奈尔乘坐时间机器从历史中挖掘出来的印度宝藏。

这种描述印度四大家族（梅拉、卡普尔、汗和查特吉）小姐公子婚恋题材，编织政治和历史事件的作品，很容易让人想起中国古典文学名著《红楼梦》。而原著作者确实坦承，这部小说深受曹雪芹影响。

该剧导演、凭借《季风婚宴》获得第58届威尼斯电影节主竞赛单元金狮奖的印裔导演米拉·奈尔，则将电视剧的重点放在了梅拉和卡普尔两个家族的故事上，即女主人公拉塔·梅拉的家族（拉塔已故的父亲也是印度“开国”功臣），以及拉塔姐夫卡普尔的家族的故事。

电视剧第一集就铺陈出很多内容：教派冲突，印度民族主义的诞生，即将到来的全国政治大选，低种姓村民的土地改革，以及四大家族的人物关系。

故事开始于恒河沿岸的一个虚构小镇博朗普，之后是加尔各答、德里、勒克瑙等地。

原著作者之外，英国作家及影视编剧安德鲁·韦恩弗德·戴维斯参与了编剧。他曾成功改编政治惊险小说《纸牌屋》。然而，戴维斯是一位英国白人作家，由他来讲述这个新独立的印度的宏大故事，令很多印度人感到不满。

但在很多方面，戴维斯是“最合适的男孩”。他曾制作了1995年英国电视改编剧《傲慢与偏见》。拍摄这种婚恋题材，他相当有经验。戴维斯还找到一种优雅的方式来调整该剧的英语词汇，减少脏话，而且，他擅长将小线索编织进大图景。

谁是如意郎君？

不得不说，电视剧《如意郎君》主要卖点，是拉塔寻找如意郎君。

在北印博朗普的大学里，充满活力的大学生拉塔，爱上了大学同学卡比尔。后者充满激情，擅长体育运动和诗歌、戏剧表演，跟拉塔有很多共同爱好，但不幸的是，他是穆斯林，而她是印度教徒。

名单上的下一个，是加尔各答的著名诗人阿米塔·查特吉—拉塔嫂子的弟弟。拉塔觉得自己把持不住，要接近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阿米塔。

最后一个竞争者，是来自勒克瑙的制鞋匠哈莱什。他曾在英国学习制鞋技术，后来在一家捷克鞋厂工作。他脚踏实地，为人“温柔”，总是把拉塔放在第一位。

前五集里，拉塔一直游移在三人之间。

家境清寒的卡比尔，没有勇气亲自向拉塔告白，也没有勇气跟拉塔一起私奔。与此同时，哈莱什花费一个月的薪水，在布拉格俱乐部里，请拉塔全家吃圣诞节午餐。

1951年的除夕，拉塔和诗人阿米塔在家乡加尔各答街头约会，而拉塔脑中浮现的是跟卡比尔亲吻的情形。她晚上做梦梦到的是，自己跟哈莱什、卡比尔、阿米塔三人同时亲密。

1952年新年第一天清早，三人同时来到拉塔在加尔各答的家门口。结果，塔拉母亲只将哈莱什迎进门。哈莱什急于想让拉塔选择自己。然而，拉塔认为，现在做“这个人生中最重要的决定”太早，哈莱什便离开了。

拉塔最终嫁给了制鞋匠哈莱什，这让英国观众们颇为惊讶而“失望”。

拉塔认为，初恋对象卡比尔非常有激情，但他一直活在自己的梦想里。拉塔也曾经在戏剧的舞台上抒发激情，但是激情会将人带到犯罪的深渊，激情也并不是一段姻缘结合的唯一动力。

什么样的人是如意郎君呢？大学女友说，如意郎君就是对方能否给予你成长的空间。拉塔说，她的结婚对象，要符合家人特别是母亲的期待。

最后一集中，拉塔发现哥哥将哈莱什写给自己的信件銷毁，这却让拉塔意识到自己喜欢哈莱什。深爱拉塔的母亲，得知拉塔的选择后，虽然开心但还是鼓励拉塔：“你必须自己选择自己想要结婚的对象，不要因为我喜欢哈莱什而选择他。”拉塔说，哈莱什非常真实，接地气。

然而，拉塔最终嫁给了制鞋匠哈莱什，这让英国观众们颇为惊讶而“失望”，因为她没有选择“热情”的大学同学卡比尔。

《如意郎君》导演米拉·奈尔

政治背景是故事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如意郎君》是棕色王冠”

英媒称，《如意郎君》可能是英国电视史上第一部印度历史剧，但它展现的仍然是英国观众习惯看到的印度。

无疑，它具有区别于西方影视剧的印度特色。例如，剧中印度的风土人情、文化艺术—印度教徒的洒红节、十胜节、大湖节，还有伊斯兰教徒的穆哈兰月等。

剧中女性人物们，穿着最时髦、最优雅的纱丽，男性人物的服饰则是印西结合。导演米拉·奈尔的拍摄手法，也颇能表现东方神韵。例如，巴曼母亲忽然去世时，她身旁的一朵花从树上凋零。片头使用水彩画来呈现剧情，例如肩膀上的花瓣，或是血染抗议者的胸口，意境传神。

故事以女主人公—拉塔的姐姐结婚开头，以拉塔的婚礼结尾，母亲又将开始给弟弟寻觅一个如意新娘。就像上次婚礼上一样，巴曼也再次不经意间拂去好友肩上的花瓣。这种“轮回”感，也蛮有印度教教义中轮回的意境。

此外，拉塔起初非常反感母亲要帮她找相亲对象。她在个人自由和家庭和睦之间权衡取舍，最后还是让母亲如愿，这很符合亚洲重视家庭和睦的價值观—最后是一个美满结局。

然而，小说的结尾并非如此幸福。这也是为什么电视剧成为时下社会的一个娱乐消遣品，而原著小说成为流传至今的经典作品。

有些尴尬的是，演员们大多说英语，也会说一些乌尔都语和印地语。一些印度人说着带浓重印度口音的英语，一些贵族却说着标准的英式英语。

有观众评价说，如果根据俄语小说改编的电影《战争与和平》中没有人说俄语，那么为什么这部根据印度小说改编的电视剧里，人物要说标准英式英语呢？这种怪异，被导演米拉·奈尔幽默地称道：“《如意郎君》是棕色王冠。”

政治与爱情密不可分

电视剧开头，便是印度教徒和穆斯林的冲突—在一座有数百年历史的清真寺旁边，马尔王公要建造一个湿婆神庙，警察开枪并杀害和平抗议的穆斯林。

汗家族一直都是印度政坛上的少数派，他们担忧着，谁来保护在印度的穆斯林？在第一集的最后，拉塔跟穆斯林同学卡比尔初恋，也遭到母亲的禁止。

政治背景是故事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当时，总理尼赫鲁治理下的印度正在进行印巴分治后首次全国民主大选。印度农村进行着土地改革：财政部长马赫什·卡普尔在国会推动《废除波瓦邦柴明达尔制》土地改革法案的通过，将土地归还给农民耕种，这触动了当地王公的利益。

淘气的巴曼·卡普尔在胡里节期间，把印度内政部长扔进喷泉。他还爱上了一位穆斯林歌姬萨伊达，使他的父亲、国大党党员、财政部长马赫什难堪。

巴曼·卡普尔被父亲怒斥后，前往农村，痛打一位欺负缴不起地租的农村妇女的“恶霸”，获得当地村民的尊敬。此外，巴曼还在穆斯林和印度教徒的冲突中，救了穆斯林好友菲罗兹的命。

《如意郎君》中还有一些重要的副线人物。其中，传奇印度演员塔布饰演的美貌歌姬萨伊达，令人印象深刻。

萨伊达代表着一种少数派的穆斯林女性活法。她倾国倾城，她歌唱乌尔都语的嘎扎尔歌曲，宛若天籁;她成熟世故，靠出卖歌喉、美貌和肉体谋生。

但是，巴曼·卡普尔爱她爱到疯狂。巴曼误以为萨伊达跟好友菲罗兹·汗有染，一怒之下行刺菲罗兹。后来，菲罗兹帮助巴曼免去了牢狱之灾。

萨伊达最珍视的是自己的“妹妹”达诗妮。达诗妮的乌尔都语教师、村民拉希德爱恋达诗妮，但是萨伊达不同意。拉希德回到农村老家，后来他丢下妻儿，离家出走，最终为达诗妮自杀。

菲罗兹也爱慕达诗妮，被萨伊达发现。萨伊达夜召前者告知真相：达诗妮是你的妹妹。达诗妮似乎就是一个母亲悲剧的缩影。

在今天，总理莫迪领导的印度人民党政府，奉行印度教民族主义政策，印度境内的印度教徒与穆斯林的关系再次陷入紧张。也许，《如意郎君》一剧能够更让观众意识到人与人之间，也能建立跨越宗教和种族的感情纽带？

责任编辑何子维 hzw@nfcma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