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110”: 寻找失踪者

2020-09-22 19:13
新传奇 2020年33期
关键词:失踪者野狼驴友

“我们像打猎的,只是不知道猎物是什么。”野狼队多半搜救对象是老人,也有迷路的驴友(自助游爱好者)和离家出走的孩子。有时找到失踪者,对方摇着头,满脑子是“我要死了”。搜救队员的第一句话是告诉对方“你还活着”。

他们被称作“民间110”,他们不属于任何一支正规队伍,他们的“办公室”是公墓山前建起的两间房屋。

杭州富阳野狼公益搜救队(以下简称野狼队)的队员几乎全来自农村。瓦匠、电焊工、猎人、派出所协警、村卫生院医生……他们把自己装进统一的墨绿色队服,自掏腰包寻找失踪于山水间的人。

“跟他耗,耗到天亮,人也许就活了”

“我们像打猎的,只是不知道猎物是什么。”野狼队多半搜救对象是老人,也有迷路的驴友和离家出走的孩子。有时找到失踪者,对方摇着头,满脑子是“我要死了”。搜救队员的第一句话是告诉对方“你还活着”。

去年刚过完年,富阳新登镇一位65岁的老人跟家里怄气,带着饼干和一包烟,消失在山里。傍晚接到消息,队员们放下碗筷,从各自的村子赶到老人最后现身的地点,有人开面包車,有人开轿车,有人骑摩托,全在显眼的位置贴上了野狼队的标志。

野狼队教练孙海良分析,老人跟家人吵架,很可能去寻死。“寻死会去自家山头,不会给别人找晦气,而且会死在山的南面。”队员们需要在相似的山间寻找不一样的痕迹,最明显的是烟蒂和饼干袋,还有他采过野果的痕迹、脚印的痕迹。

晚上8点,12名队员开始上山寻找,相隔5米横式排查,搜索过的地方用绳子标记。在去往老人自家山头的路上,发现两颗白菜被踩过的痕迹,“肯定就在周边”。搜索持续到夜里11点,队员们撤下,换亲属们继续找。

过了半夜,家属也无进展,冬天太冷,一行人决定第二天早上继续寻找。次日,野狼队刚要出发,接到电话,说老人躺在竹林的一块石板上,喝农药死了。

孙海良判断,老人前一天故意躲起来,所以他才换上亲友去找,“想感动老人”。“那天晚上不应该休息,跟他耗,耗到天亮,人也许就活了。”

在野狼队38次救援中,没有找到的情况是少数。成立3年里,60人被找到,3具溺水的尸体被打捞上来。

“跟天斗,跟地斗,最好还是退三步”

“得先有危机感再去救人。”孙海良给野狼队上的第一课,就是如何保护自己。“千万不要跟自然抗争,跟天斗,跟地斗,最好还是退三步”。他的3个朋友是游泳高手,一次看到金沙江虎跳峡水流平稳就跳了下去,“差点儿没上来”,一个人眼看就要被水吞没,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抱住了一块石头,从此听到“金沙江”三个字便会不自觉发抖。

“驴友的失踪也是因为盲目,对自己的体能没有真正去考量,完成不可能的任务是对生命的挑战。”孙海良说。

2008年,孙海良开始接触公益救援,3年前成为野狼队的教练。他教队员们看等高线,教他们如何急救、怎样用绳子岩降,但最重要的一课留给安全。他要求大家救落水者一定不能毫无准备单独下水。“大家来做这个事情也不是赚钱来的,要是伤残了,家人会不会伤心?”

孙海良今年54岁,膝盖因登山而凸起。前不久,他才参加完鄱阳湖水灾的救援,感慨体力有些下降,“我最怕有一天,我报名参加救援,结果第一梯队没有我,第二梯队没有我,第三梯队还没有我。”

他始终记得自己第一次参与救援,失踪者是27岁的小伙子,妈妈独自把他带大。救援队员去山里搜寻,那位妈妈拿着快餐面等在一旁,见有人回来,总是先问“儿子找到了吗”,大家摇头。她把快餐面端到大伙面前,说“你们辛苦了”。

接过快餐面,孙海良哭了,“她来的时候满头黑发,刚才一低头,头顶已经有碗大的一圈白发。”

救援出的是体力,即便最累的时候,人没找到,“你也不敢看家属的眼神”。

“救援最幸福的时刻是把人找到”

“野狼队解决当地人出现的意外情况,实际是老百姓每时每刻发生的事情。”新登镇派出所副所长裘科慧说,当地一个月平均有一起老人走失,全所只有30名警力,分散在不同条线。野狼队有40名队员,能上山下水,“没有他们,我们动不动就要全所加班”。

每次救援结束,“狼头”(野狼队队长)陈青伟就把参与行动的队员名字发在朋友圈。年底,他自己做了“公益爱心之家”的牌子挂在队员门前,“毕竟没有工资”。他指着15面锦旗说:“救援最幸福的时刻是把人找到。”

田间地头出了什么麻烦事,“野狼”一抵达,陈青伟听到围观群众嘴里说着“野狼来了”,眼睛放光,好像事情即将得到解决。那种时刻,他体会到一种从未有过的价值感。

陈青伟跟妻子开玩笑说,等到自己80岁时,可以自豪地跟孙子谈起,“爷爷那时候是个勇敢善良的人,救了很多人。”

(《中国青年报》2020.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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