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教育经济学研究现状与趋势——基于近五年我国教育经济学年会论文的热点、主题和发表分析

成 刚，杜思慧，王雪童，刘子祎

一、引言

自20世纪80年代我国教育经济学学科建立后，伴随着中国经济社会的改革发展和教育事业的繁荣，中国教育经济学蓬勃发展，在科学研究、人才培养、社会服务等方面取得了丰硕成果。当前我国步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产业结构升级、经济社会现代化、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等重大时代命题对教育提出了更多的挑战，教育经济学面临着重要的发展机遇。因此，分析近年来学科发展现状，揭示学科研究未来的发展趋势，是中国教育经济学进一步发展和完善所必须的。

多位学者对改革开放后我国教育经济学学科的沿革历程与演进逻辑进行过梳理，总结成果并反思不足。王善迈(1996)和范先佐(1999)回顾了20世纪初期的中国教育经济学发展历程；王善迈(2004)、李桂荣(2004；2009)、杜育红(2008)、崔玉平(2014)、丁小浩和由由(2018)、陈晓宇和麻嘉玲(2019)等人对我国教育经济学二十年、三十年和四十年发展时期分别进行了总结与展望。还有一批学者使用文献计量和知识图谱的方法，基于国内外专业期刊或基金项目的数据库，对论文作者、关键词或引文等进行分析，挖掘教育经济学研究热点及其之间的深层次关系(唐云富等，2008；吴开俊，2010；黄维和陈勇，2011；钟文娟，2011；贾云鹏和范先佐，2014；蔡文伯和马瑜，2014；蒋菲和黄维，2014；贾云鹏，2014；李文平，2016；胡顺顺和刘志民，2016；范勇等，2017；丁亚东和薛海平，2017；胡咏梅和李佳哲，2018；李桂荣和苏泽，2019；赵新亮，2019)。

绝大部分的回顾和总结都关注到中国教育学会教育经济学分会(前身为全国教育经济学研究会)对学科的巨大贡献。中国教育学会教育经济学分会于1984年10月22日成立，是国内唯一一个涵盖教育经济领域全范围的高水平、高影响力的学术团体。每年一度的教育经济学学术年会(后文简称“年会”)致力于探讨中国教育经济学的重要问题和重大现象，增进学科内部及跨学科交流，已连续多年为学界专家、青年学者搭建高层次、高标准的学习互鉴平台。

遗憾的是，只有极少学者对特定年份的参会论文进行了综合分析(刘志民和王云鹏，2009)。会议论文这一价值丰富的资源库并未获得普遍关注。作为高知识性、高互动性的重要学术阵地，学术会议往往是行业风向标，能够精准、及时地反映特定领域的前沿动向与演化趋势，心理学、计算机等学科已出现大量的会议论文分析(姚本先和全莉娟，2002；吴琼和韩布新，2010；刘艳，2017)。会议论文是与会研究者交流讨论的重要媒介，是携带大量热点信息的“情报产品”，是蕴含最新研究进展与研究成果的第一手资料。以会议论文作为研究素材具备多方面的优势：第一，会议论文是研究工作的快速反应，是表述原始思路的系统原型，富于真实性与新颖性。第二，基于高效率审稿的同行评议流程，会议论文评审周期相对较短，更具有时效性。第三，会议讨论所得的有效反馈能够有力推动研究主题的发展成熟，会议文献常常是研究热点演化结构的开端，带有充分的前瞻性。

本文选取2015-2019年年会的910篇会议论文作为研究对象，借鉴经典的学科逻辑体系进行主题分类，使用文本挖掘和文献计量的方法，对研究热点和主题分布进行分析。并且本文创新性地追踪研究会议论文的会后发表情况，从发表数量、发表时滞、被引情况、主题分布和发表期刊等方面进行了研究，客观呈现会议论文的学术特征，为研究水平的提升和学科发展提供建议。

二、数据来源与研究方法

本文的研究对象为2015-2019年年会的全部参会论文。五年间，年会会议主题依次为“新常态下的教育资源配置”“经济转型与教育改革”“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与教育改革发展”“教育发展与经济发展：改革开放40年回顾与展望”“教育现代化：经济社会协调发展的视角”，共收录参会论文966篇，详见表1。

表1 近5年中国教育经济学学术年会会议主题及参会论文汇总

目前教育经济学的文献计量研究绝大部分都是先整理好关键词，设定高频阈值，选定高频关键词并建立高频关键词矩阵，通过聚类分析和多维分析，得出或可视化绘制出教育经济学热点及其主题。这种分析对于阈值的确定并没有特别合理的解释，主观性较强(汤建民和余丰民，2012)。并且，如果关键词选择不当或误将词组或短语当做关键词(刘欣，2017)，效果将大打折扣。此外，关键词的价值重在“检索”上，更具有工具意义，但难以说明样本的内部特征，基于此基础上的可视化研究容易缺少理论思考(汤建民，2013)。仅选择高频关键词得出的主题更应该理解为热点主题分布，而不是全学科内容的分布，冷门主题会被忽略，学科研究的完整性和系统性难以保证。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某些研究仅选择零被引论文进行分析得到的结论也很有启发性(李文平，2016；胡顺顺和刘志民，2016)。

基于以上考虑，加之会议论文获得方式和格式形式与期刊论文、学位论文有一定差别，较难使用CiteSpace等文献计量软件，本文主要基于文本挖掘的方法，使用Python自然语言处理库和机器学习库编写分析程序，对所采集的会议材料进行分析。会议材料包括了题目、摘要、关键词，这些信息能够简明、确切地提供文献内容梗概，既涵盖了研究目的、方法、结果、结论等多方面的重要信息，又是作者思想及文章主题的高度概括和提炼。研究热点的分析主要采用了词频统计和N-Gram频率统计。

为全面了解我国教育经济学研究的主题分布，本文使用“教育投入—教育资源利用—提高劳动力素质和发展科学技术—创造物质财富,促进经济增长”这一较为经典的学科逻辑体系(靳希斌，1997)，借鉴高等教育发展分析的伯顿·克拉克“三角协调模型”，从教育与社会经济、教育与政府、教育与家庭和个人几大角度对教育经济学的主题进行分类。另外，教育内部的生产和成本、教师与教师队伍建设、教育经济学学科发展也一直都是重要的相关主题。教育投入涉及政府投资或家庭投入，教育资源利用与教育机构的运营、生产和成本密切相关，提高劳动力素质和发展科学技术与教育提高个人认知或非认知能力、教师队伍建设、教育教学组织等高度相关，创造物质财富和经济增长则是教育与经济社会关系的范畴。

在对主题进行统计分析后，为追踪分析会议论文发表情况，本研究以中国知网(CNKI)期刊为追踪数据库，使用文献计量学的原理和方法分析会议论文在发表数量、发表时滞、被引情况、主题分布和发表期刊等方面的表现。

经过题目、关键词、摘要内容等指标的信息提取处理，剔除信息缺失论文56篇，最终使用有效论文910篇进行后续信息统计与实证分析。

三、结果与分析

本部分首先对会议论文的题目、摘要、关键词等信息进行词频和N-Gram分析，得出高频词和学术短语，然后综合之前研究成果，探讨主题的分布情况。最后追踪研究会议论文的发表情况。

(一)热点研究

在完成原始数据清洗并过滤具有干扰性的停用词(Stopwords)后，本研究对会议材料进行了词频分析，得结果如表2所示。这20个高频词覆盖了全部材料的95%。可以看出，“教育”是出现频率最高的词，约是排名第二的高频词“发展”的2.4倍。这说明，伴随着教育经济学研究的深入，学者们越来越关注到学科发展离不开教育学的参与，应保持教育经济活动中的教育本真和属性(崔玉平，2014；范先佐和郭清扬，2014)。“发展”与排名第三的“学生”频率类似，均在1000 左右。这说明我国教育经济学在关注经济体制改革背景下教育发展的宏观问题，也进一步深化和细化了研究内容， 越来越关注最重要的教育影响群体——学生。第四名“教师”仅为771，与第三名“学生”有一定差距。第五名“高校”到第11名“投入”与之后末端词语的频率有一定的差异。包含“教育”“发展”“学生”的相关议题，是过去5年参会学者着重关注的。出现频率最低三个词语是招生(88次)、民族(78次)、产权(52次)。教育政策选择，如招生考试制度、学校选择制度等一直是教育经济学研究亟待拓展的内容(丁小浩和由由，2018)。20世纪90年代开始的教育产业化、教育产权等讨论已经慢慢淡出了我国教育经济学学者的视线(黄维和陈勇，2010)。教育纵向公平的研究视野较窄，更多关注农村和地区差异，并未过考虑其他公平要素，如民族、性别、贫困等。

表2 2015-2019年中国教育经济学学术年会论文高频词分布

通过词频分析我们能够初步了解学术会议的关注点，为了进一步分析研究热点术语，采用N-Gram方法，抽取会议论文摘要数据中的术语并分析术语频率分布情况。研究材料中的术语以二元词组为主，故采用2-Gram的方法进行术语抽取并统计。术语的频率分布情况如表3所示。可以发现“高等教育”是一个绝对重点的议题，其出现频率是第二位“义务教育”的1.6倍，按出现频率排名靠前的关注重点除学前教育外，几乎都和高等教育有关，如“大学生”、“毕业生”、“人力资本”、“劳动力”等。初中生(89次)、幼儿园(84次)、人才培养(78次)是出现频率最低的三个词。这说明所有教育阶段中初中学生的研究相对偏少，对学前教育的机构层面研究不多，宏观研究较多。教育活动中的教学和具体培养过程一直是教育经济学的弱项，更多关注的是投入和产出的研究，教育生产过程甚至被当作“黑箱”(杜育红，2004)。

表3 2015-2019年中国教育经济学学术年会论文高频词组分布

(二)主题分布

如前所述，本文分为以下一级主题：教育与社会、教育与政府、教育与家庭和个人、教师与教师队伍建设、教育生产和成本、教育经济学学科发展。为进一步全面探讨参会论文的类属划分和内在关联，基于对教育内外部关系、宏微观环境的梳理，本文综合之前的相关研究成果，进一步划分了二级主题(详见表4)。

表4 教育经济学主题分类

基于以上分类标准对2015-2019年年会论文进行归类统计，可得图1所示的各研究主题论文变化情况。整体而言，“教育与社会发展”主题论文数量最多，占绝对优势，共有307篇论文，占所有论文的34%，“教育与家庭和个人”排名第二，共有211篇，占所有论文的23%，“教育与政府”比例为17%，“教师与教师队伍建设”主题和“教育生产和成本”主题几乎相同，几乎都是在12%左右，最少的是“教育经济学学科发展”主题，仅有9篇文章，仅占论文的1%。从变化趋势来看，“教育与社会发展”主题论文总体上呈下降趋势，并且波动比较大。“教育与政府”主题论文先上升后下降，变化不大。“教育与家庭和个人”主题呈上升趋势，并且增长明显，从2015年的15篇增涨到2019年的72篇，成为比例最大的主题。“教师与教师队伍建设”主题呈缓慢上升趋势，不断增加。“教育生产和成本”是不规则变化，整体变化不大。“教育经济学学科发展”主题一直保持较低的比例，变化并不明显。

图1 2015-2019年中国教育经济学年会分主题论文数量变动情况

从总量来说，2015-2019年期间二级主题的分布和变化情况呈现以下特点：第一，“教育与社会公平”“家庭和个人的教育投资行为”“政府投入和保障”依次排在20个二级主题的前三位，论文数量最多；第二，“教育经济思想”“学科发展评述”“教育与代际流动”则是篇数最少的三个主题；第三，从变化趋势来看，家庭和个人的教育投资行为、教育与个人发展、教师激励与发展呈明显上升趋势；第四，“教育与劳动力市场”“教育资源配置”“教育与经济增长”的篇数则呈下降趋势尤其是“教育与劳动力市场”下降显著，从2015年的20篇下降到2019年的6篇。

由此可见，教育与社会公平问题的整体关注度始终较高，研究有效对标教育机会均等、教育发展均衡、学生资助制度等时代需求。这也与其他研究结论一致，无论是对教育经济学期刊论文还是立项的研究项目来看，教育公平始终是研究的焦点(黄维和陈勇，2010；范勇、王磊和王寰安，2017；丁亚东和薛海平，2017)。随着教育经济学研究者对于微观社会单元的日益关注，如何进行合理的家庭资产分配、有效的个人教育选择等问题亟待回应与解决，教育和个人的教育投资行为、教育与个人发展等系列研究被迅速激发，形成强劲增势。教育的政府投入和保障研究作为教育财政核心问题，论文数量显著较高，后4%时代如何保障教育投入是学界讨论的热点问题之一。在我国教育保障程度发展到一定阶段，重视软件投入，尤其是高质量教师的培养已从国际前沿引入到我国。以著名教育经济学家汉纳谢克(Hanushek，2010)为代表的国际教育经济学研究者和政策制定者普遍认为，高质量教师是学校最重要的“资产”(Asset)，被认为是学生学业成绩最重要的决定因素。在此影响下，如何对教师进行有效激励、促进教师专业发展的相关研究大幅度上扬，迅速成为学界的研讨兴奋点。作为教育经济学领域的经典类别，教育与经济增长关系以及教育与劳动力市场还有一定的研究热度，但随着新兴研究主题的异军突起，呈现递减趋势。此外，可以看出研究者对于教育经济学学科基础与发展回顾的关注长期处于欠缺状态，教育经济学的基本思想与脉络梳理研究有待进一步夯实巩固。

(三)发表分析

学术期刊是严格规范、普遍认可的学术交流载体，会议论文的后续期刊发表情况对于评价会议质量和了解相关学术特征极其重要。基于信息统计结果，本文对2015-2019年教育经济学学术年会论文的期刊发表情况进行文献计量分析。

1.发表数量。会议论文发表率特别是会后发表率的统计，是会议学术水平的重要评估指标之一(徐志英，2015)。截至2019年年末，在参与统计的910篇论文中，有183篇以后续文章形式在相关期刊上发表，其中114篇发表于中文核心期刊(1)CNKI所标注的核心期刊是北京大学历年的《中文核心期刊要目总览》收录的期刊。中。2015-2019年间，教育经济学学术年会会议论文的会后期刊发表率为20.11%，会后核心期刊发表率为12.53%。

不同学科的会议论文发表率存在一定的学科差异。据统计，医学领域为8.6%-78%不等(Scherer,et al,2007)，中药学领域约为18.3%(顾东蕾和郑晓南，2014)，科学计量学领域为33%(Aleixandre-Benavent，et al,2009)，计算机科学领域相对更高(张丽华等，2018)。而针对社会科学领域的会议论文期刊发表比例统计相对空缺，暂无同类参照值。考虑到社会科学学科与理工类学科的论文选材与应用差异，教育经济学学术年会论文发表率整体处于较高水平。

2.发言论文发表情况。每次年会召开之前，秘书处一般会提前征集会议论文，并按主题对提交的会议论文交由特约业内评审专家进行匿名评审(百分制，5个评价标准)，按专家打分的总和进行排序，排名前20%的论文提交大会进行发言交流。

为了更好地了解被选为发言论文的质量水平，统计发现在被选为发言论文的183篇文章中，有48篇以后续文章形式在相关期刊上发表，其中33篇发表于中文核心期刊中，会后发表比例分别为26.23%和18.03%，比参会论文发表比例分别高6.12和5.5个百分点。

根据卡方独立性检验结果(详见表5)，检验p值为0.021，低于0.05的显著性水平，有理由拒绝会议论文是否后续发表与是否参与会议发言无关的原假设。因此，大会发言论文的后续期刊发表比例(26.23%)显著高于未发言论文(18.57%)，说明教育经济学年会发言论文的遴选机制设置比较合理，在学界享有一定认可度与权威性，能识别具有高水平投稿论文，发言论文更有望实现后续发表。

表5 是否发言与是否发表的卡方独立性检验

3.发表时滞。会后论文平均发表时滞为8个月，最短时滞为学术年会结束后1周，最长发表时滞达到49个月。据统计，国外其他专业学术会议论文后续完整发表时滞约为12.6-20个月(Sprague et al,2003； Prohaska,et al,2013)，国内医学界专业年度会议论文后续完整发表时滞约为12个月(徐志英，2015)。教育经济学学术年会的会后发表时滞整体较短，说明与会者在投稿年会论文前，已经在研究思路、数据收集、分析讨论、行文润色以及大会交流方面投入充分精力，参会论文具有较高的完成度，因而审稿流程更加快捷，发表时滞大大缩短。

4.被引分析。被引分析既是学术研究中传承借鉴状况的有力说明，也是学者论著发表后影响力水平的真实反映。根据中国知网(CNKI)的被引量统计结果，教育经济学学术年会会后发表的183篇会议论文平均被引频次为3.73次，最高被引频次达70次。

在我国法学、图书情报学、药学等学科有对高被引论文的分析，但教育学领域仅有聚焦于高等教育或某一期刊的分析，并且作者多为图书馆学领域的研究者，缺少对教育学内容的整体把握和深度分析。有学者专门分析了《教育与经济》1985-2009 年的论文，从h指数的角度确定被引频次大于等于38作为高被引论文(钟文娟,2011)。如果按此标准计算，整体而言，发表论文的影响力略显不够，这可能与教育经济学学科内容的专业性和方法的实证性有关。相关研究发现教育领域高被引论文主要集中在技术主导的智慧教育，如MOOC、翻转课堂、远程教育和大数据的应用等主题(杨国立等,2018)，方法上以思辨类为主(张楠和王光明，2017)。

5.分主题论文发表。按照前文的分类标准对参会论文进行类别统计，可得到会议论文期刊发表的主题分布概况(详见表6)。2015-2019年教育经济学学术年会的参会论文中，学术期刊更加青睐“教育与社会发展”“教育与政府”“教育经济学科发展”三类研究主题，相关论文更多地被期刊刊载。相较之下，“教育与家庭和个人”“教师与教师队伍建设”“教育生产和成本”三类主题在会议论文期刊发表中的表现较为平淡。

表6 分主题的会议论文期刊发表状况

“教育与社会发展”主题内容关乎教育经济学的核心框架，如教育与经济增长关系以及教育与劳动力市场等，这些论题是教育经济学领域经久不衰的话题，研究不仅带有延续性，而且愈发深入。虽然参会论文数量近年来呈下降趋势，但这些论文对经典课题进行深度解读或与时俱进的分析，具有持久性且分析解读具有深度，带有鲜明的学科特色，更易被专业学术期刊和学术界青睐。在大量的回顾和总结中，形成的共识之一是我国教育经济学在推动国家教育政策制定和教育改革中，发挥了巨大作用，呈现重要的应用价值和时间意义。如4%课题的研究，高等教育内涵式发展的研究。“教育与政府”主题恰恰及时反映时代的关注点，紧抓社会热点问题。这类论文对教育改革前沿、教育发展工作重点、新的教育理念、思想等敏锐把握、及时回应、专业分析，弥补某一领域暂时性的空缺，研究新颖，具有创新性，是某一时期的代表作，也是后续研究的基础，因此更易发表。“教育经济学学科发展”主题研究长期存在数量缺口，相关内容极具理论与现实意义，但始终在教育经济学研究中受到“冷落”，因而为数不多的高质量学术产出更易获得后续期刊发表的机会。

虽然“教育与家庭和个人”和“教师与教师队伍建设”这两个主题近年来参会论文增长较为明显，但从会后发表情况来看，优势并不明显。这也说明教育经济学的研究议题在触角伸向社会学、心理学等其他的一级学科过程中，多学科的真正融合并不容易。参会论文对社会分层、代际流动等社会学研究问题以及动机、兴趣、情感、意志等非认知能力等心理学研究问题的关注有可能带来专业深度不够，研究对象和边界模糊甚至被认为是教育经济学不成熟的标志之一(王善迈，2004)。如何保持教育经济学独特且独立的学科特色和范式，如何与其他学科互动、共生需要更进一步的思考和探讨。

6.发表期刊。分析发现，183篇会后发表的会议论文分别在87种不同期刊发表，其中中文核心期刊42种，集中在教育学刊物。发文最多的期刊为《教育与经济》(26篇，14.13%)，其次为《教育经济评论》(14篇，7.61%)，第三位为《教育学术月刊》(6篇，3.26%)，相差较多(详见表7)。

表7 会后论文高发表频次的期刊分布

期刊质量是所刊载论文学术质量的综合体现，是衡量学术会议质量与权威水平的重要尺度。参照中国科技期刊数据库(VIP)的《中文科技期刊评价报告》，本文使用影响因子和立即指数两个指标对期刊进行评价。影响因子指的是在引文分析中期刊所载论文近两年的平均被引用率，反映期刊的学术影响力。立即指数指同一年内期刊中的论文被引用的频率，测度期刊对学科新问题的反应程度。考虑到期刊影响因子评估的时间滞后因素，暂时无法对2019年发表的会议论文及所在期刊进行影响因子统计。

根据统计结果，2015-2018年间，教育经济学学术年会会后论文发表期刊的平均影响因子为0.9641，所在期刊最高影响因子为4.5735。根据相关研究，教育学期刊的影响力与其他主流社会科学学科相比明显较低，教育类期刊影响因子为0.54(潘昆峰等，2016)，74.36%的CSSCI教育期刊影响因子在0-0.5之间。这说明会后发表论文的期刊影响力较强，能推动学科发展、助益文献交流，具有一定的学术贡献。会后论文发表期刊的平均立即指数为0.1871，所在期刊最高立即指数为1.1739，数值相对较低，说明发表论文对时下热点的关注仍显不够。

四、结论与展望

本研究选取2015-2019年年会910篇会议论文作为研究对象，基于文本挖掘和文献计量的方法，对研究热点与主题分布进行了分析，发现教育、发展、学生和高等教育、义务教育、大学生分别是频率最高的词语和学术热点。各研究主题中，“教育与社会发展”主题占绝对优势，尤其是其中的二级主题“教育与社会公平”研究最多，但呈下降趋势。“教育与家庭和个人”主题研究排名靠前，其中“家庭和个人的教育投资行为”和“教育与个人发展”迅速增长。“教育与政府”主题作为比较经典的内容，研究较多，“政府投入和保障”在本主题中是核心问题，但近年来不愠不火，变化不大。“教师与教师队伍建设”主题呈缓慢上升趋势，其中“教师激励与发展”关注越来越多。“教育生产和成本”数量偏少，较为稳定。“教育经济学学科发展”则一直保持较低的比例。

鉴于期刊是学术成果发表的重要载体，研究还进一步跟踪研究参会论文的期刊发表情况，参会论文后续期刊发表比例为20.11%，发言论文发表比例显著高于一般参会论文。会后论文平均发表时滞为8个月，整体较短，但发表论文影响力有待加强。学术期刊更加青睐“教育与社会发展”“教育与政府”“教育经济学科发展”三类研究主题。四分之一左右的论文发表在《教育与经济》和《教育经济评论》。会后发表论文的期刊影响因子较高，但立即指数较低。据此，为我国教育经济学学术研究归纳出如下发展特征与未来导向。

(一)强化经典研究，凸显学科特色

虽然教育经济学领域出现很多新的领域和问题，但从本文研究结论来看，教育经济学的经典问题更受学界关注。如教育经济学发轫于教育对经济增长的贡献，到目前为止这仍然是国际学术界研究的重要领域，其重要性仍然没有被削弱。因此，应加强学科基本理论研究，开拓中国教育经济学的理论源泉，深入探讨教育经济学的经典问题，包括教育与经济的基本关系、教育与劳动力市场等。

(二)关注热点话题，均衡研究力量

综观教育经济学近期研究成果可知，我国学者具有相当强大的敏锐性与洞察力，相关学术探讨已囊括宏观、中观、微观多个层级，但现有教育经济学研究力量分配具有显著的不均衡特征。高等教育、义务教育、学前教育已成为最受关注的教育类型，但极富现实价值和热点意义的职业教育、民办教育、教育产权等问题却始终是少有提及的“弱势群体”。我国教育经济学者应树立学术研究的均衡观，合理分配研究力量，全力规避研究盲目性，实现各类现实研究话题的比量齐观，完善教育经济学科内部结构与研究力量合理布局。

(三)延展并厘清学科边界，实现真正融合

教育经济学作为一门交叉学科，在实现教育学与经济学珠联璧合的同时，还与社会学、心理学、政治学等学科建立了广泛联结。但从本文的研究发现，高水平深度融合的成果并不明显，这就需要学者对不同学科进行深入理解，充分把握不同学科的概念体系、研究范式、话语系统，实现真正的交叉融合，而不是简单照搬和叠加。

(四)强化理论解读，重视质性方法

近五年我国教育经济学科新研究、新观点层出不穷，已形成积极热烈的学术争鸣。宏大庞杂的研究体系为学者提供了丰厚的研究机遇与选择，但现实条件下的总体研究样态已呈现出明显的重量化轻质性、重实践轻理论倾向。我国教育经济研究者善于借助复杂多元的量化分析方法彰显研究的运用价值，却往往疏于对理论层面的深究、质性方法的应用。

需要注意的是，统计思想与手段是解决教育经济学问题的有效方案，但不是唯一方案。注重夯实理论根基，强化学科研究的理论指导。理论研究是实证研究的思想罗盘，质性方法是阐明机制的有力工具。出于对教育经济学科发展的远瞻性考虑，我国学者需要在充分发展量化、实证研究的同时，积极磨砺研究思想，善用、巧用理论分析、质性研究理念，丰富教育经济学科的研究范式，使之成为教育经济学科未来发展的源头活水。

(五)完善年会活动，提高交流质量

虽然每年一度的学术年会提供了宝贵的交流机会，但在组织设计上，仍可以进一步改进，提供交流质量。如追踪分析国际教育经济学发展最新动态，征集论文的主题设计集思广益，更加反映新时代的特色；对论文的评审邀请更多元化的专家参与，实现不同学科的真正融合；尽可能提前让所有参会者获得论文集，留出更多的阅读和思考时间，会议设置更宽松的自由交流、讨论的环节，提高反馈质量。

尽管国内仅有一篇对某个年份年会论文的文献分析，本文丰富同类研究的创新性比较明显，但仍存在着较多改进之处。同类研究以及各类教育经济学教材对主题的分类存在一定的差异，目前尚未有成熟的主题框架，本文的主题分类更多基于较抽象的学科逻辑体系，加强主题分类的说服力还有待学科进一步发展和成熟。此外，会议论文的发表和被引受到成文年份的影响比较大，本文统计的后两个年份论文发表和被引结果还在动态变化中，如果能有更长时间的会议论文样本数，分析效果将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