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双全
多年前,父亲耕种的粮食已抵达
北方某个四合院的餐桌
但他一直没有机会
看看那里的碗筷和桌椅板凳
绿皮火车,我们临窗而坐
目光向后,穿过37条隧道
停在1982年落满秋色的月台
父亲把挤出的家当压在我
瘦小的肩膀,嘱咐我:一路小心
离愁启动,排比句式的惶恐向着
地理课上的城市延展
“那时,没钱送你去远方的城”
父亲从皱纹里再一次掏出愧疚
背影似一道弯曲的叹息
我拿出手機,播放视频。北极圈的
悬崖上,一只不敢飞的小鸟
被母亲一顶,翅膀张开,冲向大海
父亲笑了,眉头舒展
城市于父亲只是概念
他也摸不清门道。至今,我还夹在
高楼的峡谷中,辨认模糊的门牌
一路小心,生怕丢失自己
并努力在父亲的遗憾与愿望间
收集金属,铸造一列共同乘坐的火车
一节节夜色,被摇晃的灯火拉伸
偶尔落在父亲的脸上,他睡得如此安稳
我摸着他的手,就像摸着当年的
一声汽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