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 力,彭瑞峰
(安徽财经大学 经济学院, 安徽 蚌埠 233030)
经济增长益贫性是学术界研究的热点问题,益贫经济增长模式是缓解贫困状况的重要方式。2008年以来我国GDP增速平均保持在6.6%以上,但是基尼系数也一直在0.45以上,收入差距较大,经济增长益贫性不足。连片特困地区作为脱贫攻坚的主战场,覆盖全国大部分贫困地区,经济发展水平低于全国平均水平,片区内部经济增长的益贫性缺乏,不利于提升该地区经济增长和推进脱贫攻坚进程。大别山连片特困地区经济增长益贫性相对较差,对其经济增长益贫性以及片区的经济差异进行分析,能够刻画出该片区绝对贫困以及收入分配的变化情况,有利于该片区经济增长和脱贫致富。
关于益贫性的研究,国内学者从不同角度进行了探讨,主要分为以下3类:第一,关于产业扶贫的益贫性研究,如黄颖等基于福建省县域贫困和社会经济统计数据,构建门槛回归模型,分析农业产业的减贫效果[1];陈桂生等认为涉农产业的益贫功能是经济增长的需要,按照产业益贫升级能够有效应对当前不平衡不充分发展[2]。第二,关于益贫机制的研究,如游俊等基于生计响应测度要素与体系对产业扶贫益贫机制进行研究,提出益贫机制是实现产业扶贫目标的根本保障[3];向从武等通过对西南民族地区的旅游扶贫模式进行分析,认为该模式的益贫性存在缺陷,需要设计有益于贫困人口的参与机制、利益分配机制和精准帮扶机制[4]。第三,关于益贫效果的研究,如邵源春等提出将定性分析与定量分析结合,构建评价指标体系,对农村CDM项目益贫效应进行研究,认为CDM项目的益贫性尚有提升空间[5];蒋宁等基于Heckman两阶段模型与倾向得分匹配法,对产业扶贫中合作社参与行为及其对贫困农户的福利效应进行研究,发现提升合作社产业扶贫参与行为能够提升益贫效果[6]。
提升经济增长益贫性能够提升经济增长对贫困地区的分配效应,改善地区贫困状态,但不能提升地区发展水平,因此在大别山连片特困地区开展减贫工作不仅要关注贫困人口在经济发展中的受益情况,还应关注各项经济指标的改善状况[7]。将益贫性与经济增长两个视角相结合的文献不多,仅有文献主要是从益贫视角研究如何提升经济增长的,如薛颖等基于益贫理论对连片特困地区的城镇化特征与经济发展转型进行研究[8];于乐荣等基于益贫视角对中国经济增长与减贫机制进行分析,并从经济增长与减贫的角度展现经济增长的速度与模式对减贫的影响[9]。
综上所述,一些学者基于益贫视角对经济进行研究,产生了许多研究成果,但鲜有对经济本身是否具有益贫性进行分析,且分析方法偏于简单定性研究。本文将经济增长与益贫性相结合,通过经济增长的空间分配效应分析大别山连片特困地区属于益贫增长还是涓滴增长,并结合内部空间的经济差异,分析10年间益贫增长与缩小片区内部收入差异之间的联系。
1.贫困增长曲线
经济增长的益贫性主要依靠贫困人口收入增长率与富人收入增长率的高低来判别,目前分析益贫性所采用的方法是基于收入增长率的贫困增长曲线[10]。贫困增长曲线是在洛伦兹曲线的基础上通过对增长发生率进行改进得来的,本质上是增长发生率曲线基础上的累计,可以避免在累积过程中出现个别点带来的误差[11]。
假设L(p)是洛伦兹曲线,描述贫困的p%人口的收入情况,记为:
其中,p是贫困人口百分比,Up是这部分对应人口的平均收入,通过对上述公式取对数并进行差分,可得
Δln(Up)=Δln(UL(p))
2.基尼系数子群分解
基尼系数可以测度经济增长的区域分配效应,但是单纯的基尼系数不足以解释子群内部、各子群之间的差异对于总体差异的贡献,因此要对基尼系数进行指数分解,进而观察经济增长的区域平等性[12]。基尼系数在多个子群间的分解主要有以下3种方式,第一种是先求出群内不平等的贡献额,然后将剩下部分归结为群间不平等贡献额;第二种是求出群间不平等贡献额,将剩下部分归结为群内不平等贡献额[13];第三种是分别求出群内以及群间不平等贡献额,再加上一个可能的剩余项R。第三种方法得到了多数学者的认同,并用于实证分析[14],该方法一方面使用了新的分解思路,另一方面从多个角度来解释剩余项R。具体公式如下:
其中:第一项是群内不平等贡献额;第二项为组间不平等贡献额;第三项为剩余项,可以定义为收入分配不同带来的差异。G为基尼系数,Gi、Vi、θi分别对应i子群的基尼系数、人口占比以及收入占比,U、Ui分别为整体平均收入水平以及对应i子群的平均收入水平,S为子群数量。
鉴于大别山连片特困地区数据的获得情况,使用以县域为单位的人口以及GDP数据来替代以家庭为单位的数据,通过县域GDP来计算贫困增长曲线[15]。具体判别条件以及含义如表1所示。
表1 增长类型判别表
为了进一步分析大别山连片特困地区经济增长的益贫性,需要计算该片区的贫困增长曲线,现将片区内各县域人口与人均GDP代入贫困增长曲线,并根据不同百分比人口收入情况进行排序,结果如表2所示。
表2 大别山连片特困地区总体经济增长益贫性
首先,片区整体经济增长情况呈现出从涓滴增长逐渐过渡为益贫增长的趋向,2010年、2011年、2013年表现出涓滴增长,其余年份表现出不明显的益贫增长;收入较为落后的10%的县区,在10年间的增速提升不大,在2010—2015年一直低于平均收入增长率,在2016—2018年略高于平均收入增长率;在20%~80%的区域内,收入增长率基本呈直线分布,较为稳定,基本与平均收入增长率持平;收入较高的80%以上的区域内,除2017年与2018年外,收入增长率基本领先平均收入增长率。其次,总体收入增长率呈现明显的下降趋势,该片区在2009年的平均收入增长率保持在较高区域,主要是因为收入较高的80%~100%的县域的收入增长率是平均收入增长率的100%,带动收入增长率上浮;2011—2013年,收入增长率水平在10年内保持领先;2013年后,收入增长率逐渐下降,这是因为较为贫困的10%~20%区域收入增长始终处于较低水平,拉低了整体收入增长率水平。最后,2013年后,整个片区的经济发展逐渐趋于平缓,经济增长的涓滴效应逐渐降低,转而向益贫发展;在2016年以后,比较落后的10%的县域虽然收入增长率有所上浮,但是与平均收入增长率之间的差距较小,益贫效应不强。
大别山连片特困地区内部的各个片区承载力不同、地理区位不同、政策资源不同、资金实力不同,因而具有相对独立性,分析各个片区经济增长的益贫性有利于提升整个片区的发展[16]。将各个片区内各个县域的人口以及人均GDP数据代入到贫困增长曲线中,并根据不同百分比人口收入情况进行排序,结果如表3所示。
表3 2018年各片区经济增长益贫性
依据各片区经济增长益贫性可以看出:第一,河南省片区贫困变化整体呈缩小趋势,但益贫性不足,这是因为经济相对发达地区的收入增长率较高,带动整个分片区发展。2009—2018年不同年份之间的收入增长率极差绝对值较小,2010年该分片区处于益贫增长,之后直到2017年处于不明显的涓滴增长,2018年后呈现小幅度的益贫增长。总体收入增长率呈现先增后降的走势,收入增长率上升发生在扶贫开发战略的初期,在此期间相对较发达地区的收入增长很快,带动整体收入增长率快速上升,并于2011年达到该分片区收入增速的峰值,随后慢慢回落。第二,湖北省片区贫困变化呈缩小趋势,经济增长的益贫性不明显,该片区在2010年、2011年、2014年、2018年为益贫增长,其余年份为涓滴增长。总体收入增长率呈下降趋势,其中2010—2014年收入增长率降幅较大,主要因为在此期间贫困地区收入增长率大幅下降,拉低平均收入增长率。第三,安徽省片区贫困变化呈缩小趋势,呈现出益贫增长,2011—2012年呈涓滴增长,其余年份为益贫增长,贫困地区收入增长率整体上高于相对较发达地区。总体收入增长率呈现先增后降的走势,2011—2012年该片区收入增长率保持在较高水平,随后逐年下降。
为了揭示大别山连片特困地区经济空间差异以及演变趋势,现将各县域人均GDP由低到高进行排序后,代入基尼系数公式中,分别计算出大别山连片特困地区以及各个分片区的基尼系数,结果如表4所示。
表4 大别山连片特困地区基尼系数
从表4可以看出,整个片区基尼系数10年间的变化较为稳定,经济波动不明显。整个片区的基尼系数均低于0.3,说明区域内收入差距并不十分突出,但是基尼系数呈现上升趋势,说明片区内部的收入差距在逐渐拉开,对比上述益贫性分析,整个片区收入较为落后的区域的收入增长率逐渐高于平均收入增长率,契合该基尼系数走势。3个分片区基尼系数总体起伏较小,且低于0.3,说明内部收入差距不大。湖北省片区基尼系数有扩大趋势,说明片区内收入差距在拉大;安徽省片区以及河南省片区在10年间收入差距变化不大,发展较为均衡。
表5归纳了大别山连片特困地区以及各分片区在2009—2018年经济增长的类型以及基尼系数的演变趋势,可以看出大别山连片特困地区经济增长呈现出从涓滴增长向益贫增长的过渡,与该片区基尼系数趋势有很强的相关性。
表5 增长类型与基尼系数趋势对比
根据贫困增长曲线,经济增长可以分为益贫增长、涓滴增长、贫困化增长。其中益贫增长意味着贫困地区的收入增长率高于相对发达地区,绝对贫困下降,收入比重上升;涓滴增长意味着贫困地区的增长率慢于相对发达地区,绝对贫困下降,但是穷人的收入比重相对下降;贫困化增长意味着经济增长会导致贫困恶化,绝对贫困得不到缓解。片区整体以及各个分片区之间的经济增长类型与基尼系数趋势呈现出正相关,当经济增长类型强度较强时,基尼系数相应地表现出上升或下降的趋势,强度较弱时,基尼系数走势相对平缓。基于此将涓滴增长对应基尼系数趋势上升,益贫增长对应基尼系数趋势下降,涓滴增长或益贫增长不明显对应基尼系数趋势平缓,由此计算出该片区经济增长类型与基尼系数趋势匹配度较高,说明该片区经济增长类型对片区内部经济空间差异及其演变趋势产生正向影响。
根据经济增长的性质不同,可以将这种正向影响的传导归结为以下两条路径:第一,涓滴增长和贫困化增长,先拉动相对发达地区发展,基尼系数会相应上升,再通过这些增长极的辐射作用逐级带动贫困地区发展,收入空间差距缩小。这一路径遵循经济发展规律,让要素在各个市场自由流动,不需要政府过多干预,但是在现实中,辐射作用并不明显[17]。第二,益贫增长平衡推进各个地区发展,落后地区优先发展,进而基尼系数下降,收入空间差距缩小,这一路径要求政府干预地方发展战略,并且要给予地方政府资金以及政策支持[18]。
基于贫困增长曲线对大别山连片特困地区2009—2018年的经济增长类型进行归类,利用基尼系数展现该片区内部经济空间的差异与变化趋势,并通过将增长类型与基尼系数趋势进行对比,探究二者之间的演变趋势以及影响路径,可以得出以下几点研究结论:
第一,大别山连片特困地区在2009—2018年经济增长较快。大别山连片特困地区在研究期内经济保持着较高的增长率,约为10%,在2009—2012年该片区增速最快,随后慢慢回落。河南省片区、湖北省片区、安徽省片区基本保持同一趋势,但存在一定差异,表现为经济增速波动时,湖北省片区的相对较发达区域敏感性较强,其余分片区的贫困区域敏感性较强。综合来看,整个大别山连片特困区在此期间绝对贫困得到缓解,经济发展较优。
第二,片区内部处于向益贫增长过渡阶段。2009—2017年,片区整体呈现出涓滴增长向益贫增长的转变,贫困人口收入增长率逐渐高于平均增长率,相对发达地区的收入增长率则相对下降,贫困地区得到发展,贫困人口收入提升较快,贫困情况得到改善。结合基尼系数来看,片区基尼系数基本稳定,收入分配较为合理。各个分片区内部经济增长类型也逐渐转向益贫增长,即贫困地区的收入增长率增幅逐渐高于相对发达地区,收入分配的空间差异逐渐缩小。基尼系数较小意味着收入分配合理,但是由于片区经济发展水平不高,因而这是一种低水平的均衡状态。
第三,扶贫开发政策延续性不足,经济易受外界影响。根据经济增长益贫性变化情况,可以看出在扶贫开发前期,经济增速较高,收入增长率也较高,但是随着时间推移,地方借助政策资金优势开始自主规划发展后,经济增速逐渐放缓,收入增长率也逐渐回落。这说明片区经济较为脆弱,受外部影响较大,同时反映出,当政策扶持热度降低后,扶贫政策的延续性不足。虽然片区内部在得到资金以及政策优惠后,开启了一轮发展攻势,但是由于本身经济基础以及地理区位受限,发展降速比较明显。整个片区只有2017年以及2018年呈现益贫增长,其余年份均为涓滴增长,这是因为片区内部的贫困地区发展不足,对于落后的10%~20%的区域的贫困治理有待提升,单纯依靠政策资金投入不足以带动贫困地区较快发展。
第一,提升经济增长的内生性,将政策优势转换为内生增长动力。在扶贫开发政策的刺激下,片区经济得到了较快增长,但是只能维持一段时间,之后慢慢回落。同时相对较发达地区在政策支持下显示出了比贫困地区更强的增长韧性,贫困区域则相对较弱。因此,片区经济增长不能过于依赖政策导向,应当加强片区内部经济基础、交通枢纽建设、工业体系建设等,提升片区内部各县域承载力,尤其是贫困地区的承载力。
第二,发挥增长极作用,辐射带动片区发展。大别山连片特困地区临近中原经济区、武汉城市圈、皖江城市带,应当依靠三大增长极,积极承接产业转移,依靠辐射带动作用形成自身发展格局。在片区内部寻找经济增长点,积极培育新的增长极,促进片区内部内生性增长。单独依靠增长极并不能有效带动经济增长,还应完善片区内部空间格局,加快各个增长极之间、增长极与周围区域之间的交通枢纽建设,加速辐射作用的传导。
第三,促进片区内部联动发展,打破低水平均衡。大别山连片特困地区内部各分片区益贫性与发展水平存在差异,应根据各分片区自身经济发展特性,调整发展战略,“提出具有针对性、差异性的减贫措施”[19],对益贫性不足的区域提升扶贫精度,对益贫性较优的区域提升发展质量。片区内各个县域虽然行政区划不同,但是在发展问题上是相同的,因此相对较发达区域应与贫困地区携手,在经济资源上相互扶持,在发展问题上优势互补,形成互利共赢的发展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