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律
科米利亚斯的高迪建筑
刚离开巴斯克地区,尤其是作为“地球美食之都”的圣塞巴斯蒂安,到其他任何地方吃饭,都会沦为果腹之举。进入同样沿比斯开湾的坎塔布里亚自治区,在工业港城桑坦德(Santander)转车时,我在车站附近吃了一顿午餐,食物口味和食材丰富度的落差,堪比从广州来到北京延庆。
幸好沙发主Annie的家宴迅速将我从下坠的断崖间救回,亲朋好友的齐聚,少不了海鲜饭(Paella)和各显身手的零食塔帕斯(Tapas)——来自美食黑洞英格兰的单亲妈妈Annie,带着7岁的儿子Timo,找上来自巴斯克的男友Javi,共同生活在西班牙票选最美小镇桑提亚纳德尔玛(Santillana del Mar)郊外,无疑是一段绝佳的新姻缘。度假时节来临,Annie背着竖琴,去游人如织的名镇街头,炫耀从凯尔特音乐中心的爱尔兰克莱尔郡习来的技艺,可以轻松赚到儿子在当地的学费和母子俩的生活费。
Santillana del Mar的名字本身,是个从头到尾的谎言。这儿既没有圣人(Santi),城内遍布的青石板路一点也不平坦(Llana),更不临海(Mar)。沿着主街,穿过那些阳台上摆满花盆绿植的15世纪贵族石砖墙旧屋,抵达一座12世纪罗马式教堂Colegiata de Santa Juliana。光影斑驳的柱式回廊尽头,埋葬着3世纪基督教殉道者Santa Juliana的骸骨,而这位圣人的名字才是小镇名称的真正来源。
小镇往西16公里处山巅上的科米利亚斯(Comillas),因为19世纪末一位海归乡绅的大手笔投资,而成为现代主义建筑的试验田。这位在古巴通过烟草种植和奴隶贩运而发财的侯爵,回乡后迅速瞄上了刚刚崛起的那些加泰罗尼亚天才青年,将他们聘到村里盖古怪房子。在自己去世后的第三年(1885),其表亲还将一位正在巴塞罗那设计教堂的年轻建筑师请了过来,造出一栋如变色蜥蜴般绚丽夺目的度假屋,并以建筑师的名字命名为Capricho de Gaudi。是的,这位年轻建筑师正是后来大名鼎鼎的安东尼·高迪,他本来在忙碌着的教堂正是迄今也没完工的圣家堂,而这栋“村舍”,也成为高迪在加泰罗尼亚之外仅有的三栋建筑作品之一。
糖水小镇Santillana周围,比高迪早期作品更著名也距离更近的,是东北2.5公里外的阿尔塔米拉洞窟(Cueva de Altamira),总长270米的洞穴墙壁上,绘满迄今能考证的最久远的人类文青作品。这些诞生于35000年到13000年前的野牛、野猪、野马和赤鹿,是满足了果腹之欲后有了艺术表达思维的先人们,用坚硬的燧石或动物骨头做成的刻刀,加上植物纤维,并可能倒吊在洞窟里手掌着火台而创作完成的。创作难度堪比米开朗基罗为西斯廷教堂绘制的壁画,怪不得毕加索要悲观断言,“阿尔塔米拉之后,一切尽颓。”
阿尔塔米拉洞窟
当然,如今绝大多数参观者所能进入和看到的,不过是按1:1的比例新建的高仿洞穴和壁画复制品。因游客过多,呼出的二氧化碳损毁壁画,原始洞穴已经在2002年关闭游览,直至2014年,才谨慎地在每周五上午10:30,为5个被抽中的幸运者开放37分钟。
踏上圣地亚哥之路的朝圣者,只有6%会选择山高路陡的北岸之路,置身蓝色海水和绿色山峦间,辛苦徒步815公里。而旅居Santillana的Annie,迄今也没想过要徒步一段。我告别沙发主那天,Annie也要搭乘夜班渡轮回英格兰的普利茅斯參加老爸的葬礼,30年来,父女两人早已形如陌路,她和法国前夫生的儿子Timo更是对这个已经阴阳两隔的外公完全陌生,也就不会跟着回去,而是准备着自己后天的7岁生日。接连两天,老爸的葬礼和儿子的生日,对Annie而言一定是五味杂陈的。男主人Javi则因为要去爸妈那儿,顺道把我捎到火车站。Javi曾是一位制片人,路上聊起西班牙内战和巴斯克题材电影时,他向我极力推荐胡里奥·密谭的纪录片《巴斯克之球》(The Basque Ball: Skin Against Stone),“你们这些国际影迷,可能只记住这个天才在剧情片里的情色表达,但他个人最优秀甚至当代西班牙最优秀的电影绝对是这个!甚至可以说埃塔问题的解决都得益于此片,西班牙的学校理应把它拿来当教材。”
●天主教著名圣地亚哥朝圣之路里,最艰辛的北岸之路(Camino del Norte),以西法边境的小镇伊伦为起点,沿比斯开湾海岸线,依次经过巴斯克、坎塔布里亚、阿斯图里亚斯三个大区,最终在加利西亚大区的Arzua与朝圣者最多的法国之路汇合。全程815公里。
●重要港口城市桑坦德,是进入坎塔布里亚大区的最主要入口,各大廉航有多条航线连接欧洲主要空港,也有渡轮前往英格兰南岸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