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立亮
我客居在日夜喧嚣的大都市,久违了故乡——玉苍山下的一个依山傍溪的小山村——坳下:久违了绿水青山、布谷声声的乡间美妙。今天我不说家乡的美丽,因为她的美妙说不完;我只说说故乡的布谷鸟,因为我一大早就听到它在山间的鸣叫声,是它把我从梦中唤醒的。
布谷鸟是一种候鸟,该来的时候它准时会来,很守时,该走的时候它准时会离去,一点不留恋;布谷鸟比较怕人,通常不会进入居民区,一般也不飞到村子里,它的叫声,多是从远处或高处,隔空传过来的。
布谷鸟的学名叫杜鹃。
杜鹃的种类有很多,有大杜鹃、四声杜鹃、八声杜鹃、中杜鹃、小杜鹊等等。大杜鹃是两声杜鹃,它的叫声比较单调,就是连续的“布谷,布谷,布谷,布谷”,不慌不忙,不疾不徐,听起来很温和,仅从语速中听不出催人播谷的意思。
我故乡的杜鹃,主要是四声杜鹃和两声杜鹃,这种鸟还有子规、杜宇等名字。由于四声杜鹃的喙和舌头的颜色是鲜红的,所以,它叫时,古人便认为它是在啼血;这凄美的声音传播到大地和山川就像鲜红的血液流到大地上后,就变成了火红的杜鹃花。因此,杜鹃一词同时指称两种东西:一种是杜鹃鸟,一种是杜鹃花。
古代的诗人,也常将二者放在一起吟诵。南唐诗人成彦雄,他把二者的关系写得最清楚:“杜鹃花与鸟,怨艳两何赊;尽是口中血,滴成枝上花。”李白的诗是:“蜀国曾闻子规鸟,宣城还见杜鹃花。一叫一回肠一断,三春三月忆三巴。”其中的子规说的就是杜鹃鸟,李白在宣城看到杜鹃花,很自然地联想到蜀地的子规鸟,这说明,在李白时代,这花与鸟可能就同名了。
但宋代的大诗人杨万里,更具诗人的浪漫和联想、奇特的想象力。他在高度浪漫主义流派的诗中,却不认为杜鹃花是杜鹃鸟啼出的血染成的,他说:“泣露帝红作么生?开时偏值杜鹃声。杜鹃口血能多少,恐是征人滴泪成。”大意是滴着露水流着红泪的杜鹃花是怎么生成的?只不过它盛开时恰逢杜鹃鸟在那里叫罢了。杜鹃鸟口中的鲜血能有多少呢?杜鹃花的颜色恐怕还是无数征人的泪水把它染成的。鉴湖女侠秋瑾也有首同时写二者的诗:“杜鹃花发杜鹃啼,似血如朱一抹齐。应是留春留不住,夜深风露也寒凄。”这首诗里,就带着一股剑气了。
杜鹃的另一个名字叫杜宇。这名字来自古代蜀国的一个传说。古蜀国开国王名叫杜宇。他帮武王伐纣以后,称帝于蜀,叫望帝。他晚年时,蜀地发生了大洪水,其相鳌灵治水立下了大功。杜宇为表达对鳌灵的感谢之意,就将王位相让,自己化成了一只鸟。每到春天,就要不住啼鸣,呼唤人们“快快布谷”,蜀人听见了就说“这是我们望帝的魂啊”,于是称鹃鸟为杜鹃,意思是杜宇变成的鹃。李商隐那句著名的诗“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说的就是这个典故。
四声杜鹃的鸣声是“gū-gū-gū-gù”,这四个音节让古今莒溪人附会出了许多不同的意思。
在说汉语的人听来,它的叫声像是“不如归去”“光棍好苦”“快快播谷”“快快割谷”“家婆打我”。这么一联想,四声杜鹃的鸣声里就被赋予了幽怨、思归和催人播种等的意思了。
四声杜鹃的鸣叫实际上挺好听,可能这叫声是合乐吧。英国博物学家吉尔伯特·怀特,在他的《塞耳彭自然史》口曾提到,他的邻居測试到布谷鸟的叫声有三种,一是D调,二是D大调,三是C调。我不懂音乐,也没做过类似的测试,但我感觉,像杜鹃、画眉、翠鸟这类叫得好听的鸟,是能叫出和弦的韵律的。而麻雀、花喜鹊、灰喜鹊,则只能叫出噪音。
至于鸟的叫声到底是啥意思,恐怕只有鸟自己知道,我们人类听着像什么,不过是我们人类的穿凿附会。比如,今天早上,我听到滴滴水的叫声是:“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它来来回回发出的就是这几个音节。这可能与我经常念佛的习惯有关吧!于是它们看到我之后,就感应道交地、欣喜地念着“阿弥陀佛”飞走了。据佛经所载:当年佛陀在菩提树下成道之后就可以耳闻、眼观十法界一切众生的各种声音和起心动念。如一只鸟的现在、过去和未来无量亿劫的鸣叫声以及它想往何处飞、与哪只鸟为伴、寿命长短等等的一切事情。
佛陀不仅知鸟音是什么意思,还能知万物的声音所表示的意思。比如花蕾绽放的声音和意思……
相传孔子的女娟公冶长就曾经能听懂鸟语。据说,人往树林里一站,就能知道鸟们在说什么了。现在,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的人们,别说像佛陀一样证圣果了,就像公冶长的这点功德也不具备呀!我们都是以人之心度鸟之腹,永远度不到正确的地方,甚至相差十万八千里……
像杜鹃这样的鸟们,很少窃窃私语,它们彼此说话的声音很大。在这一点上,麻雀更甚,好像对所有的事情都是公开讨论,找对相啦,生气斗嘴啦,或谁对谁有意见啦,全是大声说出来。
杜鹃属于巢寄生鸟。有人统计,三分之一的杜鹃自己不养活孩子,都是把蛋下在画眉、知更鸟、夜莺等鸟的巢中,叫别人代养。它会趁着别的鸟外出时,赶紧跑到别人的窝里产下一枚蛋。杜鹃的蛋呢,又孵化得早,小杜鹃一出生,就先把别的蛋啄破,或把别的蛋、刚出生的小鸟推出鸟巢,自己独享养母的喂养。因为它不久个头就能长得很大,需要的食物相当于三四只其养母亲生的幼鸟进食的总量,所以它得保证养母除了自己之外不会再养别的孩子。而那可怜的养母呢,本来都身材瘦小,这时就只有拼了老命才能为这养子找够吃的。她受的这累,全是甘心情愿的、无怨无悔的:刚开始自己窝里多了个不一样的蛋,她也不分别、不执着、不嫌弃;后来看到自己养的孩子跟自己长得完全不像似也不去想一下是咋回事,仍是一如继往地抚育这个弱小的生命:更无需考虑那几枚卵是如何失去的,等一系列问题。它全身心地把这些问题交给了“因果定律”,它一生一世只相信“善有善报”这四个字。说白了也就是顺天意。
我们学佛人都知道:“善恶报应,丝毫不爽”。我们就依本文中的传说为依据:杜鹏鸟的鸣叫声虽然合韵律、合弦,但凄哀、幽怨是主弦律,而给人们带来了许多妄想妄念,最终是在漆黑凄凉的夜里绝望他啼血而死。
画眉、知更鸟、夜莺这三种鸟,不仅模样漂亮美好,让人们赞叹,而且歌声也美妙动人,传说:它们曾在佛陀涅槃时为佛陀虔诚地舞蹈歌唱,并请求劝佛陀永远住世。据《圣经》记载它们还曾在耶稣基督罹难时站在耶稣基督的肩膀上,用它们那美妙的歌喉为耶稣基督缓解了罹难时疼痛和悲伤。它们现世都得到了美丽动人的形象和歌喉,并成为了艺术家、诗人、雕刻家心灵中的创作主人公,来世会证得正果。
滴水鸟,与我感应道交地声声念佛,“念佛必然成佛”,它的善行,必感得的善果是“滴水观音”。
有时感觉,鸟的世界,就像鸟的头脑一样简单。
鸟们要是见识过人的世界中事务的繁琐,该多么不解。它们肯定认为人是一种做事效率最为低下的生物。大部分的时间,人都用来攀爬,用来创业,用来挣线,用来出名,用来诤讼。为什么不像它们一样饿了时候再去找顿吃的,吃完了就去晒太阳、乘凉、理理羽毛、聊聊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