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花之都”里加

梁宾宾

春节长假将我送出国门，途经莫斯科，抵达名为拉脱维亚（Latvija）的家园。拉国的传统农舍被称作“纳姆斯”（Nams），多为砖瓦结构。进门正中是间厨房，左右两边为卧室，院落的另一处有桑拿间和贮藏室。我们郊游时曾有幸得以体验。

如今，距离市中心车程仅15分钟的新型别墅区一改老套的房屋样式，在原有的基础上建有现代化的厨房、壁炉、洗澡间和锅炉间，楼上为卧室。家家户户绿草如茵，鲜花飘香，载满果蔬的枝丫伸出墙外，一条条花果街巷浑然天成。

如果能预知春节前后国内突发疫情，如果能想到仲春时节病毒将闯入欧洲大门，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走出国门——尽管国内疫情严重，我依然会坦然置身北京。

进入3月，新冠肺炎几乎席卷全球。而拉脱维亚的感染者只集中在首都里加。3月3日，拉脱维亚通讯社（LETA）报道了首例新冠病毒感染病例，患者来自意大利。截至2020年5月31日，现存确诊人数297例，累计确诊1066例，累计治愈745例，死亡24例。与欧洲其他国家相比，拉脱维亚属于疫情最轻的国家。尽管如此，拉国政府还是宣布疫情防控进入紧急状态。像不少在国外度假而无法如期回国的华人朋友所调侃的那样：我们无一例外地沦陷他乡。

3月下旬欧洲疫情惨烈。感染病例和死亡人数成倍增长，每天查看《欧洲时报》的《歐美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播报》都会让人胆战心惊。小镇居民们自觉地将门前的国旗下半旗，向各国的死难者致哀。

独特的气候条件

5月已春深。深夜11点夜幕垂落，天际渐远;凌晨3点朝曦满廊，百鸟齐鸣。明丽如昼的白夜几乎通宵达旦，最美的景色在傍晚，灿烂的天空衬托着天鹅般游走的白云，太阳迟落，月亮早升，日月同辉。金红色的阳光把对面邻居家的红房子渲染得如小皇宫一样金碧辉煌;天空投射的万缕霞光透过窗子撒满房间，窗外草坪一片橘黄……

往年在这里避暑度夏之时，深夜坐在门廊，晚风中听松涛低吟，夜莺清唱。深邃的天空、茂盛的植物，向远方蜿蜒的河流、幽静的森林、一望无际的原野……当白夜渐尽，黑夜催更，仰望漫天的繁星、孤傲的月亮;清晨俯看微笑的野花、欢跃中的小动物们。如童年，似梦境。

再过20天，白夜将续接黎明。

东北欧国家没有酷夏，但有寒冬。拉脱维亚的冬季从11月中旬持续到次年3月初。冬季的温度会有大幅度波动，在5摄氏度至日30摄氏度之间徘徊。

人们向往着春天，春意在2月底便蔓延开来，持续到6月初。平均气温为0摄氏度至15摄氏度。

如果是春夏秋时节，欧洲人就会想起被称为“北方小巴黎”的拉脱维亚首都里加。里加老城已经历了8个世纪的光阴，街道的鹅卵石地面漫长且蹉跎。崎岖的小路辐射至外周，街道两旁有数不尽饰满鲜花的各色商铺、餐饮店和酒吧，其建筑的屋顶多为红瓦，饰有闪光的金属风信鸡。自13世纪末叶起，“风信鸡”就被当地居民作为避邪之物，而今它不仅被作为风向标，也是拉脱维亚民族的吉祥物。

里加的观光客多来自欧洲各国和俄罗斯，他们为古朴厚重的里加老城增添了生机，加之相邻新城的繁茂，构成了一座漂亮的花样都市。

里加湾吹来的风为古老的拉脱维亚注入了清新的活力。海湾位于波罗的海东部，拉脱维亚和爱沙尼亚两国之间。海域面积1.8万平方千米，最深处54米。沿岸城镇除了里加，还有派尔努、尤尔马拉和库雷萨雷。

深沉的历史文化

1201年，德国传教士阿尔伯特在里加的多姆广场建起了学校和教堂，使里加老城逐渐发展成今天的规模。里加是波罗的海最大的城市，也是苏联第二大港口。里加的优美建筑于1997年被联合国定为世界文化遗产，入选词中写道：“里加的新艺术主义风格建筑，无论质与量，皆可称为欧洲之最。”代表拉国文化实力的还有中世纪的古镇、世界级的古典音乐和歌剧。

这优势难以让人想到拉脱维亚曾经的心酸历史。国家领土先后被德国十字军、波兰、瑞典、俄罗斯所占领，直至1991年才恢复战前的独立。

小国特有的睿智和生存意识促使他们在国防与军事战略上做出了抉择，2004年拉脱维亚加入北约军事同盟和欧盟组织。

如今的拉脱维亚是民主议会制共和国，有着自己的语言、文化和经济增长模式。国民普遍接受过高等教育。他们性格内向、含蓄，悉心照顾家人和自己的生意。男人善于理家，女人温婉优雅。这样一个生活认真，具有内敛性格，命运多舛的民族，会很在意别人的看法，有着敏感的自尊心和属于自己的国家意识，他们精心维护着国家来之不易的独立意志，维护着民族语言的权利。而由于国际关系的需要，从小学起拉国就开设了4门外国语课程任学生选修。

数度被他国占领、被压抑的经历所带来的民族屈辱感，换来的一定是强烈的民族意识。您不能不尊重他们日常无所不在的爱国情怀。这样的爱国热情和自尊意识与韩国、日本所表现出的旗帜鲜明并强悍的民族凝聚力不尽相同。拉国人的低调，细致入微的性情与坚韧，屡屡触动我们“局外人”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拉脱维亚有着丰富的民间文化底蕴，以歌谣和叙事诗最为流行，著名诗人A·N·普姆普尔记述拉脱维亚人反抗外来侵略者的长诗流传至今。即使表达爱意，拉脱维亚姑娘也是含蓄的，她们羞于向男士直接表白爱情。如果姑娘收到小伙子求爱的玫瑰花，便委婉地以赠送鸡蛋的方式给予回应：送2个鸡蛋即不同意与其交往;送3个鸡蛋表示还在犹豫;送4个鸡蛋则表示虽不太喜欢，也愿意与之共同生活;如果送给对方5个鸡蛋，便是接受对方，传达爱意。

丰富多彩的节日

复活节的到来给疫情中的拉脱维亚带来了几分节日气氛。延续传统习俗的人们赶在天亮前去温泉，或去东流的溪水边洗脸，期望以此获得健康和美貌;年轻的父母带着孩子们出门踏青、荡秋千，邻里之间互赠彩色鸡蛋。

鲜花绽放的5月集中了数个节日，因而被人们所惦念。很多国家把5月1日定为劳动节。清晨，小镇上的左邻右舍无一例外地在自家门前升起了红白条国旗。这一天对拉脱维亚而言还有另外一层意义：1920年5月1日，拉脱维亚共和国民主选举的第一届议会召开第一次会议，并通过了国家宪法草案。

以母亲为家庭核心的拉脱维亚民族和许多国家一样，5月的第二个星期日即为母亲节。2020年的母亲节，阳光明媚，清风拂面。疫情如何，似乎无人在意。清早，旁边邻居在自家门前挂上了鲜花，驱车接来他的母亲，携全家人外出欢度母亲节。

窗外小景触动窗内伤心人。我同龄朋友的母亲们大多已作古，微信链接几乎全部是怀念母亲的留言和歌曲。我的母亲在世时，每到母亲节我也送花为母亲祝福。眼前的境遇却是，人伤心，花恼人，物是人非，泪眼问花花不语，满怀思念无处寄。整整一天，音箱里回荡着席琳·迪翁撕人肺腑的歌声：“再见妈妈，是我听到的最悲痛的语言……”

让拉脱维亚人翘首以盼的另一个节日在6月22日，即历史悠久的东北欧仲夏夜狂欢节。

仲夏节如同夏至，是白夜最长的一天。很多人从6月21日起便开始庆祝节日，6月23日是拉脱维亚的利果节，翌日是雅利斯日。为了庆祝夏天的到来，很多拉脱维亚人离开城市驱车至乡村，燃起篝火，举行传统的庆祝仪式：畅饮大麦啤酒，吃烤肉，高唱利果节传统民歌，围着篝火跳舞，彻夜狂欢。而最美的风景属于女人，她们头戴花冠，在篝火旁舞蹈，被火焰映照的脸庞与她们头上的花冠一样妩媚动人;男人们用橡树叶和树枝编织头冠，也用来装饰自家的房屋和生活场所。

连续数年我们前往里加多姆广场举办的仲夏节集市，选购乡村面包、奶酪、传统蜂蜜、手工糕点和具有农家特色的熏肉。除了食品，集市上还出售特色服装、羊毛鞋帽、日用饰品、木制餐具，象征着幸福安康的鲜花和用鲜花编织的花环。

今年的仲夏节仍在疫情中。5月12日拉脱维亚政府发布了防疫新规定：“封闭国家边境至2020年6月9日;在公共场合聚集，最多不得超过25人，人与人之间须保持2米距离;健身场所最多可停留3小时;公共交通运输人员须戴口罩出行;餐厅或娱乐场所可营业至24点;拉脱维亚政府向波罗的海航空公司拨款2500万欧元，以补贴疫情后航班的正常通航。”

而飞往北京的航班何时通航？

或许就在明天。

（成稿于2020年5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