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旧事》

任远

《城南旧事》是林海音的一部自传体小说，主要讲述了和她童年有关的几个有代表性的小故事。全书通过对孩子稚嫩的双眼观察和体会到的世界进行描写，反映了作者对童年的怀念和对老北京城的思念，更体现了作者的创作意图，即虽然实际的童年已经过去，但心灵的童年将通过文字的方式永远保存下来。

林海音原名林含英，小名英子，她出生于日本，三岁随父母返台湾。后因台湾被日本控制便举家迁往北京，在北京南城一个普普通通的胡同中一个普普通通的四合院度过了难忘的童年时光。此书便是记录了期间的生活，通过看似狭小的描写，深刻反映了当时的人文和社会风貌，有极强的社会意义。

《城南旧事》由父女关于骆驼驼铃的一段对话为楔子展开叙述，内容不长，文字简洁，表现了作者勤学好问、想象力丰富以及充满稚趣的童年。就如全书的文眼所写到的那样“看见冬阳下的骆驼队走过来，听见缓慢悦耳的铃声，童年重临于我的心头”。

本书主要有五个故事贯穿而成，以英子的成长为线，以不断的“离去”来组织情节，推动故事的发展。作者童年经历的五个故事分别是《惠安馆》、《我们看海去》、《兰姨娘》、《驴打滚儿》和《爸爸的花儿落了，我也不再是小孩子》，让读者重温了那个时代底层百姓愁云惨雾的生活，尤其是封建社会背景下底层女性的生活。作者以女性独有的视角和孩童独有的心理，述说了彼时关于社会的思考。同时，这些故事也是作者内心创作情感的表露与寄托，在表层叙述和深层抒情结构的结合与互补下，小说得到了完整的表达与阐释。

《惠安馆》讲述了一个疯了的女人---秀贞的故事。秀贞在离别前夕怀上了那个男子的骨肉，还未嫁娶便生了孩子，而负心的男子一去不回。她的父母惧怕流言蜚语，在孩子出世的当天就将其扔在了城门外，不能经受失去爱人和孩子双重打击的秀贞精神失常，变成了一个疯女人，整日整夜的念叨着旧日情人以及可怜的孩子。巧的是，住在同一条胡同的邻居把这个被遗弃的孩子捡了回来并教她唱戏赚钱。在这样的背景下，英子结识了疯女人秀贞，秀贞一直跟她述说往事，她那个被迫遗弃的孩子“小桂子”是在桂花飘香的季节诞生、后脖子上有胎记，还拜托英子一定要帮她找到小桂子，待找到小桂子后，她要带孩子去找爸爸。话分两头，英子在打水的井边认识了新的玩伴妞儿，她俩年龄相仿，很快成了好朋友。机缘巧合之中，英子发现妞儿就是秀贞要找的小桂子，她最终帮助母女二人相见并协助她们离开了惠安馆。然而，命运弄人，秀贞母女相认的晚上便惨死在了火车轮下。得知消息后的英子发着高烧，昏迷了十天，差点丢了性命。

《我们看海去》讲述了一个厚嘴唇的收废品的年轻人的故事。英子一家迁居新帘子胡同后，在一次捡足球时，她发现传说中的“鬼屋”有藏着的东西。开始时，英子以为那屋子里的东西是别人不要的，后来发现是一个收废品的人放在那里的。得知了收废品人的秘密，那个人央求她不要将这件事讲出去，并说出自己的苦衷和迫不得已，在一来二去的交往中，他们成为了朋友。英子教他吟诵“我们看海去！/我们看海去！/蓝色的大海上，/扬着白色的帆。/金色的太阳，/从海上升起来，/照到海面照到船头。/我们看海去！/我们看海去！”，而这个看起来一点也不坏的人亦和她订下了一起去看海的约会。然而生活总是充满戏剧性！在英子的校园毕业会上，她再次看见了那个收废品的男人，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是那届毕业生代表的哥哥！原来那个收废品的人是为了供弟弟上学，才迫不得已做了一些偷盗的事情。英子觉得他很善良，但又分不清他是好人还是坏人。直到她在荒草地上捡到一个小铜佛，被便衣警察发现，巡警又顺藤摸瓜，才将这个男人抓获。收废品的人被离开后，再也没人陪英子一起想象“我们去看海”的美好，这件事使她非常难过，因为她又失去了一个朋友。

《兰姨娘》讲述的是一个被赶出寄居林家的女人的故事。兰姨娘与林父有暧昧关系，孩童的心思总是天真无邪，为了看到母亲的笑颜，英子想了一个办法，把兰姨娘介绍给一个与父亲私交过甚的叔叔，后来他们俩相爱，最后他们一起远走他乡。

《驴打滚儿》讲述的是英子的奶妈---宋妈的故事。宋妈为了生计，忍受着骨肉分离的痛苦，到林家做了老妈子。在几年未曾归家后，她忽然得知儿子已经淹死，而唯一的女儿也被丈夫送给了一对没有儿女的骑三轮的夫妇。自己的孩子们在无爱的贫苦中丧失，这突来的噩耗使得她精神几近崩溃。在多次寻找女儿未果后，宋妈最终屈服于现实，打算重拾做母亲的滋味，跟着黄板牙回了老家去生孩子。旧社会的穷人家里上演着各式各样的悲剧，但这个悲剧里的小庆幸是宋妈还没有失去重新开始新生活的勇气。

《爸爸的花儿落了，我也不再是小孩子》讲述的是英子小学毕业之际恰逢林父去世的故事。爸爸在世时，每每回到家总要先务弄他的花草，尤其是石榴，每年都要用臭渣土培，到秋天时总能结出满树果实。当爸爸生病后，再也没有人经管过这棵石榴树，到父亲去世的那年秋天，树上没有开出几朵花，只结出了几颗小果子。此时此刻，英子因为爸爸的离开，体会到了自己的责任，觉得自己长大了。小说至此结束，英子的童年至此结束，关于她童年的回忆也至此结束。

《城南旧事》描写了20世纪20年代末北京城南一座四合院里一家普通人的生活，描绘的事件大多是以离开为结束的悲剧，乍看之下颇以为是对封建伦理的批判。因为封建社会道德逼疯了秀贞，收废品的小偷、兰姨娘和失去孩子的宋妈也有各自的痛楚，然而细细品味其中的文字章节，我渐渐发觉这本书的主旨并非是对旧制度的控诉。作者是以一颗纯真的童心，折射出这些底层不幸人物中人性闪光点。文章并未过度渲染善与恶、美与丑、事与非、黑与白的区别，仅仅以孩童质朴、单纯的视角陈述事实，在沉重的现实中保留一片自由快乐的天空，留给读者更多回味的空间，引发读者关于真善美的想象和共鸣。

作者的笔触自然，有种浑然天成的天真，却犀利道尽人世复杂的情感。英子作为串接全篇的主人公，当她愈发善良单纯的处理世事，就愈发体现出成人世界与孩童世界的差别，她天真善良的幼小心灵也就愈发显得孱弱。缠绕在文章中那种无往不复的悲剧轮回也就更加令人触目和深省，这也正是该小说显得丰富厚重的关键之笔。

《城南旧事》满含着怀旧的基调，将其自身包含的多层次的情绪色彩，以一种自然的、不着痕迹的手段精细地表现出来。是具有极强的平民意识，一部纯美的散文式的电影;一种委婉的诗意，一片宁静的意境;近乎一幅素雅、淡泊、简约的中国水墨画;满含人间烟火味，却无半分名利心。

虽然五个故事的结尾都以相关人物的离开为结束，让人有惋惜、有不舍，但这就是童年，童年亦会“离我而去”。就像我们总在小的时候盼望长大，长大后又开始怀念童年，而那段时光早已随着岁月而斑驳，渐渐远离。我们也曾经像英子一样唱那首忧郁的骊歌：“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瓢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我们一直都在离别，和我们的朋友、家人，和旧时光里的自己。在哀叹伤离别的同时，我们发现在不知不觉中，那个孩子已经悄悄的长大了。其实，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城南舊事”，那些停留在童年角落的，让人回味无穷的点点滴滴，或喜或悲。请不要为了那业已消逝的时光而怅惘，如果这就是成长，那么就让我们安之若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