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诗人沈浩波先生是一位高产的现代诗诗人,也是一位成功的出版商,成就了不少作家。我关注了他的微博,他的诗,常常像火车一样的开过来,一天甚至多达数首。他主办的磨铁出版社,单是旗下南派三叔的《盗墓笔记》销售就过千万册,开发的相关产品市值早就过亿。沈浩波先生的诗都来源于生活,特别擅长细节刻画,在大白话的细节描写中,人性的本质跃然纸上。在2018年的教师节,沈浩波先生写过一首跟我们教师有关的诗,我读后久久不能释怀。诗的题目是《教师节有诗》。
教师节有诗
沈浩波
我当过成绩很好的学生
我见过并享受过老师们
对好学生的宠溺
后来我成了差生
于是我开始经历过去
我当好学生时目睹过的
那些差生所经历的一切
物理老师讲着课突然停下来
指着我对全班同学说
你们看沈浩波
那死鱼的眼睛
我想这真的是对我们老师入神的刻画,很多老师,对优生的喜欢,用沈先生的话来说,甚至叫宠溺,都能超过了自己的孩子,因为自己的孩子他还经常责骂,对于优生,却从没说一次重话。
而对于差生的嫌弃和刻薄,几乎出于我们做老师的本能。这种嫌弃,是做优生无法亲身体验的。俗话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沈浩波先生之所以有这么强烈的感受,正因为他从曾经的优生变成了差生,这其中强烈的落差,让他在年过不惑还刻骨铭心,我想,这种感受甚至是终生难忘的,无论他有多么成功。
那么,反过来,一个被老师嫌弃的所谓差生,如果得到老师的关爱,说不定能改变他的一生。
我想起前不久,在一年级二班上美术课,班里有一名叫金志伟——坐讲台边“VIP”位置的孩子,他平时的表现就可想而知——一进教室就发现他没在座位上,我问金志伟到哪里去了,班上好多同学马上都举报一样的七嘴八舌告诉我:“金志伟在后面谁谁的桌子下面!”我立刻来到他躲的那张桌子前,问他为什么要躲在这里,让他出来回座位。他死活都不出来,也不说话,也不抬头,就死犟着赖在别人的课桌下面,我當然很生气,就伸手去拉他出来,可金志伟像撒泼一样赖在地上,我拉都拉不动,班里的学生自己做自己的,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似乎已经司空见惯了。看到这样的学生,我不由得油然而生一股厌弃,我拉不动就不想管他,让他赖在地上。金志伟还真是倔犟,身子扭曲歪斜着,保持着这样一个不舒服姿势一动不动,怎么办呢,拉我是把他拉不回座位了,就是拉上了座位也没有意义。我就在想,这个倔强的孩子,连这么不舒服的姿势都能坚持这么久,也是蛮有毅力的,这种毅力也是他的优点。换了我,早就妥协放弃了。于是我放下对他的嫌弃之情,换了一种和颜悦色的语气跟他说,你看你在冰凉的地上都能坐这么久,你把这个毅力用在画画上,一定能画出最好的画。老师给你一张大绘画纸,你如果这节课画完了,老师就让你来收发班里的美术书。仿佛是找到密码似的,金志伟一下就从地上起来,用从没有过的专注画起了画。一节课下来,金志伟画得很不错——他本来就是个聪明的孩子——我把他的画展示给全班看,表扬了他。金志伟果然很认真地到每个座位去收齐了全班的美术书,这在以前完全是不可能的。
可是,你要是觉得就大团圆似的,孩子从此就变好了,那教育就太简单了,仁爱也太肤浅了。等到我下次又去上课,已经过了大约一个星期了,我一看金志伟,虽然没有再钻到桌子下面,但基本也打回了原样,不画画,不听讲,书也不愿意发,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专家说,一个好的习惯,需要大约四周,每天持续不断地重复才能养成。矫正一个孩子的行为,不是我一个一周才见孩子一两次的美术老师能做到的,甚至都不仅仅是一个老师能做到的。也许伤害一个孩子,只需要一句几秒钟的话,而矫正一个孩子的坏习惯,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从他的班主任那里,我了解到了金志伟的一些家庭情况,原来他母亲很早就离开了家庭,他几乎没有得到过母爱。他的父亲倒是比较负责任,为了矫正儿子的行为,从二年级开始,只要不上班,就到学校陪读。据他父亲讲,直到现在,他母亲每每答应回来看孩子,几乎每次都失约。而每次等不来母亲,金志伟都会变本加厉地叛逆。听到这样的故事,我们老师无不唏嘘。伤害一个孩子,不仅仅是短短的一句话,更有可能是默默无言地无视,言而无信的承诺;不仅是为人师表的老师,更有可能是无处可逃的原生家庭……我们老师,要做的还有很多。正所谓 “人而不爱则少能仁”,也许万分艰难,但也要负重前行。仁爱教育,任重而道远。
刘远莉 重庆市沙坪坝区石井坡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