孜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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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林初眠放出“绝交三天”的狠话,但在江同学想尽办法的“套路”之下,她还是被江同学拐在了身边……
这话听着虽客气,但画外音却是不留余地的拒绝,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连林初眠这样的粗线条都感受到了,何况是心思细腻的陆雨晴,她脸“腾”地涨红,一路蔓延至耳根,整个人如同被架在火上炙烤。
“你倒是想得美,”情急之下,林初眠出口解围,话是对江湛说的,眼睛却看着陆雨晴,“雨晴要去图书馆,才没空去听你那什么专业课。”
“是、是啊。我先走了,再见。”陆雨晴落荒而逃,心里难堪到了极点。
她一直以旁人眼里乖乖女的形象成长,拼命学习不让家人操心,按部就班地走过青春期,周遭的同龄人大抵如此,她便以为人生也不过如此,死水无澜。
直到她一眼喜欢上江湛,那个看着很冷却在举手投足间都吸引着她的人,遗憾的是,他的目光从不肯在她身上停驻哪怕一秒。
到这一刻,她终于承认自己对林初眠种种复杂的情绪,其实叫作嫉妒。
而嫉妒使人丧失理智。
“喂,”安分不过十分钟,林初眠又拿胳膊肘怼了怼身边人,“老师刚说椎弓发出七个突起,横突、关节突和那什么突……”
“棘突。”江湛补充。
“对,棘突,很好,”林初眠目的达成,像哄小孩般加以赞赏,再反问,“你这听得不是挺好的吗?”
江湛:“……”
“喀,下面第五排中间那两位同学,”台上的老教授清了清嗓,笑眯眯地说, “我看你们讨论得挺热烈,正好,这一节好像很多人没听懂,你俩派个代表给大家讲讲?”
公共课被警告,医学院的课还被抓来公开处刑,林初眠恨不得一头磕晕在桌上,她抱着笔记本侧过脸,一脸生无可恋,恨不得能原地消失。
“老师,我来。”求助的手即将碰到江湛衣角的刹那,他主动站了起来。
老教授推了推眼镜,细看几眼:“噢,是江湛啊。好、好、好,你说说看。”
江湛从善如流,给出的回答里间或夹杂着专业术语,林初眠听不太懂,但在周围人的唏嘘议论声中,她知道他答得不赖。
同时,也听到那么几句闲言碎语。
“江神跟她讨论?不是……这女孩儿看着好眼生,不是我们系的吧?”
“不知道,之前贴吧里传八卦的时候也没见过她啊。”
“我还没见过江神和女的挨这么近呢!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总感觉我们系的高岭之花就这么折在别人手里了。”
“……”
在此之前,林初眠完全没料到,开学不过大半个月,江湛在本系也有了如此之高的关注度。
而在她毫无察觉的时候,已经有好事者偷拍她的照片上传到“未来男友”那条帖子下,引发了新一轮的热议。
06
接连好几天,只要没课,林初眠就会被江湛以“头疼”“鼻塞”“精神不好”等层出不穷的理由,连蒙带哄地骗去陪他听课、记笔记,然后……再顺道陪他去吃饭。
一个感冒,仿佛引起了无数并发症。
而她一个商院的学生,因此在医学院混了个脸熟。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比如江湛总会带些零食给她,从养乐多到巧克力,问起来,他只说是别人送的,不想吃。
旁人只见过女生塞礼物给江湛,哪儿见过他跟带了个百宝箱似的疯狂投喂别人,一不留神,又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时日一长,林初眠倒是习惯了那些无中生有的流言。
这天,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教学楼,身后有隐约的议论声,当事人林初眠置若罔闻,快步跟上前,拽了拽江湛的书包带子:“我还有事儿,今天不去食堂啦!”
事实上,今天、明天、后天……她都不想去了,准确地说是不想和他一起去,不过与那些八卦无关,要说原因嘛,主要是医学生的食谱真是太讲究了——同去吃饭的次数多了,她才发现,江湛那天不是挑着寡淡无味的窗口排队,而是挑着养生的来。
原本重油重辣的她也被迫跟着养生,直接结果就是这段时间下来,她想起小吃街的味道就要垂涎三尺的地步。
“嗯,”出乎意料地,江湛没多说什么,点头放行,“下周要新开一门课,我要查些资料,暂时可能没空陪你去吃饭了。”
谁陪谁啊。
林初眠默默吐槽,表面上却扬起笑脸,万分体贴:“你安安心心查,我都可以的。”
终于,解脱了!
“等一下。”要转身时,江湛出声叫住她。
“怎么?”林初眠警惕地问,“你头开始痛了?我又要去食堂打红枣枸杞炖鸡汤了?”
“……”江湛抬手拂去她肩上的粉笔灰,原本想问问她有钱吃饭吗,想了想,最终只说,“算了,你去吧。”
林初眠也没放在心上,兴冲冲地直奔小吃街,却在半道上收到一笔转账通知。
定睛一看,是江湛,再一看,数额还不小。
“转错人了?”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到第二个理由。
“没有。”那头否定,很快又回,“听说你生活费被停了。”
听谁说?林初眠拧了拧眉,她和家里闹矛盾是开学后的事,起因是她妈打扫房间时,翻出了她同网站签约的合同,火山顷刻爆发。
她写小说这事儿,尽管从未影响过学习,还是被家里人一口咬定为不务正业,在他们家,这算是雷区,一碰即炸。
可林初眠这次并未退让,两相争执下,不给生活费成了威胁她的筹码。
“不给就不给,我又饿不死。”她当时在气头上,话说得也绝。
这事儿她谁也没说,怎么会传到江湛那儿?林初眠想起什么,问:“阿姨和你说的?”
“嗯。和家里吵架了?”
听他这么问,应该并不清楚具体的缘由,林初眠无端地松口气,含糊地回:“問题不大,不用担心。”
转而想到,难怪从那天开始,他又是给她带欧包,又是投喂她零食、带她去食堂的。这么一想,她眼尾都染了笑意:“你不会是怕我饿死吧?”
“原来如此。”自问自答完毕,她退还了那笔转账,洒脱地回:“放心,我有小金库,再说,我们美少女通常拿的是主角剧本,不可能轻易狗带!”
江湛:“……”
听这语气,隔着屏幕都能想见她说话时得意的神情,小尾巴几乎都快翘上天了,以他对她的了解,倒也不像在逞强。
思及此,江湛兀地笑了笑。不知怎的,被扣生活费的人明明是她,他却无端跟着松了口气。
///
接到江湛的电话时,林初眠正在活动室参加语速练习。
说来奇妙,从前没接触这行,她总觉得主持人只要台风好就行,却从未想过,简简单单的“台风”二字,涵盖了各种各样几近苛刻的要求。
譬如此刻,薛浅浅为大家示范如何把控语速,在不看钟表的前提下,将念完一段稿子的时间精确掐在了一分钟内。
不多不少,正好六十秒。
林初眠同其他几个新人看得入了神,正听薛浅浅分享经验,气氛却被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片刻,她才意识到是自己忘了切换静音模式,正要手忙脚乱地摁掉,薛浅浅却冲她笑笑:“没关系,你先出去接一下吧。”
看到来电显示,林初眠犹豫了。江湛处理问题的方式简单高效,原本一通电话能解决的事,决不会长篇累牍地发文字,但她却是喜欢碎碎念的人,想到什么发什么,江湛拿她没办法,天长日久,也就习惯于发信息了。
眼下担心他有什么急事,她说了声“抱歉”,几步跑到走廊上滑开接听键。
“你在哪儿?”他问得直接,毫不拖泥带水。
像是真发生了什么事,林初眠听得蹙眉:“在学活的活动室,怎么了?”
江湛没有多说,只叮嘱她就在那儿等着,便果断挂了电话。
她云里雾里地折回活动室,却在握上门把手的那一瞬,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林初眠?不会吧,她看着不像这种人啊。”
“你又知道了。照片都有了,人心隔肚皮好嗎?”是另一个和她不怎么熟的女生。
“行了,不要再讨论了。”
“林初眠,你没事儿吧?”
两道不同的声音响起,室内外霎时都安静下来。前者来自门内的薛浅浅,而后者……林初眠回过头,林沛宇不知几时站在了身后,看样子听了个七七八八,且知道些什么。
“没事儿啊。”林初眠老实地摇头,事实上,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何成了旁人嘴里的谈资。
“那就好。”林沛宇推开她身后那道门,摆出了学生会会长的架子,“迎新那天,记得我对大家说过,任何时候不要在背后说人长短,况且,林同学的事情,真假也未可知,她——”
说着,他想将她拉进活动室,伸手却抓了个空,与此同时,林初眠的手腕上落下一道温热触感。她被人稍用力地往后一带,耳边响起熟悉的男声:“谢谢你为她解释。”
江湛将人带到自己身后,扫一眼室内呆坐的众人,目光重新落到林沛宇身上:“但这件事与你无关,就不麻烦你了。”
林初眠怀疑自己在做梦。
光怪陆离,莫名其妙,毫无逻辑。
这些人说的话、做的事,她一丁点儿都不懂。
半晌,室内有人低声爆了句粗口,感叹道:“要是知道两个当事人都在这儿,贴吧指不定还得怎么炸。”
费了一些时间才理清来龙去脉,林初眠着实没料到,转眼间被众人讨论“配不配”的中心人物成了她。
可和上次又不太一样,一盆脏水兜头泼下,她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第三章 这一秒,像梦一般的心跳
01
“大一金融系某林姓女同学厚颜无耻地对医学院男神死缠烂打,且夜不归宿,严重违反校风校……”
秉承“有图有真相”的原则,还发了一张照片,但夜色浓重,又是远距离从她身后拍的,因此只有她的一个背影以及江湛那张不甚清晰的脸。
虽说看不清面孔,但稍一对比身形轮廓,就知道当事人之一的确是江湛无疑。
林初眠有些窘。
为什么她喝醉了会像树袋熊一样吊着别人脖颈啊……
为掩饰窘迫,她快速滑过照片,清清嗓子,继续一字一句地念着屏幕上的内容,刚念到一半,江湛长臂一伸,把手机收回去:“别太在意。”
“在意?”林初眠一愣,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为什么我要在意?该在意的是造谣狗吧!”
因为,接下来她就要开始全方位怼人了。
好像但凡和江湛有关的事,轻易就能引得关注的目光,就好比现在学校贴吧里这条莫名其妙的热帖。
目前被讨论得最多的就是林初眠方才念的那条回复,跟帖的楼层数要拿到现实中,都够盖一个独栋别墅区了。
虽然没露脸,但言语间已经具体到了年级和院系,生怕别人不知道林姓女同学是谁似的,就差指名道姓了。不过严格说来,夜不归宿也不算假的,顶多是用词不当会引人遐想,至于其他部分,则完全是无中生有。
所谓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林初眠本就不是吃闷亏的人,这会儿照她的性格,只恨隔着网线没法儿揪出对方打一顿。
她这副模样,显然是没意识到问题所在。江湛好笑地看着她,刚想出声提醒,就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
“接个电话。”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着来电显示皱眉,嘟囔道,“这谁啊……”
约莫一两分钟后,林初眠挂了电话,一脸生无可恋地望向江湛:“你说,老唐百忙之中要见我,应该不是单纯想请我喝茶吧?”
老唐是金融学(二)班的班主任,现下不过三十出头,但他头秃得早又喜欢啰唆,没过多久,大家就“老唐、老唐”地叫开了。
早在上大学前她就听人说,大学班主任就好比英国的女王,意味着主要工作是象征群体团结的纽带,实际不怎么管事,大部分人学完四年,见班主任的次数还不如见选修课老师的次数那么多。
开学后只见过班主任一面的林初眠对此深以为然,也因此,这通电话更让她不安。
闻言,江湛双臂环抱,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说完也不等她应声,他长腿一抬,自顾自地往大门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约的什么时间?”
“啊?”林初眠愣了愣才意识到他问的是什么,“这周五,中午。”
“地点?”
“商学院103。”林初眠没多想,他问什么就答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小跑着追上去,“不是……你问这干吗?不会是想整我吧?现在就够说不清了,你可别再掺和进来……”
少女跟在身后絮叨,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江湛听得有些头疼,好在他腿长,稍稍加大步伐,两人就拉开了距离,见状,林初眠也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你走那么快,是因为被我说中了心虚吗?我跟你说……”她话痨发作,一路上继续喋喋不休。
忽然,江湛毫无预兆地顿住脚,跟屁虫林初眠没有防备,一头撞上他结实的背部,她蒙了一瞬,抬手摸了摸额头,这一碰,痛感后知后觉地漫上来,她“咝”地抽了口凉气,小声嘟囔:“你这骨头还挺硬。”
“谢谢。”江湛的语气无波无澜,出于医学生的修养,好心给她科普人体骨头硬度的知识点,“严格来讲,颅骨的硬度和肩胛骨相比,其实——”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打住,心想,话痨是不是也会传染?
“你继续啊,其实颅骨更硬吗?”林初眠眨了眨眼,求知欲写在了脸上。
“你好奇的话,可以再撞上来试试。”江湛一本正经地胡扯,见她额头的红印在消散,手插在裤兜里转身就走,“还有,如果你不是想参观男寝,就别跟着我了。”
“嘁,我又不是变态。”林初眠撇撇嘴,这次她学聪明了,并肩走在他右手边,一抬眼,却看到前方九栋的门牌——琴湖公寓是男女混住,女生住一到八栋,九到十五栋就是男生的地盘了。
她悻悻然:“谁让你一直不说目的是什么……”不然她怎么会跟到男寝门口!
江湛不自然地将脸别向左边:“为了帮你开脱,笨蛋。”
末尾两个字声音放得很轻,细一听,却像是带了几分宠溺和纵容的意味。
林初眠猛地摇了摇头,刚刚那一下她大概撞得不轻,脑子里才会出现这样的幻觉。她伸手拍了拍双颊好让自己清醒一点,然后抬脚要走:“拜拜!”
恰好赶上大课间时分,有人下课从教学楼回寝,也有人拿了书匆忙赶往教学楼。一时间人潮喧嚷,其中有人眼尖地瞥到热帖双方当事人,翻出帖子一看,身板、发型都对得上,竟当场和同伴讨论起来:“这就是林初眠,长得多好看啊,何必想不开倒追小白脸,追我多好。”
“追你?兄弟,凡事先问自己配不配。”
“……”
男生也这么八卦?江湛皱了皱眉,拿着门卡的手扬到半空,忽地又垂到身侧,他开口叫住已经走出几步的林初眠,淡淡地说:“我送你回去。”
“?”林初眠环顾一周,确定这是白天,周围人多也安全,更加满头问号,“你不会说的是送我回宿舍吧?”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开始觉得撞到头的人是她,脑子出现问题的却是江湛——毕竟,两栋楼总共就隔了百来米,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她还没来得及抗议,两边肩膀分别落下一只大掌,江湛稍稍使力将她整个人转过一百八十度,面向七栋的方向:“走了。”
路上有结伴而行的女生偷偷看过来好几眼,女生大抵没怎么关注校园八卦,并不认得他们,只是转头推了推同伴:“你看,你看,那一对颜值好高啊!未免也太登对了……”
江湛挑了挑眉,心底暗忖,果然还是女生看人的眼光比较准。
///
快到七栋楼下时,林初眠才注意到前方的三个室友。
她放轻脚步靠过去,一把拍在居中的邵雪身上:“靓女,年纪轻轻头埋得这么低,颈椎不好啊?”
邵雪像是吓一跳,回头见是她,伸手就要蹂躏她的脸,眼看有关校园八卦的“十万个为什么”终于找到了答疑对象,话头却在瞥到她身后不容忽视的江湛时,生生咽了回去。
邵雪讪讪地缩回手,翻了个白眼:“早晚要被你搞出心脏病。”
“江湛,你、你还好吗?”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見到江湛,陆雨晴都显得有些紧张。但这次,其他两人竟也跟魔怔了似的,尽管看得出来在极力掩饰,脸上神色还是有些不自然。
“嗯。”江湛轻轻颔首,仿佛没注意到几人神色各异的脸,“我先回去了,再见。”
盛昭昭向来心直口快,目送江湛走出去五米不到,就憋不住脱口而出:“眠眠,江湛真的——嗯!”
邵雪眼明手快地捂住她的嘴:“小声点儿,姑奶奶,人家不聋好吧!”
这一天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林初眠揉了揉额角,语气不善:“我劝你们有话快说,我目前不太想猜谜。”
邵雪看一眼某个方向,确保当事人听不见了,才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问:“那个,江湛他是不是被那个、那个……”支吾了半天,到底还是说不出口,“嗯呜嗯呜了?”
林初眠的耐心到了极限,作势捏了捏手腕:“嗯呜嗯呜我是不知道,不过我现在就可以让你呜呜呜。”
“她的意思是,江湛是傍上富婆了吗?”盛昭昭看不下去,问得直白。
什么富婆?是什么玩意儿?看到林初眠一脸被雷劈的表情,众人明白过来:又一个谣言罢了。
见状,邵雪收起手机,愉悦地哼哼:“昭昭,愿赌服输,记得请吃饭。”
“小事一桩,”盛昭昭眉头都没动一下,一手搭上她肩膀,“不过你那么信他?”
“小江在游戏里氪金比我都狠,要是这钱是他哥沦落到这种地步赚来的,”邵雪想了下措辞,“那他没有心。”
“啧,一口一个小江,你俩是不是背着我打游戏了,我郁闷!”林初眠就那么顺口一说,邵雪却摸着下巴,状似认真地思考一番,“被你发现了,小江怕和你组队掉分,喊我打游戏时都有意避开你来着。”
“滚吧!”林初眠笑骂一声,要去挠邵雪的痒痒,两人很快闹做一团。
回寝室歇了会儿气,她才听说,原来贴吧里除了讨论她倒追的,还有人讨论江湛是不是小白脸的,想来是那天江妈妈来接人的事。
她觉得好笑:“这些人撑的吧,江湛他——”话说到这儿,她咽了咽口水,换了个说法,“他不缺钱。”
确切地说,如果他愿意,他甚至可以反过来养富婆。
怕这话引得大家追问,她也就没说出口。只是想到方才江湛来找她时,大概也早已看到了那些不怀好意的揣测,可他也不提,完全让人看不出情绪。
她拿着手机走到阳台上,下意识地想发点儿什么,指腹刚碰到输入框,江湛似是心有灵犀,先弹出一条消息:“今天活动室门口那人是谁?”
哪个?林初眠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才不确定地问:“你说林沛宇吗,就留板寸头,戴金丝边眼镜,鼻梁边有颗痣那个男生?”
她描述得尽可能详细,以确保和他口中那人对上号,却不知这话很容易引起另一番解读。
观察得倒是挺仔细,江湛冷哼一声,如果面前有一面镜子,他应当能看见自己的脸有多不悦:“别和他走太近。”
林初眠一噎,她和老干部?走得近?虽然火锅之仇她是不打算计较了,但她和老干部的画风怎么看也不像在一个频道上的吧,怎么可能走得近!
短时间内,她实在想不起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才会让他生出这么可怕的误会,于是千言万语汇成茫然的一个字:“啊?”
“现在大家说,你对我死缠烂打。”
“所以呢?”
“如果你不注意,就会变成脚踏两条船。”
林初眠怔怔地看了半晌。
……反正都不是什么好话,有区别吗?
02
周五这天,作为开学以来第一个被老唐约谈的对象,林初眠心情沉重得跟过清明节似的。
等了不大一会儿,江湛如约出现在经管楼门口,她紧张兮兮地凑上前:“欸,你到底要干吗?”
“不是说过了吗?”江湛睨她一眼,伸手安抚性地揉了揉她发顶,“别怕,走吧。”
“我怕什么。”嘴硬归嘴硬,林初眠深呼吸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建设才往办公室走。
据说老唐正为攻博的事忙得焦头烂额,看起来是真忙,也没怎么和她客套,开门见山就说:“林初眠,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也希望你能和老师坦诚相待。”
林初眠点了点头,老唐这才像是看见跟在她身后进来的人,也没怎么意外,他推了推眼镜,问:“这就是医学院的江湛同学吧?”
待江湛礼貌地打过招呼,他点点头:“学校贴吧的事你们应该也都知道了,按理说,你们也到了自由恋爱的年纪,我们本来也不该管这些事。”
事实证明,林初眠不好的预感总是会应验,因为老唐很快就开始转折了:“但是呢,凡事它得有个分寸,开学的时候我是不是说过,非特殊情况是不允许外宿的,尤其是在没有跟辅导员报备的情况下?”
林初眠蒙蒙地点头,点着点着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没等她搞清重点,老唐就自顾自地发散开了:“那你应该也知道,你夜不归寝的行为是在公然挑衅规章制度,而且你看看,大半夜的在公共场合搂搂抱抱,像什么话嘛!”
这会对其他母胎单身的同学造成多大的心理阴影啊!
说着有点儿扯远了,老唐轻咳一声:“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夜不归宿这个事儿,如果出了什么意外……”
老唐连珠炮似的说教了半天,好不容易趁他喘口气喝水的空当,江湛才找到开口的机会:“那天晚上,她的确和我在一起。”
“噗!”老唐刚喝进一口热茶,闻言如数喷出来,他将保温杯重重往桌上一搁,起身抽了纸巾擦桌,“咋的,这是想破罐子破摔啊?”
林初眠眼前一黑,他今天果然是来坑她的吧?
但下一秒,就听江湛不疾不徐地回:“她不小心被锁在活动室,我发现后,就翻墙进去找她了,走廊上的监控应该有拍到。”
此时此刻,林初眠切身体会到了邵雪“快要吓出心脏病”的感觉——要到这时,她才知道原来那天江湛所说的“帮你开脱”是这个意思。
“这样啊,”老唐半信半疑地坐回去,显然,心理活動与她高度相似,“你这同学,怎么不早说?”
“您没问。”江湛仍旧不卑不亢。
林初眠:“……”
老唐:“……”
“那网上传得那么难听,你怎么也闷声不吭呢?且不说学校,这对咱们院里的风气影响多不好啊!”
江湛抿抿唇,说:“抱歉,唐老师,是我处理欠妥当。”
话虽如此,这事儿说到底还是院里没认真调查,他这么说无疑是给了个台阶下,老唐摆了摆手:“具体情况我们回头再核实一下,那今天就先这样儿。”
“唐老师,我可以多说两句吗?”虽是问句,江湛更像是有备而来,老唐扒拉一把稀疏的头发:“当然,你说。”
“贴吧里关于我的言论不要紧,但,”话拐了个弯,他若有似无地看了眼林初眠,而后直视着老唐,眼底的诚恳和坦荡不容人忽视,“针对她的那部分明显要恶劣很多,希望院里能严肃处理。”
“这个是一定的,”老唐摸了摸后脑勺,随口问道,“你怎么就不替你自己操操心呢,这事儿你们院里怎么说?”
……也没怎么说。
事情刚刚发酵时,江湛去找过系主任,希望院里出面删掉这个帖子,毕竟官方自带威慑力,也算是对造谣者一种无形的警告。
谁知系主任笑眯眯的,不当回事儿:“哎呀,辩证看待,这个帖子是你见义勇为事迹的发扬地,何况你还是新生代表,医学院就需要这样的榜样!至于那些不好的声音,你想想,还能顺带锻炼你的抗压能力不是?”
抗压能力先不说,画外音他倒是听出来了。医学和工学历来是C大的两大强势学科门类,院系之间明里暗里地较着劲儿,谁不希望自己院里出个话题人物。
思及此,江湛巧妙地回:“我没关系,但她毕竟是女生,而且——”
话没说完,他的右手忽然感到一股轻微的拉力。林初眠原是想扯他衣角,结果方向感不好,一把捏到他的手。老唐就隔着一张桌子,她动作幅度也不敢太大,只好就着那个姿势,轻轻拽了拽他小指,示意他别说了。
路人不过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等过两天热度自然会被别的校园八卦替代,倘若校方再深究,她担心他更多的隐私会暴露在人前。
江湛垂眸,目光落在两人指尖相触的地方,忽地晃了神,他记起从前不经意瞥到她在看的小说,书里写,女孩子的手柔软得像是棉花糖。
原来是真的。
“江湛同学?江湛!”老唐拔高音量,犹如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猛地将人拽回了现实:“你刚说而且什么?”
江湛回过神,面不改色地套用老唐的话:“而且,不查清楚对商院影响不好。”
啧,谎话说起来还一套一套的,林初眠在旁边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再看看老唐一副有被感动到的样子,险些憋不住笑。
出了办公室,林初眠碰了碰江湛的胳膊:“喂,你本来想说什么啊?”
他那样一个凡事都不上心的人,会在乎什么影响不影响的就怪了,这话说出来也就只有老唐会信了。更主要的是,方才说话时,他屈起食指抵了抵鼻尖,这是他撒谎时习惯性的小动作,大抵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而且她根本用不着对我死缠烂打。江湛在心底默默重复这句话。
“没什么。”他再度屈指擦过鼻尖,而后将手随意插在口袋里,指腹仿佛仍然残留着片刻前的触感,明明是正常的体温,却一路灼烧至他心口。
中秋节后没多久,C大新生人手一套军训大礼包。
和其他学校不太一样,C大的新生军训通常是从国庆前一周开始,持续到国庆结束,其间只放一天假,这也就意味着,所有人此前的假期计划都宣告破产。
宿舍内一片唉声叹气,林初眠倒没太大感觉,她还在和家里冷战,既不打算回家,也没想过在节假日出游看人头,待在学校还能抽空写写新文的存稿,简直不要太美好。
然而才軍训第一天,她就忍不住哀叹:“这究竟是什么人间疾苦!!”
“还好意思说,”盛昭昭全程笑到打鸣,“教官说的话你也敢信,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好骗啊。”
邵雪揩去眼角笑出的泪花:“可以啊眠眠,今天你就是操场上最亮眼的崽。”
“没人性三个字我已经说累了,你们最好做个人。”林初眠蔫头耷脑地往宿舍走,脚踩在水泥地上都没有实感,仿佛轻飘飘地踩了一团棉花,迷彩服外套脱下来,湿得几乎能拧出水。
这一切都要从一句“腿麻了”开始说起。
午后两点多,太阳最是毒辣的时候,林初眠他们班因为军姿站得歪歪斜斜,被教官罚蹲一小时,时间刚过半,队列里就开始躁动了。
“脚有问题的可以站起来。”黑脸教官声音嘹亮,但还算平和。
林初眠正游走在崩溃边缘,一听,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再然后,众人就见一个小身板缓缓地站了起来。
“哟,还真有,说说,啥问题?”教官背着手朝她走来,不知是不是背光的原因,总感觉他的脸更黑了。
“脚没问题,”林初眠格外诚实,巴巴地看着教官,“但是……腿麻了。”
“腿麻啊?”教官笑吟吟的,下一秒,就给众人原地表演了一个川剧变脸,“出列!”
他抬手指了指某个方向:“看到主席台旁边的台阶没?”
林初眠难得脑子转那么快,瞬间明白了他想干吗,立马改口:“报告教官!我觉得我还能蹲……”
可惜为时已晚。
“去,跳台阶,活动活动筋骨。”
下期预告:
江同学好不容易将林初眠拐在身边,生活还没滋润几天,盛昭昭忽然过来问她,怎么让江湛“献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