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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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能没听过一句话,没有逃过课的大学是不完整的。”打字完毕,点击发送。
迟意心想,陈刃虽然总是高冷,却是真正的乖学生,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像逃课这样的事更是没做过,他兴许不会同意,反而还会教育她。被陈刃教育好像也是种新的体验?
迟意的手机屏幕亮起来,陈刃发来两条消息,分别是一张图片和一句话。
图片是两人的课表。
陈刃问:“逃哪节?”
以迟意的想法,既然决定逃课了,肯定是按一天来逃,但想来这么做对陈刃有点儿过分,便委婉地选择了下午。
墨色的云积攒了一夜,始终没闷出半声雷来,温度变得湿热,走两步都要出一身汗。幸好没太阳,学生们手里拿着的雨伞,预防说来就来的夏日雷阵雨。
暴风雨来临之前,校园宁静得连蝉都不叫了。
雨是在迟意下了心理咨询学课后下起来的。下节课不在同个教学楼,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走在一起,去另一栋教学楼赶场子。豆大的雨珠打在伞上,溅到鞋子上,鞋子很快染了污渍。
迟意特意穿了双凉鞋,颇有些肆无忌惮地在地上踩来踩去。结伴的班长没她那么好的兴致,惆怅地对着雨叹气:“辅导员想搞的那个课题选到我了。”
迟意的第一反应是,好惨。
不知道是不是全世界的领导都有一个通病,总是想一出是一出。前段时间,辅导员开了个课题,以少年期心理健康为主,帮助他们调整心理问题。要做课题,就必须有数据,有了数据才有基础,但是辅导员另辟蹊径,要求问卷由大学生填写。
“每个人或多或少地都有心理问题,而这个心理问题的祸根大多发生在少年时期。那是道不会愈合的伤疤,溃烂在心里,轻则自轻自贱,重则危害社会。我将成立课题组,随机抽取各大学院之间的学生进行走访调查,有意向的同学可以找我报名。”
这样的课题,一开就是三年,调查没结束他们就毕业了,但还是得三天两头地往学校跑,所以几乎没人报名。迟意表示同情。
班长忽然收了伞,挤到她的伞下,挎上她的胳膊,说:“迟意。”
迟意有种不祥的预感,连忙拒绝三连:“我成绩不好,这样的课题需要太多理论知识,我根本不行,别找我!”
班长说:“想什么呢?我是想让你帮我个忙。”
迟意松了口气:“什么忙?”
班长说:“我这里有一份新鲜出炉的少年期心理健康自评量表,你拿过去给你男朋友填一下呗。”
哦,在这儿等她呢。迟意笑着应下来:“好。”
雨下得越发大了,闪电在云层间划过,紧接着雷声在天际缓缓地炸开,像破了口子般,一路滚来,磅礴浩荡,横贯长空。
不知道陈刃有没有带伞,迟意想。
她跟班长走进教学楼的大厅,收起伞,水顺着伞尖滴落在地面上。这节课是公共课,在阶梯教室上,各科各系的学生都有。班长钻了空子,趁着老师还没来,连忙拿着自评表发下去,求爷爷告奶奶地要人帮忙。
迟意把伞放在门口,把手机拿出来给陈刃发消息:“你带伞了吗?”
陈刃回得倒挺快:“带了。”
迟意这才把悬在嗓子眼的心脏平稳地放了回去,发了个可爱的表情包:“还好你带了,不然可没有好心的我送你回宿舍。”
陈刃看着对话框里的表情包,是个白色的小猫儿,打上脸红的特效,很萌很可爱,很像迟意本人,软软糯糯的,没什么杀伤力,他能想象出她打出这句话的样子。
应该是有小小的得意,从眉梢汇聚到指尖,打出的字都多了几分俏皮的意味。没等他回复,她又回道:“我会认真地听课,现在老师还没来,这才找你的。”
陈刃:“嗯。”
迟意:“太冷淡了吧?”
陈刃:“是你自己不让我夸你,免得你骄傲的。”
好好学习、认真听课也是迟意自己提出来的。马上要期末考试了,她可不想到时候吊车尾,给物理学院的学霸男朋友丢人,还让陈刃别夸她,不然她会骄傲地翘起尾巴。
尾巴没看到,骄傲倒是能看到的。
陈刃摇了摇头,把手机收了起来。天文学的老师正在带他们复习恒星内部结构的知识,他当然知道这里的内部结构指的是真正的内部,却平白地想起迟意跟他讲的那个梦。
冰雪覆盖下的星球被热烈的火融化后,露出触目惊心的伤疤。
他望向窗外,窗外大雨瓢泼,天边的云层间却泄出了一丝阳光。
手机在振动,是“刻苦”学习的迟意回了他的消息:“你好看你说了算,我上课啦!”
陈刃说:“好。”
事实上,迟意并没有如自己说的那样好好上课。应该说,是有人在影响她上课。首先,上这门课的老师爱说话,翻两页书画个重点,转眼就去跟同学们讨论八卦去了。
其次,昨晚她一想到可以跟陈刃逃课,就兴奋得没怎么睡着。早上起来化了个妆,又被阮北缠着盘问了半天,落了一句“你去谈恋爱吧!别管我了”,就被赶出了宿舍。
迟意无辜,真的很无辜。但哪怕无辜,她还是得偷偷拿出手机给阮北发消息哄这位大小姐。消息发到第十条,还没等到阮北的回复,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把她的手機抽走了。
“我……”迟意猛地抬头,想起这是在课堂上后,好不容易才把骂人的话咽进去。她舌头打结,缓了一会儿,“言诉。”
言诉笑得阳光灿烂。
讲台上的老师不知道说了什么,引得一教室的人哄堂大笑。这节是公共课程,任何院系都可选修,学生之间都不怎么熟,所以能在这里见到数学系的高才生言诉也不是件意外的事。
迟意压低声音说:“把我的手机还给我。”
言诉把手往怀里缩了缩,说:“叫声学长我就还你。”
“学长。”迟意毫无底线和原则,喊得很顺口,毕竟按入学年龄来看,言诉长了她两级,确实可以当她的学长。
言诉“啊”了一声,把手机丢给她,说:“要是陈刃也能像你这么听话就好了。”
迟意白了他一眼,决定认真听课。
见迟意不理他,言诉伸手戳了戳她,问:“喂喂喂,你怎么不理我?对我冷暴力是吗?你们小两口除了会这个还会什么?呸,什么小两口,我上次提的建议你考虑了没?”
迟意说:“你的建议是指跟陈刃分手,跟你谈恋爱这件事吗?没考虑。”
言诉抱着希望说:“你毫不犹豫地选择了……”
迟意像个没有感情的杀手,打断他的话说:“陈刃。”
“唉。”言诉撬墙脚失败,趴在桌子上,眼神湿漉漉地望过来,“怎么会这样?我到底哪里不如陈刃?”
迟意翻了一页书,笑眯眯地给他发好人卡,说:“你很好,但我们不合适。”
言诉低低地哼了一声,继续盯她。他爱穿衬衫,今天穿了一件粉色短袖衬衫,衬得一张脸白白净净。他的眼角有颗小小的泪痣,望着人的时候眼睛水汪汪的,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儿,很容易让人产生负罪感。
迟意被他盯得受不了了,无奈地开了口:“言诉学长,咱俩熟吗?”
言诉说:“这是我们俩认识的第四百八十五个小时。”
……数学好了不起啊!
言诉是在迟意成为陈刃的女朋友后的第二个小时认识她的,彼时,他在F大论坛连发六帖——“什么?陈刃有女朋友了?凭什么?”帖子后面挂上“Hot”字样在首页飘红。
明明是水帖,却因为是大佬,没人敢封他的号,只能陪着他一起疯。
没一会儿,言诉来加她微信好友了。
好友请求——我不严肃:“你好,朋友,我是来为你指点迷津的。”
“神经病。”迟意点了拒绝。哪想拒绝后,好友请求非但不停,反而越发越多,如雪花片般朝她袭来,全是来自“我不严肃”。
我不严肃:“加我啊喂!”
我不严肃:“我知道很唐突,但是你男朋友不是好人!”
我不严肃:“快听听我说的吧!”
最后还是陈刃看她一直在看手机,问了句“怎么了”,她不太好意思地把手机给他看,说:“有人在说你的坏话。”
陈刃眉头微微皱起,接过她的手机,拉黑、举报一条龙。末了,他问她:“你不介意吧?”
做都做了,问她介不介意?迟意当然不介意!
她问:“这是谁啊?”
陈刃说:“一个好朋友。”
迟意满脸问号,陈刃怕不是对“好朋友“这个词有什么误解?不过,到底是一个学校的,言诉要找到她本人轻而易举,而她也从那么多八卦中提取到了一些信息。
别说,言诉跟陈刃还真是好朋友,至少两人是一起长大的。但因为同是天才,经常被拿来对比,言诉就跟陈刃较上了劲。不同于陈刃踏踏实实地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最后考入大学,言诉从小学就开始跳级,所以等陈刃考上大学时,言诉已经大三了。
言诉常去陈刃面前嘚瑟:“叫声学长来听听。”当然,陈刃从来没叫过就是了。
了解到这些信息,迟意沉默了很久,最后默默地想,为什么这么多天才都掉到她面前来了?她不应该在这里,她应该在车底。
言诉之所以找她,是为了撬陈刃的墙脚,简称:追她。
迟意在这里回忆,言诉还在喋喋不休:“跟陈刃谈恋爱有什么意思?他一点儿情趣都没有,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所以,你考虑考虑我吧。”
迟意说:“我喜欢话少的。”
言诉连忙捂住嘴巴。迟意看着他,又看了一眼时间,这节课还长,她眼前有个认识陈刃这么久的人,不问点儿什么都浪费了。她清了清嗓子,又补充:“聊陈刃除外。”
言诉说:“好狠的心。”
迟意弯起眼睛。虽然言诉有时候贱贱的,但是心眼不坏,反倒因为一直醉心于学习,待人非常单纯直白。他哪里是喜欢她?他就是想跟陈刃较劲而已。
言诉见迟意这样看着他,小声嘟囔了句“没意思”,就把自己眼里的含情脉脉去了七八分。他说:“我从小就看陈刃不顺眼,你要是想知道他的成绩,我倒是可以给你背下来。”
迟意是真的有想问的。
那天在上鸣学院,陈刃演讲完毕被挑了一通错处的事还历历在目。虽然当时的疑惑被陈刃答应她告白的喜悦冲去了,但等过了冷静期,她就让阮北帮她查了一下当天出席的专家名单。宣传期的名单上没有姓林的院士,总结报告上,则着重点明了她。是林荀,陈刃那位拿过世界级大奖,时任科学院院士,荣誉一大堆,在数学界极有声望的数学家妈妈。
当时阮北还感慨:“妈妈对儿子那么好,这么小的讲座也去,是为了儿子吧?”
迟意点头,心里却不是滋味。这位妈妈为了儿子去那么小的讲座,是为了打击儿子?
迟意试探地问:“我听人说陈刃的爸爸妈妈都是学数学的,陈刃的理科也很好,他为什么学了物理?”
言诉不假思索地回道:“叛逆呗!”
叛逆,这是个不会出现在陈刃的人生字典里的词。
言诉一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哼了一声,说:“想不到吧?陈刃这样看起来很乖的人也会叛逆。”说起陈刃的坏话他就来劲了,“高中的时候陈刃经常逃课,动辄两三天不去上課,还为此跟爸妈吵了一架。后来他就转校了,高考的时候报了物理系。我还纳闷呢,我问他怎么不子承父业,他当时冷冷地看了我一眼,说‘你去继承好了’。”
言诉说:“你看,他急了,他心虚。”
本来想在言诉这里找到答案,谁知道谜团越滚越大,迟意的脑袋像一团糨糊。她摇了摇头,说:“我下次自己问问他好了。”
话刚落音,下课铃声打响。
言诉热烈地邀请她:“我这个月的饭卡充值充得太多了,你要不要替我分担一下?”
迟意拒绝道:“我现在要去约会了。学长,下次见,我先走了。”
等她走了,言诉迅速拿出手机,给陈刃发消息。
我不严肃:“你女朋友太欺负人了!怎么跟你一样?比你还会欺负人!”
我不严肃:“说话!”
陈刃:“忙。”
我不严肃:“忙什么?”
在言诉的印象里,陳刃回消息总是慢吞吞的,认认真真地敲字,好像是要进行一番高谈阔论,但发来的消息往往都是轻描淡写。“对方正在输入”持续十秒后,新消息跳上屏幕。
陈刃:“约会。”
雨变小了,陈刃在教学楼下撑着伞等迟意。长柄伞是黑色的,修长白净的手握着伞柄,黑与白对比鲜明,在蒙蒙细雨中有种病态的美感。他左手插兜,仰着头顺着台阶往上看,雨下在他的眼中,许多人匆匆从身边走过,或冲进教学楼,或走出来。
正是下课的时间,漫天的雨幕中,每个撑伞的人都变成了一个符号,泯然于人海。
陈刃却偏偏醒目。他的气质是从容的,举止是优雅的,目光是淡然的,出色得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疏离于全世界,又从不真正远离,在众人的侧目中岿然不动。
忽然,他的神情松动了些,却仍旧如同化不开的碎冰般冷漠。
就这几步路,迟意没撑伞,她拿书包挡住头顶朝下跑去。台阶上的水溅起来,她裙摆飞扬,气喘吁吁地停在陈刃面前,说:“等很久了吧?”
陈刃动了动唇,把伞移到她的头顶,说:“十分钟。”
“嗯……”迟意往他那边靠了靠,好使两人都不会被雨淋到。她小声地教陈刃,“这时候你应该说,我也是刚到。”
迟意的脸微微一红,解释说:“这样女孩子才不会因为你等了很久而有负罪感。”
她也太容易脸红了,陈刃想。
他说:“十分钟不算久。”
迟意小心地拽着他的袖子,跟他并肩走在校园里。雨淅淅沥沥地打在伞面上,轻巧地滑下,落到地面。她随口问:“那等多久算久?”
陈刃沉默了一会儿,说:“等女朋友的话,多久都不算久。”
迟意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她掌心一热,是陈刃拉住了她的手。
F大对面的商业区经过十几年的发展,俨然成为这片校区的中心,鳞次栉比的商店里花里胡哨地摆满了应季的鞋子衣服。这里有着中世纪的装修风格,晴好时还会碰到来拍婚纱照的新人。
这天是雨天,又逢工作日,人少得可怜,就连店员都懒洋洋地在店里闲聊着,一两只流浪狗被雨淋湿了,在水洼里嬉戏追逐。
穿过主街,拐一个弯,街道的岁月感顿时扑面而来,青石板的路,偶尔踩下去还会溅一身水,街尾那家店飘着香气,老板正站在门口贴着烧饼。
雨打在户外大伞的伞面上啪啪作响,反倒更显得寂静。
迟意要了两份凉皮,又要了两碗小馄饨。馄饨是现包的,端上来的时候,小小的十几只浮在瓷白的碗里,上面漂着碧绿的葱花,香气扑鼻。
陈刃看了看馄饨,又看了看凉皮,问:“还有人来?”
“没有啊。”迟意笑嘻嘻地把筷子递给他,“一份肯定不够你吃,其实我是够的,但是我两个都想吃。”迟意表示,她绝对不是辩解,她真的吃不完,她是小鸟胃。
陈刃说:“嗯。”好像不是很信的样子。
迟意转移话题道:“言诉又来找我了。”
陈刃问:“他打扰到你了吗?”
“嗯?”迟意说,“也还好啦,他挺可爱的。”
陈刃点点头,没再说话,慢条斯理地吃着她给他点的馄饨和凉皮。迟意话很多,恨不得倒豆子般地把自己前二十年的趣事都说给他听。陈刃是个很好的听众,直到吃完了,他才擦了擦嘴,说:“话太多了。”
“才没有!”迟意小声反驳,“是你话太少了。”
反驳完,又去看陈刃的反应。陈刃只是沉默地看着她,看得她没了底气,连忙告饶:“行行行,我吃饭,不说话了!”
陈刃把空碗推到一边,又拿纸擦了擦桌子,他问:“带纸和笔了吗?”
“带了,在包里。”迟意抬起头,“怎么了?”
陈刃说:“有道题现在要解决。”
他伸手,从她的包里把东西拿出来,雪白的草稿纸在木色的桌面上摊开,黑色中性笔落在纸上发出沙沙沙的声音,是一道数学题,层层解下来,公式整洁,步骤漂亮。
迟意边小口地喝汤边偷偷看他。陈刃低着头,柔软的头发遮住一半眉眼,纤长的睫毛低垂着,唇微微抿着,从容不迫地在纸上写字,模样专注而迷人。
草稿纸用了一页又一页,时间在滴答滴答地向前推进,他专心答题,她专心看他。
陈刃翻过一页纸,手肘压住纸张,右手答题,左手却把手机拿了起来,滑开锁屏,点开了微信,长指在屏幕上敲字:“希尔伯特第五问解出来了吗?”
我不严肃:“没有。”
陈刃:“好。”
我不严肃:“等等,‘好’是什么意思?陈刃,你是在瞧不起我吗?”
他落下最后一笔。解题过程尽量简洁,却也写了足足三页六面。他打开照相机,将它们一一拍下,六张照片一起发送给言诉,最后又给了解题思路一个特写。
我不严肃:“陈刃,我跟你拼了!我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陈刃:“我女朋友夸你可爱。”
我不严肃:“这不是事实吗?再说了!你又不喜欢她,吃哪门子的醋?”
陈刃:“是还没喜欢上。”
我不严肃:“我管你是什么喜欢?我可爱有错吗?”
我不严肃:“嘿嘿,不过看来我追到她指日可待。”
陈刃却不再理他,把手机收起来,抬起眼睛,对面的女朋友正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他问:“吃完了?”是个很正常的问句。
迟意的脸却一下子红了,她结巴了两下:“呃,吃……吃完了,你相信我,这是个意外,我以前没那么能吃的。”
“我知道,你发过朋友圈。”
迟意愣了一下,大脑短路,硬是没想起来自己发过什么。
陈刃说:“今天吃一大碗米线,外加汉堡烤串冰激凌,不是我太能吃了,是因为陈刃就坐在我对面桌上,他那张脸太下饭了。”
他说着,扫视了一圈桌面,视线落在他刚刚吃完的碗上,若有所思地说道:“你也很下饭。”
……陈刃是在夸她长得好看嗎?是真心的吗?她要脸红一下下吗?
不,她只想找条缝钻进去。
等回了宿舍,迟意才想起来她把班长交代的事情忘了个干干净净。
何谓美色误人,这就是教训。
阮北不知道在忙什么,还没回来。迟意把阳台的门打开,微凉的风吹散室内的闷热。她洗了个澡,随便擦了擦头,没吹,等着自然风干。长发披在肩头,被风吹起,空气里有淡淡的洗发水的香味。
迟意无端地想起她和陈刃在上鸣学院的那天,陈刃带她走的那条路能看到上鸣学院的家属院。被阳光晒过的床单在风中飘动,发出清冽干净的气味。她查过林荀和陈平生的资料,才知道他们曾经就住在那里。陈刃小时候是在上鸣学院度过的,怪不得他那么熟。
迟意趴在床上,把班长发的《少年期心理自评量表》打开,琢磨着是直接发给陈刃,还是打印好发给他。她对陈刃太好奇了,越走近,越看不清,也就越好奇。
迟意打开微信,一下午没看,消息轮番跳出来。有顾时之的那个群的,有同学的,也有班级群的,“女朋友和闲杂人等”群消息九十九加。
迟意“啧”了一声,打开对话框,里面的三个人聊得火热。再仔细一看,阮北正在给林遥补课,高中数学,看起来很复杂的样子。
阮北把解题步骤写在纸上发上来:“很简单的,公式套一下。”
迟意发了个“句号”过去,表达自己无语的心情。
她又发:“阿北,给你带了小馄饨,你怎么不在宿舍?”
阮北有气无力地回她:“编程比赛,集训。”
阮北是世家出来的大小姐,虽然平时接地气地住学生宿舍、吃外卖、打游戏,但那是她乐意。她不乐意的时候就娇气了。迟意拨了视频电话过去,她在那头生无可恋地说道:“集训是突然通知的,说是赛事紧迫,要抓紧时间。”末了生气地说道,“紧迫个屁!”
迟意疼她疼惯了,也没心思纠正她小孩子不要说脏话,把人上上下下打量一遍,问:“那里吃住怎么样?宿舍的人都认识吗?要集训多久啊?”
阮北犟劲上来了,梗着脖子说:“今晚就结束。”这是要溜。
迟意说:“胡闹!”她瞪着阮北,“你要是不想去,老师来找你的时候就该拒绝。现在到了地方又要跑,你当比赛是什么?你怎么跟老师交代?”
阮北这才不情不愿地开了口:“吃住凑合,不认识,集训一周。”
小孩聪明,连问题的顺序都没记错,挨个回答了后,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依旧气鼓鼓的。
迟意看着心疼,又不想让阮北察觉了后觉得委屈。她学着陈刃的样子,淡淡地“嗯”了一声,说:“好好待着,跑出来的话我就把你送回家。”
迟意挂了电话,雨好似又下了起来,不急不缓的。被风吹散的雨珠像是从树叶上掉下来的,从空中飘荡,飞落。
虽然嘴上说得严肃,不准阮北临阵脱逃,但迟意的心里还是担心。
阮北考上F大的时候,阮家家长并不同意。他们早就把阮北的一生规划好了,只容许她在规划里任性,一旦逾越,要立刻扳回。还是阮北的爸爸松了口,说阮北还小,去大学校园转转也行,况且迟意稳重,有她看着,阮北不会出大事。
确实没出什么大事,也就是让阮北放飞了自我,整天打游戏,一不留神打出了个全服第一,差点儿被职业战队挖走。阮北对电竞不感兴趣,拒绝了。
她向来任性,也是仗着有人宠着她,在家有父母,在学校有迟意。迟意打开学校的网站,在计算机学院找了半天也没找出通知。已经很晚了,现在去找阮北的老师不太合适。迟意想了想,去班级群里问了句。有同学说:“我男朋友的朋友认识计算机系的,我让他问问。”
她坐不住,边等消息边在宿舍里盘算,阮北走得急,肯定有很多东西没带。她用习惯了的枕头、键盘、怎么戒都戒不掉的糖果、刚洗干净的床单和被套,迟意必须得去一趟,给她带过去。正想着,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迟意走着神找了会儿手机,才想起一直抓在手里,看到来电又愣住了——是陈刃。
她愣了两秒,指腹用力,滑向接通。她把手机放在耳边,平复了一下心情,让声音染上笑意,说:“陈刃,这么晚给我打电话,想我啦?”
陈刃开门见山地说道:“我认识计算机专业的人,他在集训中心当老师。”
迟意哑然。陈刃是怎么知道的?
陈刃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般,解释道:“听室友说的。”他的声音很淡,像窗外正在下的那场雨,不似冬日里那般寒意彻骨,反倒清凉得让人觉得舒服。
迟意讷讷地说:“谢谢。”
陈刃没回应她的道谢,他问:“你有认识的人在集训中心?”
迟意说:“就是上次跟我们一起上课的熊孩子。”她跟陈刃把来龙去脉讲了一下,说,“她这孩子娇气,我不太放心她,想去看看。”
陈刃说:“好,我帮你问问。”
迟意听后大喜:“谢谢!”
陈刃本来想挂电话,一听这话改变了主意。他推开阳台的门走出去,黑沉的夜幕下,雨扑面而来。他回身关上玻璃门,严肃地说:“等一下,把‘谢谢’收回去。”
迟意一愣,问:“为什么?这是中华传统美德!”
陈刃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你要说声‘对不起’。”
迟意问:“这又是为什么?!”
他缓慢地指出迟意的错误:“你遇到了难题,为什么不找我?”
迟意没想到他在乎这件事,辩解道:“这不是专业不对口吗?”
她哪里知道陈刃人脉那么广,居然还认识计算机专业的老师,还正好负责集训中心的相关事宜,这比她告白成功的概率还小!
陈刃没听她的解释,说:“还有,跟男朋友不用道谢。”
陈刃教育起人来,口才了得,迟意一时词穷。不过她心里的事被摆平了,脑子也就活泛起来,嘴巴里又跑起了火车,问他:“陈大学霸听说过一句谚语吗?”
陈刃问:“什么?”
迟意说:“多说谢谢对不起,陈刃与你在一起。”
他挂了电话。
迟意被挂了电话也不难受,吹了声口哨把阳台的玻璃门关上了。没过一会儿,陈刃发消息过来,说集训在晨阳小学老校区,但探视要在六点之后。
迟意:“你怎么那么厉害呀!还认识计算机专业的老师。”
陈刃慢吞吞地打字:“偶然。”
认识确实是偶然,计算机系的老师大多是毕业生留校,年龄跟学生相仿,系内的氛围就活跃些,老师开课题也有很多学生踊跃报名。
“秦老师开的课题涉及微积分,他来请教言诉,恰好我在场。”陈刃快速地解释完毕,说,“没事我挂了。”
迟意忙道:“等一下。”
迟意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白炽灯散发的光芒铺满整个房间,外面风雨飘摇,屋内却还是有些闷热。她开了风扇,呼呼地吹散薄汗。
她沉默地听着陈刃的呼吸声,平稳而寡淡。她不说话,陈刃也不急,侧耳听着雨声。室友打开门丢过来一个橘子,笑道:“我们陈刃谈了恋爱也会煲电话粥了。”
玻璃门转眼被关上,陈刃单手剥开橘子,橘子特有的清香飘浮在空气中,混在雨中。他想,他知道迟意为什么不爱挂电话了,原来情侣之间还会煲电话粥——就像现在。
陈刃咬着橘子瓣,汁水在唇齿间蔓延,他想他得找点儿话题来填补空白,但一时又觉得这样的气氛也正好。他还没想到合适的话题,就听到迟意小声地喊了他的名字。
陈刃:“嗯?”带了点儿橘子味的应答,好似多了份清甜。
迟意的声音小小的,险些要被雨声掩盖,但好在他的手机贴得近,还是听到了她接下来的话:“你明天陪我去集训中心。”
陈刃没有拒绝的理由。
迟意和陈刃拖着行李箱到集训中心的时候,正赶上落日西斜,黄昏临近。被乌云遮了好久的太阳好不容易露了面,又不情不愿地落入了地平线下方,给星辰宇宙让位。
晨阳小学的老校区位置有些偏,附近的房子年前刚拆迁完,所以空旷得厉害。他们在门口等秦老师,迟意百无聊赖,跟陈刃说:“听说你们学天文学的仰望星空,看的不是星星,是星系、坐标,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是真的吗?”
陈刃抬头看了看天,答非所问:“我有点儿近视,没有天文望远镜的话,我什么都看不见。”
……气氛都被破坏没了!
夕阳最终还是消失在了天边厚重的云中,天彻底暗了下来,下课铃声也在这时打响了。集训的人并不多,只用了一间大教室。那间教室里人影幢幢,学生们随着铃声纷纷出了教室。迟意趴在铁栅栏外找阮北。
一个,两个,三个——没有阮北。
迟意纳闷,难道是阮北太刻苦,下了课也要继续努力?
她正想着,陈刃突然扯了扯她的胳膊,说:“秦老师来了。”
她抬起头,看到一个不到三十岁的男人小跑过来。他戴着眼镜,穿了件程序员必备的格子衫,很有辨识度,离得近,看见陈刃了,他挥了挥手让保安放行。
等到了跟前,迟意说:“老师好。”
秦老师点了点头,没有架子,跟陈刃说:“我这阵子一直在忙着暑假比赛的事。听说你谈恋爱了,还没来得及恭喜你。”
陈刃不慌不忙地道谢:“谢谢老师关心。”
秦老师说:“来看阮北是吗?那小姑娘可聪明了,是少见的天才,就是不太好相处,不爱说话,也不热心。”迟意暗地里皱了皱眉。
阮北的性格她了解,在她面前,阮北是仗着年龄小才会任性,但是在别人面前她不会这样,她最多是不跟人交流,怎么被这个秦老师一说,像是缺点一样?
迟意承了秦老师的情,也没反驳,只说:“她年龄小。”
秦老师又跟他们说了两句,交代道:“八点之前要出去,那时候没关门,等八点之后保安换班了,想出去就不行了。”
他交代完就去忙了,迟意选择先去教室那里看看,剛走了两步,陈刃拉着箱子跟上来。
他拉住了她的手。路过的学生纷纷侧目,大约在想,为什么躲到这犄角旮旯也有狗粮吃?
迟意也吓了一跳,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没把自己的手扯回来。陈刃面不改色地拉着她往前走,说:“你不高兴了。”是肯定句。
迟意也没辩解,说:“阿北的性格确实不太好,我不高兴是因为我有私心。”怕陈刃听不懂,她又说,“简称偏心眼,护短。”
陈刃侧过脸看她,女孩落后了他半步,坦诚地小心眼,斤斤计较的样子还有点儿可爱。
他错开眼神,说:“那怎么不说出来?”
迟意也老实,说:“怕人家把我们赶出去。”
陈刃说:“你觉得你承了秦老师的情?”
迟意说:“嗯。”
陈刃摇了摇头,说:“不对。”行李箱的轮子压在水泥路上,随着移动发出响声,他认真地纠正她,“你是承了我的情。当时秦老师找言诉,我也帮了点儿忙,他是在还当时的人情。”
迟意恍然大悟,她大着胆子伸出小指挠了挠陈刃的手心,冲他眨眨眼,说:“我理清楚了,承男朋友的情不算承情。”
路灯昏暗得只能照亮眼前的路,女孩的面容看得不清楚,却不妨碍她的可爱。
陈刃想,他觉得迟意可爱的次数未免也太多了,超出了他所设定的平均值,不可控的情绪恣意生长,暂且脱离了他的计划。
陈刃听到自己“嗯”一声,莫名地,也还带了点儿前一晚的橘子味。
阮北果然还没走,教室里已经没其他人了,灯也关了几盏。一台台高配置的电脑关了机,一眼看去,是全黑压压的屏幕。唯有她那一片有光亮,映出女孩认真的脸。
键盘发出并不规律的响声,阮北皱了皱眉,骂了一句“破键盘”。
迟意让陈刃在门口等她一下,她抬手打开灯,室内顿时一片光明。阮北闭了闭眼睛,缓慢地适应了灯光,一脸不爽地朝门口看去,说:“下课了,开……迟意?”
明明担心得要死,到人家面前了,迟意反倒不慌不忙起来了。
她好整以暇地倚着门框,说:“小天才这么刻苦吗?到了吃饭的点还在这儿用功?”演到一半,她瞥到自家男朋友正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立刻心虚了起来,背着阮北做了个鬼脸,快步进了教室,“不饿吗?”
阮北嘴硬道:“不饿。”
迟意说:“哦,那我带的自热小火锅毫无用处,我马上带回去。”
阮北瞪她,迟意这才笑了。阮北哼了一声,继续敲键盘,说:“他们都组队,我就不组,就这破题还要两个人?笨蛋!”
迟意看了一眼屏幕,满屏的代码看得她眼花缭乱,她觉得自己也被扫射了。
阮北要做的题已经到了最后一步,换上迟意带来的键盘后更是飞快,她提交了答案,关机,走到陈刃面前,说:“我们见过的。”
陈刃微微点头道:“我知道。”
阮北的语气里带着火药味,说:“是我鼓励迟意去找你表白的。”
陈刃一愣,说:“……谢谢?”
想显摆跟迟意关系好没显摆到位,好气!
不过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智商虽然跟陈刃不相上下,但陈刃比她多吃了五六年饭,也没迟意那样的护短情结,在吃饭的时候,他随口问:“你今天的题没做完?”
编程比赛需要用C语言编写程序解决生活中的实际问题,解题的过程复杂且冗长,一般以队伍参赛,参赛人员一到三人,大多是三人,人多力量大,也好进行头脑风暴。像阮北这样不跟人组队的,除非是顶尖大师,否则不可能只比其他人多花半个小时就能完成任务。
阮北这才闷闷地“嗯”了一声:“等吃完饭我就回去做,天亮之前肯定能做完!”
陈刃问:“每天都这样吗?”
阮北嘴硬道:“要你管。”
也许是陈刃在F大少年班任代课老师,熊孩子见多了,又或许是性子使然,他没有生气,反而淡淡一笑。他说:“我看了你们的规章制度,十二点之后提交不作数。”
“啊?”阮北显然没仔细读过规章制度。
陈刃说:“今晚我可以帮你,但我建议你明天找个人组队。”
迟意瞪大眼睛看向陈刃,问:“你还懂这个?”
陈刃摇了摇头,说:“不懂。”但是有人懂。
五分钟后,言诉出现在视频通话的另一头。他穿着家居服盘腿坐在椅子上咬着雪糕,连镜头都懒得看一眼,敲着键盘打着游戏,吊儿郎当地喊:“陈刃,你找我干什么?我的气还没消呢,我告诉你!”
陈刃说:“迟意在。”
言诉惊了一下,口里的雪糕囫囵吞了下去,把他冰了个透心凉。他端正坐姿,把镜头摆到合适的角度,冲镜头丢笑脸,打招呼道:“嗨,迟意,好久不见。”
言诉看了一下镜头那边的环境,问:“你们这是在哪儿?为什么还有个小屁孩?”
阮北大怒:“你才是小屁孩!”
陈刃简单地把情况介绍了一下,言诉听完后长长地“哦”了一声,问:“我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陈刃说:“我以后不会给你解数学题的思路了。”
言诉牙痒痒,说:“我谢谢你了!”顿了顿,他又咬了一口雪糕,说,“行吧,成交。我还有个条件——让迟意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迟意说:“好。”她转而瞪了阮北一眼,阮北吹着口哨往天上看。小屁孩表面上装不在意,心里却有些愧疚,乖乖的,一句话也没反驳,跟言诉一起处理问题。
神仙过招,迟意围观了五分钟就放弃了。
她退到讲台附近,说:“听不懂也看不懂,学霸的世界真可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教室里没人说话,只听到手机传来言诉沙沙的写字声和阮北敲键盘的声音,两人偶尔讨论一两句,进展飞快。
陈刃的手机在阮北手里,他也不觉得无聊,见讲台上有本教科书就翻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陈刃的手背微痒,他愣了愣,是迟意传了张字条过来。
迟意传完字条可能觉得羞耻了,涨红了脸盯着手机,就是不肯分给他半个眼神。他低下头,用右手压着书,单手轻巧地打开字条。
迟意的字迹清晰,是干净的小楷:我们一会儿去吃火锅吧!
陈刃:太晚了。
迟意:……那好吧。
省略号表达着无奈,委曲求全的模样可怜得要命。
陈刃想,确实太晚了,等阮北和言诉解决完问题都要很晚了,这里路偏,不一定能打到车,公交车晃晃悠悠到学校都要十一点了。他们刚谈恋爱,这么晚回去不太好。
迟意的提议被拒绝了,她没指望陳刃再回复什么,传字条的浪漫计划破产,她专心致志地刷起了微博。热搜里有人公开了,有人分手了,有人抱娃了,还有人被黑上了热搜。
她正看得入迷时,陈刃把字条推了过来。
迟意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陈刃神色自若地继续翻手中的书。编程的书没有基础的话犹如天书,他就挑看得懂的看,没在意女孩的目光。
真热爱学习。迟意腹诽,她倒要看看陈刃回了什么。按他那好学的劲头,哄女朋友也应该学过。她打开字条,看清上面陈刃回了什么后,沉默了。
陈刃回了个笑脸,两个并列的倒V符号,莫名好笑的笑脸。
迟意神情复杂地又看了陈刃一眼。她想,可能哄女朋友真的很难学,学霸暂时学不会。她想起班长拜托他的事,小心地蹭过去跟陈刃说:“少年期心理自评量表……”
陈刃眼眸微动,不动声色地将抗拒的情绪敛去,说:“你发给我。”
迟意没察觉到他的情绪,马上把文档发给他,又有点儿不甘心,挣扎道:“我们现在就走,不晚啊。”
陈刃抬了抬下巴——他的手机还跟阮北捆绑在一起。
迟意“哦”了一声,嘀咕:“那为什么有种我们在八点之前肯定能走的想法啊?”她撑着下巴,手肘放在讲台上,“为什么呢?这……”
像是想起什么般,她“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跟陈刃对视着。陈刃显然也想起了什么,他淡定惯了,面不改色地看着悬挂在教室后面的钟,说:“八点半了。”
他下结论:“我们出不去了。”
上市预告:
“说起来,你刚同意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我还怀疑你对我图谋不轨。”
迟意有点儿不好意思,说:“我这个人吧,有点儿被害妄想症。你想一下,你的女神从天而降,又跟你谈恋爱,又跟你拉小手,还跟你接吻,你不会觉得像做梦?”
陈刃说:“我没有女神。”
迟意愣了愣,说:“那也挺好。”
“不过你想得没错,”陈刃往前站了站,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中带着几分理所当然,“谈恋爱不就是可以正大光明地图谋不轨吗?”
【立体封】
物理系天才×软萌小白兔
——天才就是可以花最少的时间做最多的事情。陈刃:所以我有很多时间,可以和你慢慢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