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浩
摘 要:《变形计》作为目前中国唯一一款现存的角色置换类真人秀,之所以能长久的存在于目前中国竞争如此激烈的市场中,是有其原因的,其具体操作手段具有独到之处,本文尝试引入叙事学的理论,从微观方面以及具体操作层面对《变形计》进行分析。
关键词:角色置换类真人秀;《变形计》;叙事技巧
中图分类号:G2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3866(2020)08-0064-03
叙事,顾名思义就是叙述事情,而对于从业者来讲,就是“讲故事”。叙事学最早被应用于文学以及绘画等传统艺术形式,而影视作为一种可以容纳悲喜剧与文学戏剧、摄影、绘画、音乐、舞蹈、文字、雕塑、建筑等多种艺术的现代科技与艺术的综合体,成为了后经典叙事学的研究对象之一。众所周知,真人秀节目是电视艺术中新兴的一个门类,它集纪录片的“真”和娱乐节目的“秀”于一体,具有独特的“仿真”叙事风格。《变形计》作为一档角色置换类真人秀,能在中国市场“存活”近二十个年头,除了模式和宣传的因素之外,说到底是其“讲故事”的能力很强,下文将从叙事结构、叙事主体、叙事符号三个层面,具体分析《变形计》的结构模式、冲突选择、角色选择以及电视语言使用技巧。
一、叙事结构
叙事结构,指的故事的各个零部件组成一个整体的方式,清代戏剧理论家李渔认为,结构二字,如造物之赋形、工师之造宅,世界万事万物的存在均依赖于此①。具体在真人秀中值得就是节目中人物情节的发展脉络,在大多数真人秀中,叙事结构是按照时间顺序建立的单一线性结构,如现在热播的真人秀《奔跑吧兄弟》。而与其他类型的真人秀的单一线性叙事结构不同,由于其中“交换”基因的存在,使得角色置换类真人秀产生了天生的双线结构以及模式化的冲突存在。
交换,是角色置换类真人秀区别于其他类型真人秀的最大模式区别,两位主人公互相交换身份的设置,使得这个类型的真人秀天然呈现出两条主线的结构,这两条主线相互独立,又相互勾连,但是,由于从城市进入农村和从农村进入城市的感受差异,两条主线又呈现出主次的差异。城市少年来到农村,由于其在城市中养成的习惯和在现代化富足生活中建立的人生观,在其进入贫穷的农村后,会与当地的环境以及人物产生强烈的冲突,并且由于张扬的性格,加上节目组设定的规矩,这种冲突很容易在视觉上体现出来,而因此带来的改变在视觉表现上也更明显,因此成为主要故事线,而农村少年进入城市后,虽然心里也跟城市少年一样被强烈冲击,但是由于其内敛的性格,这种冲击大多是存在于内心,因此很难通过视觉包括行为展现出来,因此成为次要线路。
而因为“交换”这一概念的存在,不仅使得节目呈现双线结构,更使得这一类型的真人秀在冲突点的设置上具有独特的模式。
交换是角色交换类真人秀中最为重要的概念,由于置换类真人秀更偏重于记录性,以及使用“素人”作为节目叙事的主体,决定了这个类型的真人秀不能再叙事过程中过多的设置人为冲突点,而因为“交换”的存在,使得节目每条线中的冲突成為了天然的存在。这里的所指的交换可以是地域的交换,可以是身份的交换。我们知道,当一个人在一个环境中呆的时间久了,他对于周围事物的感觉和知觉都会变得迟钝,“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说的就是这个道理②。而角色交换类真人秀通过角色换位,使人处于一个新的环境或者赋予人新的身份,这时,人物会因为环境的改变,身份的改变,而产生电视所需要的冲突。
在《交换类真人秀节目形态探析——以湖南卫视<变形计>为例》一文中,曾用德国经济学家戈森的“边际效用理论”解释交换这个概念,我觉得很恰当,这个理论的基本原理是“假如有消费者A和B,分别占有一定数量的商品X和Y。而且,A所占有的X和B所占有的Y同样对对方具有效用。在没有交换的情况下,由于边际效用递减,A和B都面临消费单一商品的边际效用迅速递减和总效用较低的问题。如果A和B之间相互交换,每个人用对自己效用较小的物品单位向对方交换对自己效用较大而对对方效用较小的物品单位,其结果是提高了消费品的边际效用而增加了双方的效用,从而增加总效用。”而对照《变形计》的其中一期节目《网变》来说,假设消费者是魏程和高占喜,魏程占有“富有”这个资源,而高占喜占有“贫穷”这个资源,那么按照边界效用理论,魏程不珍惜现在的城市生活,边界效用递减,而高占喜的边界效用递减并不明显,但是当交换后,魏程经历了贫穷的洗礼,为人性的真诚和善良打动,而高占喜经历了城市生活,开阔了眼界,决定了他必然会走出大山的心愿,他们都用对自己来说并不太重要的物品换回了重要的甚至可能决定他们一生命运的经历,其结果是,提高了现实生活的边际效用,增加了双方的效用,取得了双赢的理想效果①。
而对于电视真人秀本身来说,冲突是第一要素,对于人物置换类真人秀来讲,为了这个类型真人秀本身的要求,不能给人物设置更多的人为环节,但是还需要连贯的冲突来增加节目的趣味性,交换,就成为了核心的手段,通过对于不同少年地域的交换,身份的交换,使人物与环境产生剧烈地化学反应,从而产生冲突,达到提高节目观赏性的目的,而具体到《变形计》本身,交换的手段主要有两种:
交换手段一:身份交换
这种交换在变形计早期的节目中曾经出现,比如2006年9月播出的《高三母女互换》中母亲刘轶和女儿刘佳沐曾经交换身份,在2006年9月18日播出的《老孔“变”村官》中,曾经出现成年人身份的变换,但是,节目最终将交换形式锁定在了不同地域年轻人身份的互换上,究其原因,是因为互换身份的双方能力不对等,不能产生双倍的冲突,比如在母女互换身份节目中,女儿在母亲的岗位上能产生冲突,但是母亲在学校上学就很平淡,收视的不良表现迫使团队作出改进
交换手段二:地域(环境)交换
在长时间的摸索中,《变形计》的团队最终将交换形式固定在了地域的交换上,这里的地域交换,包括了南北方地域交换、海拔高低(环境)的交换,在与《变形计》制片人李哲的交谈中我了解到,南北和海拔等环境地域的交换,主要是为了首先在交换者身体感觉上产生变化,这样才能迫使交换者有更真实的表现和更深刻的改变记忆,另外,只有从本质上改变生活环境,才有可能出现连续的冲突。
二、叙事主体
叙事主体,是每个角色置换类真人秀的核心因素,上文已经提到,由于角色置换类真人秀大多采用“素人”作为叙事主体,天然在关注度上与其他使用明星作为主体的真人秀相比,处于劣势地位,所以,如何选择这个主体,则成为了《变形计》首要考虑的因素。《变形计》是一档得由英国节目灵感创作出的节目,经过国内导演的构思,逐步摸索而成,从2008年第一季开播,节目的角色选择一直在变化中,这其中有父子,有农民工,也有青少年,这是一个节目在逐渐摸索方向时的必然变化,然而最终,节目将主要主体定位在了年轻人这一特殊群体身上。
对于这一点,《变形计》的制片人李哲认为,青少年群体是中国最具有话题性,也是最容易吸引所有年龄阶段眼球的群体,而这一群体身上所反映出来的问题,也正映射着中国整个社会的变迁,选择农村贫困地区青少年与城市富家青少年,也正是如今正处于变革时期中国两个最典型的青少年群体②。他们身上具有的共同特征是贫富的差距,而贫富差距带来的是视野,环境,追求的不同,当这两种身份迥异的群体进行环境互换时,巨大的矛盾冲突也随之而来,而在两种角色选择的大框接下,节目组更对每一期节目的角色选择在形象、性格、家庭环境方面制定了标准。
标准一:形象
在与《变形计》制片人李哲的电话采访中,李哲认为选择叙事主体的首要因素应该是“颜值”,也就是人物的形象。这里所说的颜值并不仅仅是网络狭义上所指长得漂亮,当然,对于任何节目,长相如何可能不是增加收视率的保证,但却是不降低收视率的前提,因此,对于城市少年的选择,节目组会在其他方面满足的情况下尽量选择长相比较过关的人选,当长相俊美的男生身上发生激烈冲突时,这个冲突会显得更加激烈,也会更吸引观众的眼球。而另一方面对于农村少年的选择,则是需要更加带有符号性,电视是综合艺术,但视觉艺术在电视艺术中所占的比例相当大,所以在选择农村少年时,节目组更偏向选择长相符号性比较强的年轻人。例如在2014年8月25日播出的《偏远西藏的梦想巅峰》中,西藏少年旺堆的长相就很有特点,脸上的两朵高原红和黝黑的皮肤,都为旺堆带上了鲜明的符号性,而观众也会很期待,这样一个少年来到高楼林立的大城市会有什么样的际遇和表现,这种独特的颜值首先就会为节目加分不少。
标准二:家境
大多数的角色置换类真人秀都是素人真人秀,素人真人秀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容易平淡,很难有冲突出现,而电视是一种浓缩的艺术,如果在一定时间内没有出现冲突,那么观众的注意力就很容易转移,对于收视率来说,这一次次的转移很可能就是收视率的杀手,而为了电视台能够良性循环,在规定时间内出现冲突,是必不可少的电视制作手段,而对于素人真人秀,特别是像《变形计》这样以尽量减少人为环节设置为前提的真人秀来说,两位孩子的家境选择就成为了很重要的一环。
角色体验类人秀,体验二字十分重要,为了获得真实鲜活的体验经历,《变形计》在选择角色时,对于两位孩子的家境有必要的要求。对于城市中的孩子,这个孩子的家境必须是中等以上,这样的城市孩子一般都生长在大城市优越的环境当中,从小被父母娇惯,而物质生活的过度充足,加上精神世界的空虚,必然造成孩子的性格会变得偏激和自负,而当这样性格的孩子来到一个生存环境恶劣的地方,电视所需要的冲突自然就会迸发出来,也只有这种落差,才会让孩子真正意识到自己所存在的问题,并且通过一个月的变形生活,使自身的价值观加以改善。
而對于农村孩子的选择,则是刚好相反。这个孩子家里条件必须是非常困难,如果允许,父母最好经常不在身边,这样家境造就的孩子大都是比较内向、比较坚韧、努力向上的,而当这样的孩子来到大城市,接触到外面的世界,开阔了视野,他的改变也将会更容易实现。
三、叙事动力
真人秀节目一般需要一种动力作为推动节目发展,引起观众继续收看的欲望,这种动力一般来源于目标的设置,在很多野外生存真人秀中,这种目标被设定为在某一地区成功生存,在选秀类真人秀中,这种目标被定为获得名次,还有获得奖金之类。但是在《变形计》中,由于其本身所最终追求的教育意义,这种目标被定为成功变形,而观众也会因为剧中主人公是否能够被最终变形所吸引,构成观众观看的动力,而在这一总目标的背景下,城市和农村的两方主人公又分别需要达到一些人为设置的细小目标,这些目标因为两条线主次的存在,更多偏向于对城市主人公的设置,而这些目标的设定,不仅是为最终目标——变形这一总目标提供服务,更是对于被变形者特别是城市少年的约束,在变形计已经经历了十年的进化之后,这些目标也逐渐被模式化。
目标一:适应环境
在城市少年到达农村后,首先要达到的目标是适应环境。据统计,《变形计》目前一共播出十九季,其中城市少年共有19位来自东部沿海城市,占到所有城市少年人数超过百分之五十,而农村少年来自西部地区的一共17位,占到农村主人公总人数的百分之八十。当这些大部分来自东部富裕家庭的城市少年来到西部贫穷地区的农村,因为环境的不适应,在观众的心理预期中,要适应环境就成为了第一个目标。
目标二:干农活
干农活是制作团队人为设置的目标,这一目标的设置,既是为了展现农村的生活风貌,也是为了让城市主人公体会到底层生活的不易和辛苦,这一目标在不同的节目不同的环境中各不相同。在第10季《青春牧歌》中,这种目标被设定为背水和捡牛粪,第12季《变形计》《追梦少年心》中,这个目标表现为在田里种地。这些目标的设定,为节目增加了趣味性,也为矛盾冲突的产生埋下伏笔。
目标三:为农村“父母”挣钱解决实际问题
在《变形计》中,为农村父母挣钱也是节目组人为设定的目标,虽然这个目标的设定被很多观众诟病,但毫无异问,在整个片子的谋篇布局中,这是很重要的一环,代表着城市少年阶段性的改变,为最终的变形成功服务,而事实证明在实际情况中,这个目标的设定也是整个片子的亮点所在,在《变形计》2014年播出的《草样年华》一期节目中,三位城市少年林宗德、杨桐、陈子韵接受任务为四川丹巴县东谷乡三卡子村残疾妈妈挣钱买礼物,三人分别通过做买卖,做餐厅服务员以及砖厂打工作为挣钱方式,在这期间,三个一直都很想靠自己生活离家出走的孩子第一次感受到钱的不易,为他们之后的变形成功奠定了基础。
这三个目标的存在并不是并列孤立的,而是一个有机的整体,呈现出递进的关系,是为最终变形成功这一目标服务,也是一个人物心理转变的必要铺垫,从人物刚刚进入农村的不适应,到干农活体会生活的艰苦,再到通过挣钱体会金钱的来之不易,以及与农村亲人建立感情,再到最后的变形成功,是一个心理逐渐变化的过程,这几个目标逐一递进,也为观众的对于最后变形成功这一总目标的达成做好了心理接受程度的铺垫。
综上所述,一部成功的视听作品,要想具有长久的生命力,除了现有诸多炒作的手段之外,其内在生命力依然遵循视听作品的内部规律,即恰当的叙事结构,鲜明的叙事主体,有力的叙事动力,具备了这几个基础因素,一部视听作品能真正经得住时间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