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的孩子

高漾漾

炎热的八月，湿润的海风一圈一圈伴着咸腥的海水洒在孩子的脸颊上。已经接近傍晚了，这个孩子在海边站了许久，就这样呆呆地伫立着，眼睛望向天边，似乎在守望着什么。

他们生来就带着某些交流障碍，直到两岁还不会说话，执著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这些孩子是自闭症患者，还有一个很诗意的名字，“来自星星的孩子”。

就像晴朗夜空中最美丽的星星，他们与世界的一切隔绝，孤独而寂寞，但却是美丽的。上帝从他们那里牵走一个多彩的气球，却给了他们更好的报酬。正如许多“星星的孩子”，语言功能退化，却在某些方面天赋异禀。

地平线上火红的热球已经从一个小小的圆渐渐变成了半圆，远处飞来几只海鸥，在夕阳的映照下，如同画家信笔勾勒的写意画。海浪又掀着拍向沙滩，孩子伸出手，向天边的海鸥比划几下，就开始用小木棍在沙滩上画起大自然在傍晚的杰作。一层层浪花拍向他的杰作，似乎要淹没他留在沙滩上的风景，他固执地守在那里，直到潮水退了下来。

不過，他是来等星星的。

“星星”这两个字该怎么说出口，他不知道。只是，在他并不是充满美好与童真的童年里，这是一个很美丽的词汇。在小时候同伴的鄙夷和歧视下，他学会了每天晚上来海边，有时拿着木棍，有时拿着树枝，开始像海滩那堆最隐蔽的礁石似的，仰起头努力朝远方看着，等待黑夜来临，等待那些黑夜里最美的眼睛，正如他清亮而纯真的眼睛。也许“星星的孩子”真的能看见我们眼中看不见的东西，他们每个人都拥有一颗属于自己的星星。

夜空像是一张清秀的脸，沉默地注视着海岸的一切。待到星星一颗一颗明亮起来，孩子额前已经出满了汗，几缕不听话的头发根根分明地贴在额前。海浪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他的眼里的确有不一样的星星。

只有大自然是什么都不在乎的，没有社会舆论的现实，没有嘲笑，没有人喊他“哑巴”。在自然面前，人类是渺小的，正如小小的他站在一望无际的海边一样。

这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几次晚归了。

福利院的院长和蔼地摸着他的头，眼角的鱼尾纹随着笑意渐渐加深：“今天下午的语言恢复你没有完成哟，不和其他朋友一起唱歌说话，你又能和谁一起唱呢？”

他擦了擦湿了的额头，十分认真地盯着院长，沙哑的喉咙不由自主地响了起来，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和星星。”

“什么？”院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和星星。”他又重复了一遍。天上的星星，是他人生中说出的第一句话。

我不知道自闭症儿童怎么看待这个世界，他们有独特的心灵世界。他们可能会突然暴怒，突然哭泣，他们异常执著，甚至有的人还拥有超人的天赋。他们和其他孩子不同，但毕竟只是孩子，守住自己的一个小小的世界。

那个世界，天空映着蔚蓝的海，贝壳在软和的沙子里悄悄蠕动，他们还能一直在海滩上望着夜空上的星星一眨一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