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60多岁的亦舒,晚年生活又当如何呢?
自从经人介绍认识原港大教授梁先生,后移民加拿大,又以高龄搏命生下女儿露易丝。当年的中国香港言情天后,已经是求仁得仁,终成眷属了。据说梁先生为人不拘小节,生活也极有品位,难得的是为人还诙谐,两人老来作伴的生活不是不和美的。
媒体2003年采访亦舒——
“她舒适地挨在靠椅上,遥望天际,神情不是不惬意的。阳台下是前院,院外是参天松柏,参天松柏外还是参天松柏,再远是海和天。晴空微云,蔚蓝中一抹棉絮白。风过,远近叶子簌簌抖动,抖出无数闪闪斜阳。……洁净的指头下,套着相当大的一只结婚钻石指环。……梁家此时的座驾还是以M字和L字为首。”
采访时说:“有时看见香奈儿的套装,吃茶会友参加宴会都用得上,但又想到了某某女士,便不敢买来穿,生活还是要保持恒温,七十度就好。吃普通食物,穿普通衣服,从此到老。”
她已不再是那个花一个月的稿费,一掷千金买连卡佛的套装的女子。
现在的亦舒——
“写完稿便做家庭主妇,买菜清洁煮饭督促女儿功课,其中最担心女儿不肯上学。”
“硬朗如亦舒,也自有人磨。就像所有的家庭中备受宠爱的小人儿,功课全A的露易丝常把在外威风八面的亦舒指挥得团团转。气急了,奴隶也要反抗。亦舒在风雨飘摇间,可怜地亮出未必管用的定海神针:妈妈是著名作家!”
看完这段,哈哈大笑。
女友的男友是当年的著名男星,多年前是圈内风流倜傥的帅小生。现在,两个人吵架赌气,他情急之下也总爱说一句:好歹我也是个腕。
果真是一物降一物。
当年的亦舒,少年时桀骜不驯,反叛心潮。青春时视爱情为信仰,遇到心仪的男子,紧追不放,全然不顾身家背景。倪震写姑姑亦舒,说她“十多岁便出走结婚,生下小朋友;可惜,几年便离婚收场”。又说:“人怕出名猪怕肥,怕小表弟有一天会上门要钱。”倪震或许是嫉恨当年姑姑藤条鞭打一顿,好不小气。但此事原本又是什么丑事不成,只不过她是倪亦舒,那个年代的八卦周刊,要八这事还不八得血肉模糊,皮开肉绽。可笑的是外人不敢碰的旧疮疤,却被自己人揭开,难怪亦舒大怒。
后来亦舒写《花解语》,花家姐妹原是母子,姐姐投身娱乐界养活一家人,后来妹妹知道身世,嫁给残疾富豪为救姐姐,终得圆满的背后,何尝不是冀望世事弄人,弄拙成巧。
而外人所知的亦舒前夫,蔡姓画家,顶有艺术青年气质,酒鬼一个,不算落魄却绝不擅长赚钱。亦舒却是痴心一片。朋友形容说:“如乌蝇见蜜糖,甚至以自杀威胁。”
再和岳华恋爱,当年的邵氏小生,和郑佩佩分手后,和亦舒互相看对眼。女记者与男明星,没有铸成佳话。亦舒说:“岳华绝对的好人一个,虽然太苦口婆心有些妈妈腔,但他是一个很正常的人,健康而快乐。不要说是电影界罕见的例子,也是这世界上罕见的例子。”
如她这般悟性、狷介、痴狂又决绝的女子,才得脑子内的故事层出不穷,也才有那般隐忍克制,数十年坚持笔耕不辍,非一般勤力可以做到。
当年爱得痴狂,为才不为财,钻石名牌都是十指力赚,40岁之后,一如她笔下的女主角那般求仁得仁,终是放下了。
《她比烟花寂寞》里的女记者哽咽地说:“当我死的时候,我希望丈夫子女都在我身边,我希望有人争我的遗产。我希望我的芝麻绿豆宝石戒指都有孙女爱不释手,号称是祖母留给她的。我希望孙儿在结婚时与我商量。我希望我与夫家所有的人不和,吵不停嘴。我希望做一个幸福的女人。”
也只有那般的颠倒之后,才懂得真正享受温哥华那番雨和那番宁静吧,也才会说,此生再说有遗憾是多么不礼貌的事。
可见,要颠要痴要坏,趁年轻。到老了,再颠倒红尘,为老不尊,落不得好下场,还要被骂晚节不保。国人抵死还是原谅年轻的,尤其是女子。
有人问:“你还追寻爱情吗?”
她答:“罐头也有限期。高跟凉鞋,穿迷你裙,装假眼睫毛,不是我们的。什么年纪做什么事。”
她說:“我写给一群有职业有家庭的女读者看,年龄不限,18至80岁都可以,我希望我的小说讲出她们心中的话,我希望她们从日常困顿劳琐的折磨中,松一口气,也从我的小说得到共鸣,得到一些安慰。”
这一句,甚是打动我。有人说,看亦舒做剩女。不过是,哀者看满纸都是落魄,乐者字字都寻着勇气和希望。
她是浮生安慰。但愿,我也是你们的安慰。
(摘自《青年文学家》)(责编 满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