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瑞遥
去年夏末,经过班车一路的颠簸,我到达了香格里拉。
常年欣赏惯了广西的山水,前往香格里拉这一路上的风景其实并没有给我太大的惊艳,直到路边藏族人民的白塔映入我的眼帘,原本起伏的山峦开始趋于平缓,渐渐变成一望无际的草原,低矮的灌木丛随意分布在草原之上,不高的马与牛三三两两的分布。班车渐渐深入,云层低沉的压下来,或是伏在连绵的山脉上,随着大地的呼吸一同起伏,恍惚间,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来到了高原之上。
香格里拉在藏语中是世外桃源的意思,城市中的商业化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重,在前来迎接的表姐带领下出了客运站,没有想象中三三两两的中年男女在门口摇旗伸手招揽过路的旅客的画面,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走出了客运站,像是游子归乡般自然。原以为会像丽江一样游人如织的城市,一路走来,马路上的人竟少得有些许冷清,大张旗鼓营业的店铺也不多,大多都矜持地坐落在街边,有的甚至没有开门,若不是身上的薄衫提醒着我现在只是夏末八月,我甚至以为已经到了春节前夕的街道。
但是路边的景色却没有因为这份冷清的气氛而缩减半分,城市中一栋栋建筑盖住了方才平坦的草原,大片的绿与蓝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灵动而鲜艳的颜色在楼房间上流动,纯度极高的颜色相互交杂着,极红,极蓝,极绿似乎要喷射出来,却又都舒然的融入建筑中,金色的雕饰点缀其间,为活跃跳动的色彩加上了庄重的气息,藏族狂野中又带着对信仰的质朴性情在建筑风格上便已有体现。曾在书上看过一句话“它因华美而矜持,它因富有而远藏”,这句话置于这座神秘悠远的城市也许再合适不过了。
第二天,表姐开着车带我们前往松赞林寺的路上,同我们聊了许多香格里拉独特而有趣的事情。本身生活在一个少数民族自治区的省份,对于少数民族这一词早已见怪不怪,但是也许是高原与平地地理环境的巨大差异,藏族的生活理念以及他们虔诚的宗教信仰带给了我新的冲击,也就使我对这个民族充满了好奇。刚到山脚下时是阴天,云层依旧像昨天一样堆满了天空,但丝毫没有减少伫立于半山之上的松赞林寺耀眼的金光。与其他地方的佛教寺院沉静内敛的建筑风格不同,松赞林寺是庄重而耀眼的,“神圣而辉煌”,初见松赞林寺时这两个词便映入我的脑海。
跟随寺院内当地讲解的向导,一层层攀爬着石阶,原是并不陡峭的路途,因为在高原的缘故,攀爬也变得有些吃力起来,路上早已习惯了高原气候的向导气定神闲地向我们这群气喘吁吁的游客解说着这座佛寺,解说着他们的民族。将到寺院时,向导把我们领向一个平坦的看台,指着远处半山腰的一片开阔的平地,和我们说那就是藏族一个天葬的地方,之后又向我们叙述起他参加他的外婆天葬的经历,“生于自然,死后就将身体归还于自然。我们向自然索取的,在生命的终点,便用自己回馈自然,这就是我们民族的信仰。”向导一直以平静的口吻叙述着。我望向那片幽绿的开阔的平地,周围树木林立,高原的风往往很大,吹的树木也微微弯腰,流动的绿在风的力量下,竟更显祥和,然而在我们看来十分血腥可怖的一个仪式,就在安详宁静的幽绿的包裹下进行。天葬在藏族人民看来,是灵魂不灭与轮回往复的死亡,是不灭的灵魂与陈旧的躯体的分离,亦是人与自然的一次融合与循环往复。
我没有宗教信仰,亦不太了解藏族的佛教,就像那位导游说的,“你们来到这里,便是来感受我们民族的氛围,我们并不强求你信仰我们的宗教,和我们拥有相同的理念,但是希望你们能够尊重我们的文化。”我静静的站着,站在这份文化之下,感受它的魅力,它带给我的冲击。“民族文化的魅力”,我第一次深刻的认识到这个词更深层次的意思,香格里拉,我想着表姐在车上同我们闲聊时说的故事,这座城市的经济与科技并不发达,这里的人大多也不会以考上一所多好的大学或是找到一份多好的工作为目标,无论考到多远的地方,最终,他们都会回到这座小小的城市,回到曾经养育他们的故土,继续生活着,直到死去。我初听闻觉得很惊讶,但是又被他们这份對故乡的执着而震撼,以及他们对宗教虔诚的信仰,一般每个家庭都会将家中诞生的第一个男子送往寺庙进修,直至成年。这一些听起来像是所谓“传说中”才会有的事,竟在这个民族间一直代代相承着。这大概是这个民族令我最最敬佩和折服的地方,这是一种无形的力量,吸引和震撼着每一个路过的旅人,民族文化的力量,理应如此。
参观完古寺后,下山时天上的阴云渐渐散开了,阳光柔和的轻笼住古寺,金色的塑像在阳光下温柔而耀眼,天空是纯净的蓝,静静地衬着金色的屋檐。千百年来,这座古寺就静静地与这一处的天空,这一处的山,这一处的风与河流,一起注视着来往的人群,信徒或旅客,年少或年老,或是已然逝去的灵魂,都接受着他的洗礼与熏陶。
每一次旅行后,总想着带一些东西回去,是自己来过的证明。可实际上,我们无论带走什么物品,在时间的冲刷下,它们总会失去当初那份新奇。不会褪色的,是我们曾经去过的回忆,是旅途中的新的感受。香格里拉,每一个有目的或无目的而来的人,一定能带回一些超越物质的感受,在潜意识中蕴藏,一代接一代,生生不息,悠然流淌。
香格里拉,是心中的日月。
———选自中国西部散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