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泰然
我在水中,人整个都浸入,踩水和转肩。流出的水从肩膀穿过,光,栅栏一般的颜色像北方的生物。有人陪着我一同下水,最初,水是抗拒我的力量。后来,它给我一个温暖的压力,我伏在浮标线上喘着气。我知道,时间到了,水是友好的。我仰过身子,看到上面的像毛玻璃的顶罩。我感觉水在进入耳朵,非常地流畅。我在水中行,慢慢起身,耳朵与外部隔离,听不到,我听不到。
这时,想起那部法国微电影,里面有个假装失明的调音师。他与死神的搏斗源于自己的窥探。而我,被耳朵伪装成一个失去声音的人。我还想起一篇小说,主人公在游泳时脑袋进了水,看什么都是淡淡的蓝色。突然,水流从我旁边袭来,是一个练习游泳的小朋友。他看上去很认真。我看着他,微笑。表弟在我身边,我趴在他身上,他则努力将我翻入水中。他的眼镜不止一次掉入水中,要用脚趾将它夹出。我听到旁边的哨声,那种潮湿的声音让人耳膜发痛。
我不愿听到,假装声音只是经过我的耳朵。线条于水中绽放,湿漉漉的身体像湿漉漉的花瓣。蓝色的焰火像是磷在燃着光,一种狂欢的液体打翻在所有人的身上。我的背上全是潰败的水。
水,也许是森林一样的容纳所,气泡就是鸟群。我尝试在苦涩的水中睁开眼睛,看到虚无缥缈的幻光,展开,交错,分离,折射,最后汇聚成方格一样的乌纱。阵阵余光扫过,与人们的目光交汇在一处。我看到水的力量,它可以融化人的热量,把人置于一处缓和的黑暗。让人自己挣脱虚空,成为自己的一幅油画。
远处的人只能感受到蓝色对人的诱惑。塞壬会歌唱,人们很难拒绝。我的思维和水保持一致,对人们的沉浸了如指掌。出水的那一瞬间,我的身体失去了托举的力度。看着满天的星光,意识到时间已经很晚了。我的肩膀似乎还在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