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延垒
毛泽东非常注重对战争各局部之间的协调,他在《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中这样说过:“战争的胜败的主要和首先的问题,是对于全局和各阶段的关照得好或者关照得不好。”“指挥全局的人,最要紧的,是把自己的注意力摆在照顾战争的全局上面。主要的是依据情况,照顾部队和兵团的组成问题,照顾两个战役之间的关系问题,照顾各个作战阶段之间的关系问题,照顾我方全部活动和敌方全部活动之间的关系问题……”
按照解放战争5个战略阶段而分:过渡阶段、战略防御阶段、战略进攻阶段、战略决战阶段、战略追击阶段。在各个阶段的转换节点,我军决策层总能及时提出符合战争实际情况的战略决策,使得战略阶段的转换张弛有度,收放自如。上述这些战略决策,往往会成为区别不同战略阶段的重要标志。
1947年5月,解放战争仍然处于战略防御阶段。以对战略形势的深刻认识为前提,中共中央于5月4日致电刘邓、陈谢、陈粟,并告彭习,果断做出晋冀鲁豫野战军兵分两路,出击外线,策应两翼的战略决策。6月30日,刘邓大军夜渡黄河,以此为起点,整个解放战争的攻防形势迅速实现大逆转,战争随之进入战略进攻阶段。当此之时,国民党军的重点进攻仍在继续,其总兵力仍然多于我军。因此,此次战略阶段的转换极为快捷、极为迅速,也极为突然,常给后人以兔起鹘落、目不暇接之感。此次对战略进攻时机的选择,是“毛泽东在军事战略上的一大创造”。
战略进攻满一年之后,全国战略形势已经变得对我军很有利了,不过在总兵力对比上国民党军仍然占据优势。当此之际,中共中央再次开始全力推动战略阶段转变。1948年9月,中共中央九月会议及时提出“两关论”,并紧盯济南推动战争进程,从而拉开了战略决战的序幕。紧接着,毛泽东又将东北野战军“南下作战”的矛头引向锦州,轰轰烈烈的大决战正式拉开帷幕。如此快节奏的阶段转换,令国民党方面措手不及。此前约1个月,国民党也举行了军事检讨会议,但却未能做出任何重大决策,未能对各个战场做出任何实质性指导。
解放战争进入战略决战阶段后,我军一日强过一日,战略主动权稳操在手,攻城打援无往不利。为了“尽可能不使敌人获得喘息的时间”,中央军委和毛泽东运筹帷幄,实现了济南战役、辽沈战役、淮海战役、平津战役之间的高效衔接。《震撼世界的大决战》指出:“这三大战略性战役之间,三大战役与同期所进行的其他战役之间,都是互相联系的,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有机整体。”
1948年9月24日,济南解放的当日,粟裕即向中央军委提议发起淮海战役。当然,此时的淮海战役还是“小淮海”。11月2日,辽沈战役中我军获得完胜,全国战局继续发生有利于我军的重大变化。但从谨慎的角度考虑,国民党军仍有扭转局势之可能。至于这种可能能否成为现实,一来取决于淮海战役和辽沈战役之间的衔接是否紧密,二来取决于淮海战役的规模与战略决战的形势是否匹配。中央军委和华东野战军领导人都看到了这一点,于是因势利导,顺势而为。辽沈战役结束仅仅4天之后,即11月6日,淮海战役打响,并迅速发展成为南线战场的战略决战。得益于紧密的战役衔接,我军在淮海战役开始阶段即占得先机,国民党军扭转局势之可能随即化为乌有。
11月16日4时和17日22时,中央军委两次致电东北野战军领导人,提议东北野战军提前入关。此时东北野战军刚刚完成辽沈战役,急需进行休整,因此东北野战军领导人对提前入关存有疑虑。是遵循常规,继续休整?还是克服困难,提前入关争取战机?在这两种选择面前,中央军委选择了后者。11月18日,中央军委果断下达了东北野战军提前入关的命令。此后东北野战军克服重重困难,迅速入关,这才有了平津战役的辉煌战果。
从辽沈战役到淮海战役,时间仅仅相隔4天,可谓微间隔式衔接。除时间紧凑外,我军决策层还根据战略形势的巨大变化,实现了淮海战役规模的跃变。因此,辽沈、淮海两次战役的衔接不单单体现在时间上,也体现在规模上。淮海战役尚未结束,中共中央又提前发起平津战役,此可谓重叠式衔接。平津战役期间,中共中央又从抑留华北国民党军角度考虑,主动延缓淮海战役进程,实现了战役重叠时间的延长,进一步将形势掌控于股掌之中。纵观三大战役的衔接过程,从微间隔式衔接到重叠式衔接,间隔越来越小,速度越来越快,效率越来越高,完全符合当时急剧发展的战略形势。
解放战争中,国共对峙格局十分特殊,双方的军事力量被彼此分割、牵制于东北、华北、陕北、中原、山东等多个相对独立的战场,形成若干个相对独立的战略集团,任何一方都无法拥有连续的战线,也无法实现自身力量的自由调动。
在这种战略格局下,力量协同的难度遽然增大,重要性也被提到了一个空前的高度。谁能凭借更高明的军事斗争艺术实现战略力量的有效协同,谁就将在战场上获得极大优势。抗战甫一结束,双方在这一领域的激烈较量即告展开,最终解放军完胜。 战略进攻阶段,改变南线战局的三路大军挺进中原,本质上就是战略力量协同的产物。为配合三路大军出击外线,山东和陕北的内线部队又展开大举反攻和进攻作战,实现了整个南线战场共五大战略力量的协同。学术界对上述战略布局给予高度赞誉,一般称之为“三军挺进、两翼钳制”或“两翼牵制、三军配合”。
1948年7月22日,林彪等人建议中央军委调派力量牵制华北傅作义集团,中央军委和毛泽东采纳了这个建议。在这一思想指导下,9月下旬,华北军区第3兵团包围归绥,仅此一项举动就调动了华北国民党军10个师(旅)的部队向西驰援。平津战役开始后,为尽可能地抑留傅作义集团于华北,中央军委和毛泽东又多次对相关战略力量进行统一部署。1948年12月11日,中央和毛泽东要求,华东、中原野战军歼灭黄维兵团后,留下杜聿明集团余部,两星期内不做最后歼灭部署,目的是不使蒋介石迅速决策海运平、津部队南下;华东军区集中若干兵力控制济南附近一段黄河,并在胶济线上预做准备,防止傅作义集团经济南向青岛逃跑;华北军区集中一切可用力量阻击、迟滞敌军,防止傅作义集团沿平汉、津浦两路向南逃跑。中央军委和毛泽东的上述部署,动员协调了平津周边几乎所有的力量,在整个华北地区罩上了一张天罗地网,令傅作义集团插翅难逃,堪称统筹战争局部的范例。
战略追击阶段,战略力量之间的有效协同同样居功至伟。整个解放战争中,国民党在战略力量的协同方面完败于我军,其原因大致有两个方面。首先,国民党军统帅部的协调能力和应变能力明显不如我军。过渡阶段,国民党军也曾设想占领东北,对解放区实施南北夹击,但部队动作迟缓,结果我军抢先实施“向北发展,向南防御”,国民党军南北夹击的企图化为泡影。战略防御阶段,国民党军以“黄河防线”分割晋冀鲁豫野战军和华东野战军,对南线战场之两翼实施重点进攻,不料刘邓大军一个反击,国民党军吹嘘为“铜墙铁壁”的黄河防线一夜之间即宣告崩溃,本由国民党统治的中原地区变成了国共交兵的主战场,重点进攻随即破产。其次,国民党军内部派系严重。淮海战役前,为解决“徐蚌会战”兵力不足的问题,蒋介石打算将东北战场幸存的11个师转用于华东,傅作义却以“就近用兵”为理由,提出将这11个师全部用于平、津地区。蒋介石无奈之下,只得进行妥协,将这支力量一分为二,分别使用于华北和华东两个地区。淮海战役期间,蒋介石又打算从华中调兵支援,不料白崇禧再三阻挠,断送了国民党军的最后一线生机。
(摘自《军事史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