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鱼缸里游出江河的气势

陈鲁民

我很喜欢一句话：“即使是在鱼缸里游泳，也要游出乘风破浪的气势。”我这辈子在大海、江河、湖泊里游过，在游泳池里游过，但还从没在鱼缸里游过，不知是个啥滋味，要多大的鱼缸才能游起来。当然这只是个比喻，意即一个有能耐的人，即使在最不利最狭小最困顿的环境里，也会豪情万丈，干出名堂，闹出气势。

与宏大雄伟的朝堂相比，司马迁的斗室就是个小鱼缸，他在斗室里思接千载，纵横上下，写出了“无韵之离骚，史家之绝唱”;与繁华富庶的京城汴梁比，偏僻荒凉的湖北黄州就是个鱼缸，苏东坡却在这个鱼缸里劈波斩浪，写出一词两赋，一举奠定自己的文坛位置;与喧嚣的北京相比，贵州龙场的一个小山洞连个鱼缸都算不上，但王阳明却在此恣意纵情，悟出心学真谛;曼德拉在南非监狱的监舍只有3平方米，比鱼缸大不了多少，他却一住就是27年，在这里著书立说，为推翻黑暗的种族主义统治造舆论，可谓如鱼得水。可见，一个人只要气势不倒，雄心不灭，在哪里都会生龙活虎，干什么都会叱咤风云。

名牌大学毕业的野田圣子，进入东京帝国饭店工作，竟被安排做洗厕工，和她原来想象的职位有天壤之别。但她是个极其要强的人，暗下决心，即使一辈子洗厕所，也要成为最好的那一個。有了这样的心气与狠劲，她所负责的厕所总是明如镜。果然，她很快就从这个小鱼缸里脱颖而出，步步上升，成了日本邮政大臣。

由于条件限制，我们可能终生都要在“鱼缸里游泳”，一辈子都没活伸展过，譬如生活在一个小镇，困守一个山村，待在一个小厂，终老在一个街道等。这也没啥，想想托尔斯泰，在一个偏僻农庄里写出《战争与和平》;梭罗隐居在一个远离人烟的湖边，写出《瓦尔登湖》，虽然都是在鱼缸里生活，照样乘风破浪。

当然，这个气势不是作秀，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发自内心的强大力量，是不由自主的本色表演，具有这种素质者，一旦有了合适环境，一定会腾挪乾坤，气象万千。诸葛亮躬耕隆中时，地不过十里八乡，人无非亲朋好友，好比在鱼缸游泳，可仍自比管仲乐毅，指点江山，谋划世事，一出山就大展宏图，纵横捭阖，立下不世之功。反之，若没有这种心胸与气魄，就是天天泡在大海里，也只有呛水的份。高居朝堂，大权在握的李后主、陈后主、刘阿斗、晋惠帝、明熹宗等，窝窝囊囊，即是最好的例子。

就说吃文学这碗饭，小说、诗歌是大江大河，有可能问鼎诺贝尔文学奖。杂文、随笔就是鱼缸，很难折腾出名堂，就是在里面闹上一辈子，也未必胜过人家发表一部小说。但鲁迅偏要在这小鱼缸里游泳，乐此不疲，且干出了大明堂。所以，甭管在哪里游泳，干自己有兴趣且倾力投入的事，就能游出掀起乘风破浪的气势。

有人说，我生不逢时，困在小鱼缸里，英雄无用武之地，要是在大江大河，肯定会一鸣惊人，一飞冲天。但现实是，鱼缸里都没游出名堂，换个地方就行了吗？希腊有个人夸口：“我若参加巴塞罗那奥运会，一定能跳出世界纪录。”众人一起臊他：“当这里是巴塞罗那，你跳呀！跳呀！”

（编辑/张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