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毅作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粟裕亲自指挥。
敌人做梦都没想到新四军敢拿王牌独6旅开刀。
要把新四军赶到长江去喝水的李守维,自己却下河喝水胀死了
“如果你们退出姜堰,省韩还来进攻,必遭苏北人民共弃”
1940年7月初,新四军江南主力北上之后,对于以何处为中心建立根据地的问题,苏北指挥部参谋处提出了向北和向东两个方案。
向北,就是北进兴化,直捣坚持消极抗日、积极反共政策的国民党江苏省政府主席韩德勤的老巢;向东,就是东进黄桥。在一番比较之下,陈毅和粟裕一致决定东进黄桥。
韩德勤视苏北新四军为心腹大患。于是,他积极调动兵力,补充弹药,积极备战,策划进攻黄桥,消灭立足未稳的新四军苏北部队。但为试探新四军虚实,他又故作姿态地派代表到黄桥谈判,表面上与新四军拟定防区,韩部、“两李”(鲁苏皖边区游击总指挥李明扬、副总指挥李长江)与新四军“三方各守原防,努力抗战,一切纠纷,静候上峰处理”,并约定“韩部驻守海安、曲塘、姜堰一线不南下;新四军东进部队驻黄桥、蒋垛、营溪、花网桥之线不北进”。
陈毅、栗裕判断韩德勤此举实为缓兵之计,待其主力集中后,必然会发起突然袭击。因此,他们命令新四军苏北部隊坚持有理、有利、有节的自卫立场,在八路军第五纵队的配合下,积极进行迎战准备。
针对韩德勤的反共阴谋,中共中央调黄克诚率八路军第五纵队南下增援,并公开提出“韩不攻陈,黄不攻韩;韩若攻陈,黄必攻韩”的严重警告。
但韩德勤仍执迷不悟,在蒋介石、顾祝同的命令下,开始了军事行动。8月23日,他召开军事会议,认为:北面的八路军兵力强大,西面新四军第四、第五支队“兵力亦厚”,“且湖泊不易作战”,南面新四军陈毅部兵力较少,“充其量不过三五千人,如以主力进击,必可收效”。据此,韩德勤提出了一个“先南后北”的方针,即先集中主力消灭或驱逐陈毅部,然后移兵北上,逐歼八路军黄克诚部。
31日,韩德勤下达了向黄桥地区新四军进攻的作战命令,要求各部“向黄桥附近地区攻击前进”,歼灭“盘踞分界、黄桥一带之匪”。为了把“两李一陈(驻守曲塘的税警总团陈泰运部)”拖上反共战车,韩德勤特地任命李明扬为进剿军总指挥,李守维、李长江为副总指挥,陈泰运为右翼副指挥官。
在对从各方收集来的情报进行分析后,粟裕认为:“此次,韩德勤部虽倾力来犯,但其右翼为‘两李一陈部队,我党早就对他们做了大量耐心细致的统战工作,而他们也不甘心充当韩德勤搞内战的炮灰,对我们新四军的进攻不过是虚张声势,这样右翼等于无翼。左翼是韩德勤的嫡系主力,但也只有7个团的兵力,并不是很难对付的。”陈毅连连点头:“好啊,我们还是集中力量专门对付左翼顽军,好好教训教训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韩主席。但要明令部队必须坚持不先放第一枪的原则。这是战场纪律,更是斗争策略。”
一切尽在陈毅、粟裕的预料之中:右翼军“两李”和陈泰运部进展迟缓;左翼军大胆冒进,至9月5日,保安第1旅占领营溪。第117师(少1个旅)也打到古溪北面,随即猛攻古溪,第二、第三纵队正面迎战,反击得手。
陈毅、粟裕决定逐步收缩,诱敌左翼深入,然后集中兵力进行分割围歼。当夜,新四军第一纵队出击营溪,一举击溃敌先头部队保1旅两个团。
保1旅是新四军的争取对象。大战还在后头,陈毅、粟裕绝不放过争取任何可能争取的力量,于是下令释放俘虏的保1旅副旅长以下1500余人,并送还了缴获的全部枪支弹药。
此举在苏北各保安部队中影响甚大,尤其是保1旅旅长薛承宗表示今后再也不把枪口对向新四军。在后来的黄桥决战中,保1旅果然信守承诺,保持了中立。营溪反顽是新四军与韩德勤在军事上的首次正面交锋。韩德勤领教了新四军的厉害,便改变手法,采用堡垒政策,步步为营,缩据水网地区暂不出击。同时命令张少华率保安第9旅进驻原税警总团防地姜堰,层层设防,严密控制水陆交通,禁止粮盐运入黄桥,妄想用经济封锁困死新四军;并挟制“两李一陈”,企图把新四军压缩在沿江狭小地区,再勾结日伪合击。
姜堰是运河上的重镇,一旦被卡住,黄桥地区的生活必需品马上就会短缺。在权衡利弊后,粟裕认为必须首先打下姜堰。
韩德勤在姜堰驻有保安第9旅等部6个团,旅长张少华曾当过汉奸,虽声明“反正”,但暗中仍与日军互派代表,保持联络,是个身兼顽伪的双料敌人。进驻姜堰后,他依托南面的运盐河,构筑了以36个碉堡为核心的防御工事,并加设了电网,以求固守。而陈毅、粟裕手中的全部兵力加起来不过9个团,以9个团对据堡固守的6个团实施攻坚,取胜虽有把握,伤亡势必不小。
陈毅、粟裕决定采用调虎离山之计,将驻姜堰的顽军部队调走一部分。他命令1个纵队东进佯攻海安,并威胁如皋、海门、启东。韩德勤将姜堰驻军4个团调往海安等地,只留下2个团驻防。9个团对2个团,新四军稳操胜券。
为了一击成功,迅速结束战斗,陈毅、粟裕决定擒贼先擒王,挑选两个排的精兵组成“勇敢队”,担任突击任务,直捣敌人指挥中枢——保9旅指挥部,然后再由里向外打,实施内外夹攻。
这一战法果然收到了奇效。9月13日,新四军第二、第三纵队围攻姜堰,第一纵队在外围打援。“勇敢队”由共产党员带头下水渡河,自镇东北突击。他们砍开铁丝网,在碉堡与碉堡的间隙中穿越,先端掉了张少华的司令部,仅用一昼夜就结束战斗。此战歼保9旅1000余人,缴获一大批军用物资。张少华只带了少数残部逃回江南。
打开姜堰,粮源畅通,新四军声威大振。为保持政治上的优势和进一步争取各方人士,陈毅、粟裕张弛有度,再次表明新四军停止内战、团结抗日的初衷不变,只求救国有份,抗战有地,派人四处奔走,联络各界绅民代表呼吁韩德勤重开谈判,停止内战,团结抗日。
然而,韩德勤反共是铁了心的,乘机要挟说:“只要新四军退出姜堰,万事皆休,一切均可商议,否则无谈判之余地。”在他看来,新四军用鲜血换来的“金姜堰”是绝不会轻易退出的;而如果不退,他就可以以此为借口向新四军发动更大规模的进攻。
陈毅、粟裕对韩德勤的阴谋洞察无遗,让新四军退出姜堰,只不过是他的托词罢了。为保持政治上的主动,进一步争取“两李一陈”等中间势力,新四军苏北指挥部于9月27日在姜堰召开军民代表大会。会上,陈毅表示为了顾全团结抗日的大局,新四军愿意退出姜堰,并一再呼吁和平:“新四军进驻黄桥以来,对省韩(指韩德勤)曾作极大让步,屡次致电省方,希望能够和平,大家团结一致。古溪战斗,我军停止追击,放回俘虏。可省方竟将我军十几人杀害。此次我军攻打姜堰,再教训省方一次,仍然希望得到和平。如果省方以为我们力量不足而退出姜堰,仍旧进攻,我们就要采取必要的自卫,为祸为福,只好以将来的事实作证明。”
一番话得到了所有代表的同声赞叹。黄桥知名士绅朱履先说:“如果你们退出姜堰,省韩还来进攻,则是欺人太甚,万分无理,不但欺骗了你们,也欺骗了我们,省韩必遭苏北人民共弃!”
李明扬、李长江得知他们将从新四军手中接防姜堰,白捡到“金姜堰”,自然是喜出望外,当即派部队单独接管。陈泰运也从新四军那里得到了100多条枪。“两李一陈”皆大欢喜,深感新四军讲信誉重情义,向陈毅、粟裕保证,如果韩德勤再进攻新四军,他们绝不参战,并答应给新四军提供情报。
粟裕后来回忆这一段尖锐复杂的斗争时说:
我军自攻取黄桥到让出姜堰,把军事仗与政治仗、自主的原则与以退为进的策略结合得十分巧妙。尤其是姜堰,如不夺取,便没有让出的文章可做。而让出姜堰,对我是“一举三得,既揭露了韩德勤积极反共、破坏抗战的罪恶阴谋,在政治上赢得了社会各阶层的极大同情,造成我党我军完全有理的地位;又加深了苏北国民党军队内部派系之间的矛盾;还使我适时集中了兵力,在军事上对付韩顽的进攻处于有利地位。这些处置是陈毅同志对党的斗争策略的杰出运用。”
9月30日,新四军信守诺言,全部退出姜堰。当陈毅策马离开姜堰时,各界人士赶来欢送。李明扬十分激动地说:“陈司令宽宏大度,共产党说到做到!”
“狼总是要吃人的。”粟裕经常告诫身边的同志,要看清韩德勤的反动本质。果然,韩德勤视新四军退出姜堰为软弱可欺,进一步提出更为无理的要求:“新四军一定要撤出黄桥,开回江南,才可以进行谈判。”各界人士闻之,无不愤然。曾任江苏省省长的海安名士韩国钧怒骂韩德勤:“小子无义,天必殛之!
陈毅作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
就在新四军退出姜堰的同一天,韩德勤电令所属各部“集中力量,力求主动”,“应不惜牺牲,达到最后目的”,对新四军“包围而歼灭之”。这次,韩德勤下了血本,调集26个团3万余人,分三路大举进犯黄桥。他得意忘形地叫嚣:“把新四军赶到长江去喝水!”
陈毅、粟裕清醒地意识到,即将来临的黄桥之战,将是新四军在苏北进行的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战、恶战。
黄桥地处靖江、如皋、泰州、泰兴四县之间,北通扬河,南临长江。如果建立起以黄桥为中心的根据地,向南可控制南通、如皋、海门、启东等地,进而与新四军江南部队相呼应,控制长江通道,并切断大将南北国民党顽固派的联系。如果失去黄桥,新四军就没有周旋的余地了,而且对民心、士气必将产生极为不利的影响。陈毅、粟裕知道,黄桥这一仗必须打,而且一定要打好。
粟裕回忆说:“陈毅同志有一挑珍贵的书籍文稿,从皖南挑到茅山,又从江南挑到苏北,从来不肯丢开,可是这时也从铁皮箱里拿出来打埋伏,显然是作了‘破釜沉舟的打算。”
陈毅、栗裕决定集中兵力,采取诱敌深入,各个击破的战法,于运动中迎击韩部。命令陶勇第三纵队坚守黄桥;叶飞第一纵队、王必成第二纵队分别隐蔽集结于黄桥西北的顾高庄、横巷桥一带,待机出击;第二纵队派出两个营实行运动防御,诱敌深入。陈毅的指挥部设在严徐庄;粟裕的前线指挥部设在黄桥,实施战场指挥。
对这套作战方案,有人提出了不同看法,认为太过冒险。因为第一、第二纵队兵力比较充足,第三纵队则不足2000人。以实力最弱的部队防守敌人重点进攻的黄桥,能否坚守得住?而守住黄桥又是整个战役的关键。
粟裕解释说:“俗话说,好钢用在刀刃上。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我们只有把第一、第二纵队用于突击方向,才能做到集中最大兵力,歼灭敌人。”这是粟裕指挥苏北新四军作战以来,最大胆也是最得力的一招。
粟裕这样部署有他极深的用意。处处军情火急,处处需要兵力,他承受了前所未有过的压力。尤其是黄桥方向以常人想象不到的极少兵力担任守卫。但想到第三纵队是自己亲手带起来的部队,粟裕深信这支部队能够经得起考验和胜任正面阻击任务。
粟裕对韩德勤三路大军方方面面作了分析对比,把首歼目标锁定在韩德勤的主力独立第6旅翁达部上。独6旅是韩德勤手中的一张王牌,全旅3000多人,号称“梅兰芳”式部队(装备漂亮、挂头牌的意思)。翁达是韩德勤的得力干将,虽然只是个旅长,却拥有和韩德勤同样的中将军衔,飞扬跋扈。
韩德勤早在“围剿”中央根据地时就和红军交过手,略知我军一贯的作战原则是先打弱敌,后打强敌。因此,他做梦也不会想到粟裕首战会拿独6旅开刀。
部署既定,全军上下斗志昂扬,紧张地进行战斗准备。黄桥地区的人民群众也掀起了支前高潮,组成救护站、担架队待命,家家更是烧水、磨面、烙饼,仅黄桥镇就有60多个烧饼炉为前线烘制烧饼,并由此诞生了广为流传的《黃桥烧饼之歌》:“黄桥烧饼黄又黄哟,黄桥烧饼慰劳忙哟。烧饼要用热火烤啊,军队要靠老百姓帮,同志们呀吃个饱,多打胜仗多缴枪。”
10月1日,韩德勤下达了进攻黄桥的命令。然而,天公不作美,部队出发不久,便大雨滂沱。道路泥泞,顽军行动十分困难,根本不是在走,而是在“滚”,官兵们个个浑身泥污,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百十来里路竟走了两天。
对粟裕来说,这可是一场及时雨,为更周密地布兵,建立稳固的防御阵线,赢得了宝贵时间。此时,按照既定的作战部署,第一、第二纵队已经展开。粟裕与陶勇冒着瓢泼大雨来到黄桥东门,检查工事构筑。鉴于兵力严重不足,粟裕只能突出重点,对黄桥的防御作机动部署。黄桥周围全长约4里,粟裕决定西边、南边不派部队,由后勤、伙夫担负警戒,北门只放一个班,其余兵力全部集中在东门。韩德勤做梦也没有想到,粟裕在黄桥镇给他摆了一个空城计。
3日,雨过天晴。韩部第89军军长李守维下令所部攻击前进。次日凌晨4时,第33师向黄橋东门发起了猛烈进攻。随着黄桥决战帷幕的拉开,苏北各种政治势力一下子都被吸引到黄桥这块弹丸之地上来。李明扬宣布“谢绝会客”,中止了和新四军方面代表见面,日夜询问战况;陈泰运则派人埋伏在通扬运河大堤上监视黄桥;泰兴日军侦探进到黄桥以西十五六里的石梅观战;周围伪军据点中的汉奸们也密切关注着黄桥的风云变化。在以黄桥为中心的苏北战场上,出现了一幕两方对阵、多方围观的奇局。
4日上午11时,第33师发动第一次总攻。李守维妄想首轮总攻便将新四军黄桥防线彻底冲垮,竟一次投入3个多团的兵力。新四军的防御工事大部被摧毁,第三纵队伤亡很大,战斗异常紧张激烈。
突然有人来报,东北方面围墙被打塌,顽军在尘土硝烟中突进了东门。危急关头,第三纵队司令员陶勇、参谋长张震东把上衣一脱,操起马刀,带领部队冲杀出去,拼死血战,硬是将顽军杀出东门,然后架起机关枪,把顽军死死顶住。顽军的首轮总攻被挫败了。
这个要把新四军赶到长江去喝水的“英雄”,自己却下河喝水胀死了
直到第一轮总攻结束,独6旅尚未登场。原来,翁达有自己的如意算盘,他是要等新四军主力在黄桥以东和李守维拼得两败俱伤时,再率部直插北门,夺得头功。下午3时许,翁达率领“梅兰芳式”部队终于“登台表演”了,向黄桥攻击前进,前锋已抵黄桥以北五六里处。
粟裕得到报告后,立即赶到北门,登上土城高处观望。只见北面五六里远的大路上,有许多老百姓惊慌地向西南逃跑,独6旅的前锋确已到来。于是,粟裕果断下令出击。第一纵队的战士勇猛出击,将独6旅切成数段。首歼旅部和后卫18团,迫使其先头16团回援,然后以一部从侧翼迂回敌后,乘势形成合围。
战局的发展果如粟裕所料。激战3小时,独6旅全军覆没。翁达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的首次“演出”就成了“绝唱”。望着部下横尸遍野,翁达长叹数声后,举枪自杀。
独6旅既灭,顽军主力第89军完全暴露和孤立了,战场重点也随之转到了黄桥城下及其以东地区。李守维预感大事不妙,急将主力集结在黄桥东北一线,企图最后猛扑黄桥或固守待援。但第89军已成瓮中之鳖,插翅难逃了。
午夜,第二纵队切断了第89军的退路。随后,第一、第二、第三纵队三路夹击,将第89军主力分割包围于黄桥东北地区。粟裕决定5日下午对包围之敌实施总攻。
战场情况瞬息万变。就在此时,粟裕得到情报:顽军增援部队约8个团已进至黄桥东北不远的地方。粟裕果断应变,决定提前发起总攻。但当时苏北新四军通讯装备落后,各纵队没有电台,提前总攻的命令已经来不及下达了。粟裕急中生智,想出了一个妙计:命令第三纵队以小部队向黄桥以东之敌佯攻,引起敌人回击,造成浓密的枪声,以此作为同第一、第二纵队的联络信号。
5日中午,围歼第89军的战斗打响了。第一纵队听到枪声迅速南下,第4团首先攻击其军部,第1团主力随后勇猛出击。第二纵队则立即西进。这时,粟裕总算松了一口气,命令第三纵队全部出击,并不无幽默地对陶勇说:“王必成的二纵队已插到如黄公路分界一带,切断了顽军归路。你们纵队趁顽军混乱时,从黄桥东门及其两侧地区全线出击,配合王必成聚歼第33师,狠狠地打,这样韩主席就输得连裤子也要送进当铺喽!”
陶勇立即把包括炊事员在内的所有人员组织起来,从黄桥的东门及其两侧地区杀了出去。新四军各纵队紧缩包围,奋勇冲杀。第33师昨日还在猛攻黄桥,气焰嚣张,不可一世。仅仅过了一天就已毫无斗志,溃不成军,师长孙启人束手就擒。他沮丧地说:“不瞒长官,我看过《霸王别姬》的戏,有十面埋伏,四面楚歌,我今天尝到的滋味,比那还要严重得多!”
李守维见回天无术,丢下部队,妄图渡河逃窜。慌乱中失足落水,急呼救命。无奈部下只顾各自逃命,无人肯出手相救。可怜这位堂堂的国军中将军长竟溺死于八尺沟河中。
时任第一纵队参谋长的张藩回忆道:“天明后,看到八尺沟的大河被顽军的尸首填满了。老百姓用渔网往上拉,一网就是五六个。后来捞出一个又肥又胖的顽军军官,正是89军军长李守维。这个要把新四军赶到长江去喝水的‘英雄,自己却下河喝水胀死了。”
一枪未发,就俘虏了500多个敌人
顽军失去指挥,陷入极度混乱之中,但第349旅仍拼死抵抗。最终,在新四军的穷追猛打下,顽军的反抗气焰被彻底压倒了,纷纷缴械投降。叶飞的第一纵队司令部竟然也俘虏了五六百人。
原来,第89军被杀得七零八落,各自逃命。黑暗中,一支约五六百人的队伍窜到了第一纵队司令部所在的村头屋外。这时,司令部里除了司令员叶飞、参谋长张藩和几名参谋外,只有两个警卫班和几名侦察员。
刚刚返回司令部的谢中光(后任第1师1旅3团团长)回忆道:
忽然,屋外传来一片嘈杂的人声和零乱的脚步声,隐隐约约还听到有骂人的粗话。我心里猛地一惊,会不会是顽军?这时,屋里的其他同志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都不约而同地拿起了武器。
我握着驳壳枪,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门口,警惕地向外望去,只见不远处黑压压的有一大群人,正七嘴八舌地嚷着找团长、找连长的。有个家伙刚划着一根火柴要抽烟,就被另一个粗鲁的声音喝住了:“他妈的!不要命了!新四军发现了往哪儿跑?”火柴马上熄了。原来,这是敌人突围出来的溃兵,看那乱七八糟的队形,好像有几百人。
怎么办?眼前的情形使我踌躇起来。部队都在前面,纵队部只有两个警卫班和几个侦察员。看来,要保证纵队首长的安全,不让敌人跑掉,硬干是不行的。这时,张参谋长也从屋里走了出来,我赶紧把情况向他说了,他拉着我连忙回到屋内,吹熄了蜡烛,和叶司令员低声商量了几句,当即叫我派人到前面去联络部队,不要让这伙敌人跑掉……
好在是黑夜,敌人本身就很乱,所以我们出屋时,并没引起他们的注意,我要警卫班的同志护卫纵队首长抄小路先走,以免和敌人遭遇。自己则带了司号长等人尾随在敌人后面,监视顽军们的动静。
这群乌合之众像一群见不得人的老鼠,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中,鬼鬼祟祟地拼命向前逃竄。走了不多久,前边出现了一座小桥,这些家伙又乱了起来,七嘴八舌地乱嚷嚷,不知往哪里走好。我一看,顿时高兴起来,心想,桥那边肯定有我们的部队,应该把敌人引过去。这时张参谋长也叫人传下话来,要我们设法把敌人带过桥去。
我立即招呼其他几个同志,加快脚步赶到了敌人前面,对着乱哄哄的顽军,司号长亮开大嗓门喊了起来:“弟兄们,不准乱跑,跟我来!”一见有人领路,这群惊弓之鸟马上乖乖地跟了上来。
到了河对岸,派去联络部队的通信员悄悄跑来告诉我,这里有我们一个担架连,并说纵队首长已被担架连的同志接走了,连队正在集合,马上就赶到这里。听到这消息,我心里仿佛一块石头落了地。我轻声将这情况告诉了身边的同志们,要他们准备动手。
不一会儿,前面传来了轻微的跑步声,我知道这是担架连的同志到了,便向司号长等人做了个手势,然后,猛地回过头去,大声命令跟在后面的顽军站队。这一来,把顽军们搞得稀里糊涂,不知是怎么回事。我趁他们还蒙在鼓里,猛然大喝了一声:“不许动!我们是新四军,想活命的快把武器放下来!”
听说是新四军,他们都吓呆了,刚才乱哄哄的队伍一下子变得出奇的安静。这时,担架连的同志已迅速从两边围了上来,顽军们也弄不清我们究竟有多少人,一个个惊魂未定地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只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枪托着地声。我们一枪未发,就俘虏了500多个敌人。
激战至6日清晨,第89军大部被歼,只有少数残部突出重围。奉命增援的顽军部队进至分界以西时,见第89军溃败,便转守营溪。新四军第二纵队紧追不舍,在营溪将其包围,激战半天,歼其大半,残部向海安方向逃窜。韩德勤纠集来的各保安旅见势不妙,争先撤退。
为扩大战果,粟裕下达了追击命令,要求各部不顾疲劳,不惜一切牺牲,不重缴获,乘胜追击,连克海安、东台。
与此同时,八路军第五纵队由涟水东进,攻占阜宁、东沟、益林,歼韩部保安旅一部后,直下盐城。1940年10月10日,新四军第二纵队前锋与八路军第五纵队先头部队,在东台以北的白驹镇胜利会师。
韩德勤见前线主力几乎全军覆没,率残部千余人犹如惊弓之鸟向老巢兴化狼狈逃窜。陈兵运粮河东西之线的各保安旅团更是树倒猢狲散,争相逃命。企图坐收渔利的李明扬、李长江部和陈泰运部亦随之撤退,黄桥战役胜利结束。
此战,新四军以少胜多,以弱克强,共歼灭韩德勤部1.1万余人,其中俘虏第33师师长孙启人、第99旅旅长苗瑞林以下3800余人,缴获长短枪3800余支、轻重机枪189挺、山炮3门、迫击炮59门,以及一大批弹药和军用物资,奠定了苏北抗日根据地的坚实基础,打开了华中抗战的新局面。
捷报传到延安,毛泽东欣喜无比,于10月9日致电刘少奇、叶挺、陈毅等人,指出:“国民党军无论何部向我进攻,必须坚决消灭之。只有消灭此等反共部队,才有进攻日寇之可能。你们的部署与决心是完全正确的,国民党任何无理责难都不要理它。陈毅部大胜,振我士气,黄克诚南下增援是完全正当的。”
(参考资料:《黄桥战役:打开华中抗战新局面》《学习时报》2019年1月28日、《军史:黄桥战役中的三道“数学题”》《解放军报》2013年4月24日、《战典6:新四军征战纪实》作家出版社2017年4月第1版;作者:于跃跃、陈赋斌、李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