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啸洋的诗

静物

郁金香插进花瓶，

母语忠实于诗的夜晚。

波斯毯和银壶静伫于房间

少年从蓝色瓦罐倒出泉水

猫眼。梦魇开花

河流起身，爬过月亮的裂隙

夜晚补纺白天遗失的线头

羽毛落在孩童额头

大地

夜又葬到我身上

月亮鼓起来，亮醒世间

沉睡的脉搏。

星星和原野对眠

似两位故知

无尽的雪无明无夜

只有梦

留下蓝色的喧响。

商

失去光的铜器，默默

用黑色活着。守夜苦，五更尤苦

忧郁者身上有夜的味道

饕餮用锈掉的方言，数祖先的

遗产：簋、斝、罍

失散的偏旁和部首

躺进字典里，躺成

记忆，躺成

理念的影子——不对！你打断我

铸一座后母戊大方鼎

要几百号人，要耗几天几夜

要付出几吨火的代价

不能，不能用

躺

这么轻浮

雨之蓝

一阵雷鸣，肉体的开始沉默

又是一年冬天，空中之雪藏起白

连同盛大的岁月，凝固于目光的瞬间

雨的蓝一次次离开灵魂

谁用白色哭泣时间。谁用身体

和影子说话。城市映着橱窗与脸

映出深渊。穿过甬道

光亮用疼痛繁衍玫瑰

忘掉无限的月光。离开

透明之冰，只拥有冷色蓝

穿好衣服，年轻和脸继续上路

海，正秘密地沉没。记忆外

往事蒸发

童话

黑夜给尽头镶边，

时间典当时间。

古代的河淘洗月亮，月亮洗着夜

她杏花色的面庞

含着新月。

门外，大雪盈野

姑娘长发委地

男孩吻洁白的月亮。他们

坐至窗前数一串贝壳

每数一颗

星星就锈掉一颗

月相

月亮用圆的念头活下去

我在自己身上活下去，

水充着血

语言冒出死亡的子弹。

四月，依旧是上旬

过去的月相指向我

并非银色

而是在借满光的夜里

失去的每一次夜晚

就是白天蛻掉的一层皮。

月，续满下旬

又一轮生活冒出子弹

植物性

卡夫卡离开地窖

黑暗融化，雕像有节奏地呼吸

鱼穿过水，波浪还挂在皮肤上

贝壳拾音。世界，悬在一根绳子上

嘴唇在额头种下一场雪

植物出土，借着雨季，春天的边缘绿了

踩着月牙，梅花鹿在雪天赶路

我们睡在雕花床上，洪水围城

庙宇哗哗漏着雨，壁上的戏也塌了一段

下个季节是空酒瓶，有人失手打在地上

枭停在木上。口哨，回音

盛在一节空心木桩

蓝画布

午夜，画家坐进酒馆

胎记落在七星瓢虫上。

夜卷进戒指。般若离岸，

收捻白天的荣誉和线头。

银色的雨落在鸟身上

羊与十字架闪亮。

披雨纵行。蓝，像血液。

水的腰身化成鱼身

花瓶落款，风把绿吹软

黄鹂把春天叫软

颜料打翻

沙子挨着沙子，边缘靠着边缘

大河开来，黑夜眠于地下

李啸洋，笔名从安，电影学博士，南京市第二期“青春文学人才计划”签约作家。作品见于《中国作家》《花城》《中外军事影视》《诗刊》《星星》《中国诗歌》《延河》《青春》《解放军文艺》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