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秀丽 陈学琴
摘 要:马克思从经济基础、社会关系、价值取向及实践目标四个层面构想了建设“真正共同体”的逻辑路径,内在地包含消除人类社会发展过程中的“虚幻性”、推动社会向好向善的治理理念及促进人自由全面发展的价值意蕴,对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具有重要指导意义。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承继了马克思真正共同体思想相关理念,但并不限于此,其内在地包含了“合作共赢”的发展模式、彰显了国际“共性”价值,是多元“共同体”的聚合体,也是“五位一体”布局理念于国际层面的践行,其丰富内涵是对马克思真正共同体思想的时代创新。
关键词:“真正共同体”;人类命运共同体;“自由人联合体”;可持续型世界
中图分类号:D6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7408(2020)08-0055-08
伴随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的完善及现实实践的推进,其内涵更为丰富。总体来看,它本质上包含着“合作共赢”的意蕴,从价值层面看,它是集共存、共商、共建、共享、共赢等诸多“共性”于一体的价值共同体;从地域构成看,它是区域间、国家间、多元领域间等不同层面“共同体”的聚合体;从现实实践看,它于政治、经济、安全、文明、生态五个层面构想了推动人类命运共同体建设的实践目标。系统剖析其丰富内涵可发现,它与马克思真正共同体思想有着诸多契合之处,马克思真正共同体思想为其现实构建提供了发展指向。
一、马克思真正共同体思想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提供了发展指向
“真正共同体”是马克思基于人的异化发展状态及资本主义“虚幻共同体”下的非正义现象,构想的消除剥削压迫、实现人自由全面发展和世界整体协调发展的理想状态。马克思着眼当时社会现状,揭示了资本主义社会这一“虚幻共同体”造成的剥削压迫、阶级分化及极端贫困等矛盾,提出构建“真正共同体”,构想了建设“真正共同体”的“两个阶段”,从经济基础、社会关系、价值取向、实践目标等四个层面设计了构建“真正共同体”的逻辑路径。
(一)经济层面:实现生产力的高度发展
纵观世界历史形成发展过程中的社会形态,均依托于特定时代的经济基础。生产力与经济基础的决定性作用是契合任何时代的基本规律,“真正共同体”的构建同样遵循这一规律。马克思明确了“真正共同体”同其他社会形态所具有的共同性特征,即“建立共产主义实质上具有经济的性质”[1]68-69。高度发达的生产力是“真正共同体”形成的绝对必须的前提。“真正共同体”的构建不否定资本主义社会所创造的巨大物质财富,它是在资本主义社会创造的巨大生产力及世界历史发展各个阶段积累的生产力基础上发展起来的,但它与资本主义社会为追求剩余价值而引致的异化问题及造成的剥削压迫和“两极分化”现象是不相容的。事实上,资本主义私有制这一生产关系已越来越成为束缚生产力发展的桎梏。基于此,马克思倡导“真正共同体”的构建要消灭分工和私有制,推动生产力高度发展。总体来看,“真正共同体”的构建是建立在消灭私有制、消灭分工并使劳动成为人真正需要的基础上的,这需以生产力高度发展为前提。
(二)社会关系层面:促进个人与共同体间关系的整体变革
“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2]人们的生产生活均依赖于社会交往并在社会交往中结成一定社會关系,但在“虚幻共同体”中,这种关系是虚幻的、异化的。基于此,马克思倡导构建真正共同体,蕴含协调个人间及个人与共同体间关系,并使其更契合人的发展本质的意蕴。
推动生产关系的变革,首先不能忽视生产力这一决定性因素。生产力的性质决定了社会发展形态的性质,纵观世界历史发展过程中的社会发展形态可发现,手推磨产生了封建主义社会,蒸汽磨产生了资本主义社会。生产力的性质决定着社会的性质,决定着生产关系的性质。正如马克思所说,“随着新生产力的获得,人们改变自己的生产方式……改变自己的一切社会关系。”[3]以资本主义社会这一“虚幻共同体”与共产主义社会这一“真正共同体”为例,在“虚幻共同体”中,私有制及雇佣劳动制度下的剥削压迫、阶级对立大大阻碍了平等的社会交往,个体与个体、个体与共同体间形成的是一种不平等的社会关系。马克思指出:“各个人联合而成的虚假共同体,总是相对于各个人而独立的……它不仅是虚幻的共同体,而且是新的桎梏。”[1]65这不仅揭示出“虚幻共同体”中人与共同体的对立性,更鲜明指出了人与人关系的异化。与此相反,人在“真正共同体”中是作为独立自由的个体而存在的,通过各个人的自由联合并于自由联合体中实现自身自由而全面的发展。总体来看,马克思揭示了“虚幻共同体”、个体及阶级间的关系,指出“某一个阶级的各个人所结成的、受他们的与另一阶级相对立的那种共同利益所制约的共同关系,总是这样一种共同体,这些个人……是作为阶级的成员处于这种共同关系中的”[1]67-68。“真正共同体”中所形成的社会关系是建立在消灭阶级基础上的,通过消灭分工,进而“消灭关系对个人的独立化、个性对偶然性的屈从、个人私人关系对共同的阶级关系的屈从”[1]121,使人能够符合人的本质,自由地进行社会交往。
(三)价值层面: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
人类历史发展及社会形态的演进过程,经历了以人的依赖性为基础的“自然共同体”到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虚假共同体”,并将最终发展为以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为基础的“真正共同体”。纵观个人、阶级与国家这一“虚幻共同体”发展的逻辑进路,个人在其中受到阶级利益约束与物的支配,成为片面、“畸形”的人,人的本质发生异化。基于此,马克思指出,要促进“人自我异化的积极扬弃,通过人并且为了人而实现对人的本质的真正占有”[4]81,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
自由全面发展实则是价值性与实践性的统一。在价值层面,个人的全面发展表现为个体能力、需求及交往关系的全面发展;在实践层面,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是消除人的异化的过程。马克思阐明了人自由全面发展的价值目标及实现条件。他强调,“个人的独创和自由的发展……取决于个人间的联系,且这种联系部分地表现在经济前提中,部分地表现在一切人自由发展的必要的团结一致中,最后表现在以当时的生产力为基础的个人多种多样的活动方式中。”[1]122这实际包含着实现人自由全面发展的三个要求:第一,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以生产力的高度发展为前提。伴随生产力水平的提高,私有制终将成为束缚人的发展的桎梏。消灭私有制下的剥削压迫,化解生产社会化与生产资料私人占有间的矛盾是构建“真正共同体”的必经环节。第二,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离不开“真正共同体”的构建。“真正共同体”以人与人的普遍交往为基础,以个人利益与共同利益的统一为价值取向,囊括了从单个人到全人类的多元主体,覆盖了整个社会的发展领域,为促进人自由发展提供了客观环境。第三,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离不开人的多样活动方式,即人的现实发展需以人的多样实践活动为依托。
(四)目标层面:打造“自由人的联合体”
认识一个共同体性质,“更为重要的是了解一种共同体形式到底为人的自由发展提供了怎样的条件”[5],而“真正共同体”为人的自由发展提供了“自由人的联合体”这一客观环境。
在马克思看来,“自然共同体”与“虚幻共同体”在不同程度上对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构成限制,人屈从于分工和阶级利益,这样的共同体“对于被统治的阶级来说,不仅是完全虚幻的共同体,而且是新的桎梏”[1]65。“真正共同体”的构建需破除桎梏,使“人以一种全面的方式……作为一个完整的人,占有自己的全面的本质”[4]85。马克思倡导构建“真正共同体”,其出发点是现实的人,具体建设过程离不开人,最终目标也是为人服务的。从现实的人的视角分析“真正共同体”,它是具体到每一主体的“自由人”的联合体。这一联合体的构建需经历两个阶段,一是经过长久阵痛刚刚从资本主义社会产生出来的形态,即社会主义社会阶段;二是“自由人的联合体”这一共产主义社会高级阶段。伴随分工的消失、集体财富充分积累、劳动成为人的真正需要、“各尽所能,按需分配”制度产生,以个人所有制为基础、人自由全面发展为目标的“自由人联合体”将最终形成,这一联合体建立于个体自愿联合与自愿参与基础之上,利于实现个体自由、全面的发展。
二、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对马克思真正共同体思想的承继
“真正共同体”是马克思考量“自然共同体”、着眼“虚幻共同体”,立足历史发展规律提出的未来社会发展状态。从自然共同体——虚幻共同体——真正共同体这一逻辑进路看,真正共同体思想中包含的对现实人现实生活的关注、对隐藏在所谓“公正”理念下剥削压迫等虚幻性的解蔽、对诸多矛盾冲突的治理以及促进人自由全面发展等意蕴,均旨在推进世界整体向好向善发展,对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具有重要启示意义。
(一)消除“虚幻性”是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的内在意蕴
“虚幻共同体”提供了个人生存的基本条件,并一定程度上具有协调个人利益与普遍利益的功能,其存在具有合理性。但其中普遍利益的“虚幻性”、人的本质的异化、人的阶级性等揭示了消除共同体“虚幻性”的必要性。马克思强调,“我们所称为共产主义的是那种消灭现存状况的现实的运动”[1]31,这里所指“现存状况”必然包含“虚幻共同体”中的“虚幻性”。而共产主义社会即“真正共同体”是在对人的异化及片面发展这种“虚幻”状态进行反思基础上形成的。“虚幻共同体”产生的根源是分工和私有制,基于此,马克思构想了消除共同体“虚幻性”的基本路径:促进生产力高度发展、消灭分工及私有制、保证普遍利益与特殊利益相一致。当前国际社会发展过程中仍带有“虚幻性”,基于此,协调国际秩序,促进世界范围内国家与国家、人与人之间特殊利益与普遍利益的协调尤为必要,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内具理念及构建内容恰恰契合这一需求。
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在得到国际社会更多认同的同时,形成了经济基础、社会关系、价值取向及实践目标等多重内涵。它主张促进世界经济均衡普惠共赢、推进多元实践主体间关系协调、践行“全人类共同价值”理念及打造可持续型世界,包含进一步消解“虚幻性”的意蕴。就经济发展层面而言,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虽未能达到完全消除人類社会发展“虚幻性”的地步,但它依托“一带一路”实践、多方合作协议等,坚持“授人以渔”及“筑巢引凤”等可持续实践方式,致力于为世界提供更多公共产品,有效促进各国自主、可持续发展。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致力于促进世界经济均衡普惠并于多元合作中实现发展共赢,一定程度利于消减经济层面的“虚幻性”。就社会关系层面而言,面对人与社会、人与人之间矛盾的加剧,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坚持互利合作的基本方式及“共商共建共享”的原则,倡导以对话化解争端、以协商消除分歧,按照处理分歧、促进协商、增进理解、加强合作、达成共识的逻辑进路,推进多元主体间实践关系的协调。就实践目标而言,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致力于从政治、安全、生态、文明、经济五大领域实现世界可持续发展,以实践行动化解矛盾冲突、改善民生,以消除“虚幻性”。
(二)真正共同体思想包含的治理理念契合推动全球治理内在诉求
真正共同体思想蕴含诸多善治理念。着眼现实的人,人异化性的消除及其真正解放只有在“真正共同体”中才能实现;着眼共同体,其构建内含调和利益冲突、消解公共力量“虚幻性”、推动国家治理等意蕴。在“虚幻共同体”中,普遍利益不能完全契合特殊利益,甚至出现背离和冲突。真正共同体在推进公共性利益最大化的同时,主张更好实现个人利益,内含善治意蕴。更大范围共同体的构建可帮助整合多元主体意愿、妥善处理各方面利益关系、充分调动一切积极因素、实现整体更优发展。当前,全球治理离不开更大范围共同体的构建,而人类命运共同体多重内涵的各个方面均体现出其属于更大范围的共同体。
着眼国际现状,世界市场在密切人类联系的同时带来了“四大赤字”。广大发展中国家面临加快发展、改善民生的共同使命,部分发达国家面临高福利陷阱、经济下行等危机。如何更好地化解矛盾冲突、协调共同利益成为时代之问。习近平把握世界发展大势,指出人类已日益成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运共同体,需要通过共担责任的方式解决共同挑战,而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恰恰如此。首先,人类命运共同体利于为世界提供更多公共产品。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建设为世界提供了推动互联互通的基础设施、科学技术等物质性公共产品,诸如“丝路基金”“亚投行”等制度性公共产品以及“共商共建共享”“和平合作、开放包容、互学互鉴、互利共赢”的丝路精神等理念性公共产品,利于缓和国际社会公共产品需求过度及供给不足之间的矛盾,为完善全球治理奠定了基础。其次,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利于提升欠发达国家和地区人民生活水平。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对本国利益的追求远大于对贫穷落后地区人民生活状态的关注。人类命运共同体旨在实现各国共同发展与普遍繁荣,它为欠发达国家和地区提供诸多援助资金及科学技术人才,以“互联互通”为基础性条件改善贸易并增进世界性交往。与此同时,大量合作项目的开展为当地人民提供了诸多学习与就业机会,极大促进了当地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最后,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利于协调国家间利益关系。针对世界各地呈现出明显的贫富差距与利益分化的矛盾,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借由“一带一路”倡议、丝路基金、多方面援助及合作共建推动欠发达国家自主建设,既缩小了国家间发展差距,同时促进世界整体发展更加协调。总的来看,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奠定了各国共商规则、共担责任、共迎挑战的基调,积极完善全球治理,使世界朝着普惠、共赢、和谐的方向发展,利于各地区人民生活更加富裕、利益更加协调,符合“真正共同体”推进公共利益最大化及促进世界协调发展的治理意蕴。
(三)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价值旨归
当前世界整体仍处于资本逻辑主导下的“虚幻共同体”中,剩余价值的追求及人的异化是不可忽略的特征。而我们未来则谋求构建契合人真正本质且促进人自由全面发展的“自由人联合体”,即“真正共同体”。人类命运共同体是“虚幻共同体”向“真正共同体”的过渡形态,它立足现实人的现实发展并以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为价值旨归。
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利于人的能力的多方面提升、人的需要的愈加丰富及人的现实关系的多元协调,契合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诉求。首先,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利于促进人能力的多方面提升。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建设是关涉政治、经济、文化、社会及生态等多领域的建設,其作为一个全球性倡议,社会实践必然涉及到世界范围及多元领域,这要求相关专业能力的提升,对语言、文化风俗多方面的了解及与各国人民的沟通,一定程度利于人能力的多元提升。其次,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利于丰富人的现实需要。它依托“一带一路”建设,聚焦人生存与安全需要的满足,利于促进人生理、安全、社会、尊重及自我实现这五大需求的满足。它关注沿线人民交通通信、资源能源、食物饮水、医疗安全等基本问题,着力改善人民生存条件,推动欠发达国家和地区多元自主可持续发展。此外,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重视人的多元需求及价值力量。它倡导命运相连的共同体理念、互尊互重的基本原则等,为不同地区人民提供了情感归属,使人们获得备受尊重的积极情感体验及对个体自身能力价值的肯定;它提供的诸多就业及学习机会,利于人自我实现需要的满足。最后,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利于人多元现实关系的协调。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建设布局是涉及人类社会发展诸多领域的总体布局,它通过医疗援助、文化交流等方式积极推进民心相通,利于促进人与人关系的协调;而且个体能力的提升及个人多元需要的满足一定程度利于促进人与自身关系的协调。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虽未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但就其利于提高人的能力、满足人的多元需要及丰富人的现实关系的多重效应来看,它以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为旨归并极大促进人的现实发展。
三、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对马克思真正共同体思想的发展
“真正共同体”作为马克思构想的未来社会形态,对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具有重要的实践导向性作用。而生产力发展与现实社会状况差异决定了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必须立足时代环境不断更新。马克思基于资本主义社会状况下人的现实发展状态,以“破”的思维方式阐发了消除“虚幻共同体”、构建“真正共同体”的目标;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的提出则立足当前现实挑战,是以“立”的思维方式阐发的推动全球治理与世界可持续发展的中国方案,其相关理念是基于新时代新环境对真正共同体思想相关理念的发展。
(一)从单一理想型的共同体模式发展为多元现实型共同体模式
马克思立足资本主义社会这一“虚幻共同体”的内在规律及发展现状,指出资本主义社会终将灭亡,代替它的将是每个人自由全面发展的联合体。但唯物史观也揭示出,“新的更高的生产关系,在它的物质存在条件在旧社会的胎胞里成熟以前,是决不会出现的。”[6]这也使我们明晰了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实际已束缚其生产力的发展,但当前生产力仍无法达到“真正共同体”所要求的生产力高度发展的程度。就“真正共同体”来讲,它更多的是马克思基于当时社会发展现状提出的大致轮廓和发展方向,其形成前提是生产力的极大发展,具体方式是消灭资本主义私有制、消灭阶级与国家,未来方向是生产资料归全体社会成员所有并形成“各尽所能、按需分配”的格局。马克思关于构建“真正共同体”的方案,无论是其形成前提、实践方式或具体措施均有一定理想色彩,其所指未来社会是“自由人”联合的共产主义社会,也说明其在社会制度上的单一性。
反观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它与真正共同体思想在致思逻辑、价值取向、实践目标等方面具有一致性,但二者在性质方面又有显著差异。人类命运共同体是解决现存矛盾的世界性方案,相较于“真正共同体”来看更具现实性。在人类命运共同体构建过程中,涵盖了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这两类不同社会制度的国家,它以发达国家、发展中国家及各地区人民间的沟通合作为依托,旨在推进政治、安全、经济、文化及生态“五位一体”协同变革。针对当前发达国家推行的政治霸权行为,人类命运共同体主张通过签订协议、合作对接、互商互谅等现实行为化解争端与分歧,推动全球伙伴关系的构建。针对当前国际社会面临的多重安全问题,它坚持和平发展,主张打击一切形式的恐怖主义,通过多种援助方式解决重大自然灾害、人民极端贫穷等带来的危害,主张构建和平合作、安全开放的网络空间,为维护世界安全作出了重要贡献。针对当前世界经济发展的极端不平衡,它主张通过援助、基础设施建设、现实合作等方式支援贫穷落后地区发展,促进这些国家自主建设以共同建设繁荣世界。针对文明冲突论等论断,它倡导新型文明观,推动形成以多元文明为基调的开放包容世界。针对当前生态领域的巨大危机,它倡导构筑尊崇自然、绿色发展的生态体系,致力于走一条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协调发展之路。相较于“真正共同体”而言,人类命运共同体不仅是目标式的社会发展形态,更是推进未来社会发展形态协调实现的阶段化、具体化、现实化实践。
(二)以社会革命手段为主发展为以合作共建方式为主
马克思指出“一个真正的共产主义者的任务在于推翻这种现存的东西”[1]42,强调革命手段的必要性。而无产阶级和共产主义者本身内在就具有革命性。无产阶级“力求使生产摆脱资产阶级企图永远保存的资本主义性质”[7],具有彻底的革命意识,其利益和任务也是需要不间断进行革命的;对共产主义者来说,“全部问题也在于使现存世界革命化,实际地反对并改变现存的事物”[8]。“真正共同体”的构建过程便是以革命手段消灭旧的生产关系与交往关系、推翻资本主义统治并消灭它自己这个阶级的统治的过程。由此可见,在马克思看来,社会革命手段是构建“真正共同体”的基础性、必要性手段。
着眼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方式,无论是“共商共建共享”的基本原则亦或是现实实践过程中达成的诸多合作协议,都凸显了以合作共建方式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主基调。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坚持各参与国平等协商、互利共赢、和谐包容和可持续的合作原则,以共建“一带一路”为依托,以“六大经济走廊”建设与区域共同体为支撑,是关涉“政策沟通、设施联通、贸易畅通、资金融通、民心相通”等内容在内的现实合作举措,其内在互联互通意蕴更是合作共建的基础。以“一带一路”建设这一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现实举措为例,首届“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达成的279项具体成果已全部得到落实。第二届“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中取得的成果也极为丰硕,在“政策沟通”分论坛中,“共形成60多项高含金量成果,并与多个国家和国际组织签署共建‘一帶一路、产能合作、第三方市场合作等领域文件”[9];在“设施联通”方面,已在“交通、能源、电信等领域签署35项双多边谅解备忘录、合作意向书、投资协议、合作项目”[10];在民心相通方面,签署了14项中外地方合作协议……此外,在智库交流、廉洁、数字丝绸之路建设、境外经贸等方面也展开了多项具体合作。这诸多合作协议的签署与践行既推动沿线地区经济建设,更在提供就业机会、提高沿线人民生活水平方面起到了重要作用。总的来看,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方式从根本上区别于“真正共同体”的革命手段,其倡导的合作共建契合当今和平发展的时代潮流,对解决全球共性挑战、推动世界整体协调发展有重要意义。
(三)从“同质取代”转为“异质共生”
马克思指出“世界市场”范式内含利益追求下剥削压迫的资本增值逻辑,是建立于利益追求上的经济性和资本扩张性的“虚幻共同体”的实然状态。基于此,他构想了“真正共同体”的应然状态,但实则包含“同质取代”的特性。马克思在分析共产主义革命活动时便指出,“共产主义革命则针对活动迄今具有的性质,消灭劳动,并消灭任何阶级的统治以及这些阶级本身。”[1]36他在阐释推动“真正共同体”构建时,主张以生产资料公有制取代资本主义私有制、以“各尽所能,按需分配”取代按劳分配、以“自由人的联合体”取代阶级与国家。但这一“同质取代”特性在今天尚不具备实现条件。不同于“真正共同体”的“同质取代”特性,人类命运共同体遵循和而不同的基本理念,坚持“共商共建共享”的基本原则,以推进各参与主体间的差异互补合作与多元文明间的交流互鉴,主张“异质共生”,是对真正共同体思想的价值承继与理念超越。首先,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遵循和而不同的基本理念。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跨越多元地域,连接多元文明,应对多样挑战,其构建以“和而不同”为基础、以“求同存异”及“聚同化异”为目标,主张多方协调合作以达致“和”的状态。其次,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坚持“共商共建共享”的基本原则。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蕴含以沟通协商、合作共建实现共享共赢发展目标的理念,对促进多元地区自主、协调发展具有重要意义。再次,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坚持推进各参与主体间的差异互补合作。它以世界多元样态为基础,充分了解不同地区地域差异,挖掘资源能源、基础设施及科技教育等多方面的优势,立足差异推进地区间合作,以实现多元区域的差异协调与优势互补。最后,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主张推进多元文明交流互鉴。它主张多元文明间的交流、互鉴、共存,以包容发展心态推进世界文明交流互鉴,从而达致“美美与共”之境。综上所述,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从基础理念、基本原则、践行方式到价值文明等,均倡导尊重差异、互补合作、共同发展,其蕴含的“异质共生”特性生发于时代环境,对促进世界整体和谐发展具有重要推动作用。
(四)从人的异化性的消除转为人与世界关系的协调
贯穿马克思真正共同体思想的一条价值主线便是消除人的异化,实现人的解放。马克思在研究资本主义社会发展状况时揭示了人的四重异化现象。首先是劳动者与劳动产品相异化。劳动者创造了劳动产品,但得到的却是“产品中最小的、没有就不行的部分”[4]12,是仅够维持其作为工人至多繁衍工人的部分。劳动者生产的财富与实际占有的财富是成反比的。其次是劳动者与劳动本身相异化。劳动本身是人的真正需要,但在资本主义私有制及分工制度影响下,劳动维持工人生存的条件,即成为“对工人来说是外在的东西”[4]54。再次是人与人的类本质相异化。人本身是类存在物,人与动物的区别便在于其自由自觉劳动的本质属性。但“异化劳动……从人那里夺去了他的类生活”[4]58,将人区别于动物的类属性贬低为仅仅是维持人生存的手段。最后是人与人相异化。阶级关系的存在尤其是阶级对立使得人对于人来说,成为一种异己力量。马克思倡导消灭阶级、消除人的异化、实现人自由全面发展,勾勒出一个完整的推进人类解放的实践逻辑:以生产力高度发展为基点,以推翻资产阶级统治、消除人的异化为过渡,以实现人的解放为目标。正如马克思所讲,“真正共同体”即共产主义社会是人自我异化的积极扬弃,“是通过人并且为了人而对人本质的真正占有”[4]81。它以人的普遍交往为基础,以个人利益与共同利益的统一为价值取向,囊括了从单个人到全人类的多元主体,覆盖了整个社会所有部门与发展领域,致力于消除人的异化现象,实现人的真正解放。
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则更多侧重于促进人与世界多重关系的协调发展。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主体是“人”,从其源起到现实生存再到未来目标均聚焦人的发展,并旨在实现人与世界关系的协调。从人与自然来看,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秉持绿色发展理念,旨在推动世界人民形成绿色发展价值观认同,从真正意义上转变人与自然的相处模式。从人与社会来看,人类命运共同体推动“践行共同、综合、合作、可持续的安全观;增强在传染病疫情通报、疾病防控、医疗救援、传统医药领域等方面的互利合作”[11];加强参与国基础设施建设及能源资源的开发利用,弥补欠发达地区基础设施短板,营造了促进人与社会关系协调发展的合作环境。从人与人的关系看,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利于推进民心相通。从人与自身来看,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过程是我国与他国多维领域合作共建的过程,其各项务实成果的达成,极大丰富了人们的生活、学习、实践能力及交往关系。正如马克思所言,“个人在精神上的现实丰富性完全取决于他的现实关系的丰富性”[1]34,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在增强人民多元交流与多样实践的过程中,丰富了人的现实交往关系,利于人自身实践能力与精神文化水平的双重提升。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从真正共同体思想主张的人异化性的消除这一个体发展的理想目标,转为倡导人与世界关系协调这一现实性举措,是对真正共同体思想的时代创新。
(五)从构建“自由人联合体”转为建设可持续型世界
马克思主张构建的“真正共同体”即共产主义社会的最终落脚点是“自由人的联合体”,它以人的发展为基础和目标,旨在促进“自由人”“联合体”两个实体的协调发展。就“人”这一个体而言,构建“自由人联合体”旨在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而就“联合体”这一实体来看,其主体是自由全面发展的人,它是每个自由人的自愿联合。“自由人联合体”实质是真正代表人类利益及世界整体利益的联合体,它要求实现特殊利益与普遍利益的完全一致,实现人、自然、社会关系及人本身的统一,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
“自由人的联合体”彰显了对人自由全面发展的个体关注及对实现人、自然、社会和谐统一的整体关注,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提供了目标指向。整体来看,人类命运共同体是兼具“自由人联合体”中实现人自由全面发展以及现实社会中满足人的美好生活需要、实现人的幸福等意蕴的聚合体,是构建互利共赢关系、推进全球治理、加强文明互鉴、实现共同繁荣并保障人类社会可持续发展的利益共同体、责任共同体、价值共同体及命运共同体的四维统一,其实践目标是打造可持续型世界。当前,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逐渐形成集政治、安全、经济、文化、生态在内的总布局与总路径,这一实践对协调国家间关系、人类文明发展关系、人的发展与客观环境间关系等多元关系以及推进构建可持续型世界具有重要意义。就促进人类可持续发展来看,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将积极落实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推动削减世界贫困人口、减少世界饥饿、缓解区域性水资源压力、改善公共环境卫生、促进教育发展等基礎设施建设。以减贫为例,当前“全世界仍有13%的人口生活在极端贫困中”[12],世界可持续发展的基础是贫困问题的消除及人最基本生存需求的满足。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过程中,我国持续推进对沿线国家的支援、救灾和扶贫,而伴随“一带一路”倡议的全面实施,“将使3200万人摆脱日均生活费低于32美元的中度贫困状态,全球收入增加29%”[13]。此外,它以“一带一路”为依托,推动“铁路、公路、航运、航空、管道、空间综合信息网络等为核心的全方位、多层次、复合型基础设施网络加快形成”[14],促进各地区投资贸易越发自由化便利化,文化交流愈加丰富多元,沿线人民的教育及职业技能培训机会愈加多样等,这对推动沿线国家自主建设、提升人民生活水平、增强国家间与人民间友好关系并促进世界整体可持续发展具有重要价值。区别于“真正共同体”所主张构建的“自由人联合体”这一理想发展形态,人类命运共同体着眼现实挑战并以积极实践促进世界更可持续发展,是对真正共同体思想中相关理念的丰富发展。
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的形成发展离不开“真正共同体”的目标指引。它并非是对真正共同体思想的完全复制,而是基于现实环境提出的旨在解决全球发展问题的新思想新方案。从本质上看,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是对真正共同体思想的时代拓新;从共同体模式来看,它以多元现实型共同体模式实现对单一理想型共同体模式的创新性发展;从合作方式来看,它以合作共建超越暴力革命;从发展性质来看,它以“异质共生”超越“同质取代”;从个体发展来看,它从人的异化性的消除转为人与世界关系的协调;从实践目标来看,它从构建“自由人的联合体”转为建设可持续型世界。这些方面的转变创新是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区别于真正共同体思想的关键所在,对我们深入认识人类命运共同体思想具有重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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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雨 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