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俊
记一部波兰电影
在一部电影的开放叙事里,
马克·夏加尔变成一个字符,
仅仅是为了荒诞而存在。
可你什么时候都能看到一个少女
手捧着赝品,在街道中行走。
要经历多少风雪的洗濯,
你才能离开偏见的街道。
血统的诅咒变成洇散的画布,
蔓延在整个国家的地图里。
母亲的时尚在变成缩小的原点。
她让你许下的诺言在发酵,
是逾越节那不被祝福的饼吗?
你吃着泥巴,这爱的极端方式
记录着初恋消退的翅膀,
你隐形,飞向那传说中的海滨胜地。
法式的自由,从放逐之地舶来的忧愁
在被文学和战争啃噬。当你在空中
投下弹头,在护目镜的余光中是否
曾和埃克苏佩里空中相逢?可当你接过
龚古尔的证书,你一定将愿望深度曝光。
这是少年的承诺。那来自母亲
血脉里克隆的倔强,从不曾有过
移民的时刻。它是一座夯实的城堡:
分别藏匿着外交和文学两个住客,
即便她已在疯人院的病床上写完所有剩
下的信。
外婆在深圳的日子
纵使她曾是最开明的村妇,
她曾祈祷女孩降临,
曾带头试吃古怪的食物。
可她依然有着城市恐高症,
那从地平面锤炼的生活技能,
在此地上演着零和游戏。
她变成非著名的隐居者,
像那盆她从山野中带来的春兰,
在密室的食谱中,
香气被反复咀嚼和吸收。
她甚至不愿意走入寻常巷陌,
用幽香去治愈罹患孤独症的门牌。
只有在回乡下前的那个午后,
她才真正愿意去探寻隐秘的街道。
在京基100大楼喷水池的水柱前,
她的羞怯第一次被洗濯殆尽。
可一切都已经注定,
飞的轨迹将再次让她变成山间“小隐”。
即便她想真正接纳城市多元的脸,
她也已经像季风一样将驶离轨道。
这一切都将在一张照片中得到定格,
为了配合她古旧审美的需求,
多年来我第一次让它变成纸质,
这让我再次漫游进她价值观的宗族。
空 巢
可春节仍是一个漩涡,
无论你是叛逆或乖巧的水滴。
它强大的吸附力引领着你,
候鸟的本性在体内奔涌,
它的精确导航将你送回到空巢。
可你无法再拼凑出那些圆满了。
死亡的容器早就盛放着他们的身体。
剩下的“她们”孤单地望向你的车辙,
即便祖母央求你留在祖居,
哪怕一晚,哪怕只是留住仅存的炭火。
可你真的已不属于这里。
你只能探视,不能长久地停留。
祖辈们先知般的口吻已消退,
你听从新的法则在旷野中行走,
那世界观的卷尺丈量着血缘。
你能逃脱它的无情审判吗?
当他们用童年往事绑架你的审美,
当宗族的权威再一次展现锋刃,
你将展现完美逃脱的技能,
在世界公民的面前已没有种族的贡品。
云计算和舞狮队
在高楼,狮子会安睡吗?
不,他们选择在高档的宴会厅,
重新拿起了画笔伸向木讷的眼睛。
想象一只老虎被丢进了草原,
它的眼睛孤独胜过漫天繁星。
那坠落的萤火虫,
无法直译出它忧伤的外文。
此刻,向网络之云索取的科技公司,
向传统伸出了塑料橄榄枝。
它沾着水会变成观音的柳枝吗?
如果要在“云端”检索,
将探寻出那真正的病因:
他们的代码还停留在前现代。
仍藏在部落笨重的瓮中。
每当他们探出头,
每当眼睛向天空索取明亮的法典,
那田纳西的坛子没有向它颔首。
傲慢与偏见
他已变得像鼠尾草一样卑微,
在薰衣草高贵浪漫的隐喻前却步。
他已赎回所有过犯的典当物,
可你仍用鞭抽打着自尊的肩胛。
为何不在诗的部族间穿行,
俗世所有的铠甲都被你陈列。
诗性被你的剃刀无情收割,
只剩下评价体系让人生畏的白骨。
他常年在干旱之中踱步,
将日子碾成破碎的金粉。
和旷野中的人子一样经受试炼,
指向永恒之城不存在的激情。
何不飲下那些被十九世纪眷顾的江水,
那傲慢与偏见的城市病就将自愈。
画地为牢的人终将出走,
在魔幻和现实之间寻找阿基米德的支点。
人工智能时代
它就要来了。
我们什么都不说,
什么都不做。
我们俯下身,
我们对王交出权柄,
我们向集体让渡个体的权力,
我们在呜咽。
量子计算机长着灰褐色的脸,
在黑暗中完成模型的实体化:
那曾被偷窥的、罪的所有模型。
但说好的救赎呢?
它是不是已被遗忘,
在备忘录的灰尘枕头中酣睡。
最近死去的人,
将不再拥有开放式结局。
熬过这些催命的滴答声,
在永生的名册中,
也许将录进他们的名字。
也许,在未来的某个时刻,
作为臭虫的我们,
将被冲进历史的下水道。
那样,他们永恒的死,
将同样不具有被缅怀的意义。
时间在不同的空间具有不同的文本。
当我们在沙滩上喝着椰汁,
有人正用嗅觉接纳恶臭——
那绿皮火车上腋毛和鞋袜翻炒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