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疫情时代,新威尼斯?

2020-08-13 07:07昆汀·拉瓦迪樊迪
海外文摘 2020年8期
关键词:游轮威尼斯酒吧

昆汀·拉瓦迪 樊迪

疫情期间,只有送货船依旧穿行于威尼斯的河道中。

走在威尼斯最古老的里阿尔托桥上,目之所及,终于不再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而是大运河的无限风光。古色古香的地砖缝隙里,小草正在悄悄生长。

五月,意大利解除了持续数周的大封锁,一切都在渐入正轨。然而在完全依赖旅游业的威尼斯历史中心城区,当地商家不禁发问:“现在是为谁开放?又为了什么开放呢?”每年威尼斯都要接待约1200万游客,其中九成是外国人。一位自三月以来未收到任何订单而被迫关门的旅馆老板叹道:“这些外国人最近几个月都不会来了。”为减轻疫情带来的负面影响,意大利政府表示支持国人“就近旅游”。“行吧……”这位旅馆老板半信半疑地说,“危机之后谁又有闲钱和勇气来旅游呢?”

但从另一方面来看,也是因为这场疫情,让人们终于注意到了当地居民的存在——即使他们人数很少(目前约5万人)。如今,真正的威尼斯本地人开始重新当家作主,街是他们的,日常生活也终于属于他们了。早上点一杯咖啡,周围听到的不再是英语、法语,而是本地口音的意大利语。威尼斯人重拾了平静的生活。

逐步复苏

一个曾经负责给好几家饭店配送水产品的渔民说:“我在海鲜下面垫一堆冰块,让货篮子看起来满满的。人们似乎都在‘假装回归到正常生活中。”邮递员皮耶罗在街巷里任意穿行,就像个正在做游戏的孩子,但这也是苦中作乐罢了。他说:“送信的路上看到好多被迫关门的商店。去年发大水,今年有病毒,我们可真是难上加难!”去年秋季,威尼斯遭遇了巨大的水灾,造成至少10亿欧元的损失。亚得里亚海水当时汹涌的情形似乎历历在目,无论是在商家的墙上,还是在他们的账本上都有水泡过的痕迹。原本就风雨飘摇的本地企业,在疫情时期大隔离的又一重击下,更加步履艰难。皮耶罗消失在一条街的尽头,又重新出现在街旁的广场上。他的邮车里载满了沉重的消息,“未缴费的罚款、未遵守隔离规定的罚款……一封又一封的罚款信。”他耸耸肩苦笑着说。

六月重新开放的威尼斯迎来了第一波游客。

以前不用看路,随着人潮,很容易就能找到圣马可广场。而如今,似乎要跟着地图才能到达。广场上空空如也,高耸的旗帜、船上的桅杆和风帆在风中摇曳,猎猎作响。88岁高龄却依然保持着优雅绅士形象的阿里戈·西普利亚尼,独坐在空无一人的哈利酒吧餐厅内,失望地注视着眼前的景象,回忆起20世纪30年代其父亲朱塞佩·西普利亚尼也曾是为威尼斯的复兴贡献力量的一份子。那时候,电影明星、作家、政客络绎不绝,纷纷前来酒吧品尝美酒和美食。要知道,著名的贝里尼鸡尾酒和卡帕奇奥生牛肉片也要归功于这位哈利酒吧创始人。然而从三月开始,哈利酒吧就紧紧关上了大门。阿里戈回忆道:“上一次关门还是二战的时候,当时酒馆被意大利法西斯军队征用了。”虽然威尼斯不少餐厅和酒吧都决定在政府允许的最早时间(6月1日)重新开张,但对此持悲观态度的阿里戈却说:“要是在酒吧内也要继续保持社交距离,我宁愿继续关门。客人来这儿是为了彼此亲近和交流。”尽管他的经济损失已超过200万欧元,但他依然不愿自己家族世代付出无数心血的酒吧以这样的方式重新开业。

隔离期间,唯一没停工的就是送货员了。他们坐在堆满了印着亚马逊微笑标志包裹的货船里,点起一支烟,然后继续着难熬的送货马拉松。没有了小船、水上巴士和贡多拉的运河河道不再拥堵,河水变得清澈,整条运河都像是货船的天下。“我很高兴看见河水变清了,但也说明没人在干活儿了。经济和环保总是不可兼得。”戴着口罩的年轻送货员马泰奥说,“外国游客一走,城市就停滞了。可见威尼斯的旅游文化是多么单一,这很危险。”自小在威尼斯城里长大的他忧心忡忡地继续说道:“必须马上行动起来,要快。”因为他担心威尼斯会成为“水上的庞贝”——一座死城。

游客稀疏的圣马可广场

转型在即

很多威尼斯居民都像马泰奥一样,认为经济的振兴需要通过产业转型实现。甚至威尼斯宗主教弗朗西斯科·莫拉利亚也对当地未来充满质疑。在圣马可教堂内,他说道:“威尼斯必须拥有自我调度和自我节制的勇气,比如针对毫无节制的旅游业。”

面对疫情对旅游业的“大屠杀”(威尼托大区内有3.5万人直面这一冲击),威尼斯市长路易吉·布鲁加洛允诺“会考虑减少对旅游业的依赖”。他的目标是“重质不重量”。然而市民并不买账,他们觉得市长在为秋季市政选举谋求连任而夸夸其谈。“所有的市政府候选人都会说转型很重要。而现在每个人都明白,要是机器总在飞快地连轴转,那一定会出问题。”负责社会团结和经济发展相关事务的市参议员西蒙·文图里尼说,“但旅游业从粗放型到精细型的转变,恐怕没法一蹴而就。这是一条漫漫长路。”

为限制游客人数,数年来威尼斯市政府都在考虑针对那些“一日游”的游客实施“进城税”(根据季节不同,3~8欧元不等)。参议员文图里尼认为,该税收既能用来支付城市的清洁及市政维护费用,又能促使原本只想短暂停留的人在此过夜(住宿过夜无需缴纳进城税)。这项税收政策原本计划今年夏天开始实行,但由于疫情而不得不无限期推迟。

在圣马可教堂对面的海关大楼附近,在潟湖上开了41年船的贡多拉船夫朱塞佩正在检查自己和同事船只的状况。“对我们来说,终结大量无序游客的解决办法就是提高进城税,比如提到50欧……这是能够吸引优质游客的唯一办法,这样的游客既有钱,又真正懂得欣赏威尼斯的美。”年过六旬、身体却依然矫健的朱塞佩说,“如果没有高额税门槛,威尼斯的貢多拉船夫就要继续‘干着牲口才干的活儿!”

离贡多拉船不远的地方,两个威尼斯少年正坐在木头浮桥上极目远眺。“没有游轮的朱代卡运河真是太好看啦!”一个少年说。目之所及,海天相接,很难想象曾经庞大的游轮挤入千年古城中心的港口,再卸下满载的游客的场景。“虽然游客在六、七月份之前禁止进入威尼斯,但我们都清楚,只要一有机会,旅游业就会重新开放。”“向大船说不”组织发言人马尔特说,“我们担心的是游轮产业给潟湖生态系统带来的环境破坏和给人们带来的健康危机。想象一下,‘一人感染,全船封锁的游轮把几千人同时隔离在海上漂的‘监狱中,这是件多么可怕的事啊!”

未来方向 

市政府也有意改变大型船只的航道,但要完全禁止它们驶入威尼斯水道是不可能的。而游轮工业为威尼斯提供了超过5000个工作岗位。如果坐火车进入威尼斯,你就更能感受到航运业对威尼斯经济的重要性:铁轨向芬坎蒂尼造船公司的海上工地延伸,港口还停靠着即将驶向中国市场的载重船只。

威尼斯导游斯蒂凡诺·克罗切提议,要限制粗放旅游业的发展,就需尽快实行限流和预约的措施,并且全年都应稀释入境游客数量。市政府也开始把原本面向旅客、但受疫情影响而空置的公寓房出租给当地大学生,还有意对将寓所出租给居民的房东减税。

“我认为,威尼斯需要创建一个崭新的能够替代旅游业的经济产业。”城市公共交通局局长说,“一直以来,我们的孩子在结束了威尼斯的学习生涯后,就会离开这里,去其他城市,因为威尼斯没有适合他们专业的岗位。”他希望扶持环境友好型创业公司和久负盛名的手工业的发展。

威尼斯历史中心城区人口的平均年龄接近50岁(比意大利平均水平还高5岁),因此迫切需要“重新赢回城市,赢回市民”,这也是导游克罗切的诉求。正如他所说,新冠病毒危机或许也是个独特的时机。封锁隔离似乎让时间停止了脚步,昨日的威尼斯看起来对城市转型无能为力,但今天时机正好,是时候转型了!

[编译自法国《观点》]

编辑:侯寅

猜你喜欢
游轮威尼斯酒吧
The end of British pub culture? 英国酒吧文化已日薄西山?
混进酒吧的小偷
威尼斯商人
美酒吧枪击案13人死亡
威尼斯:水上都市
威尼斯:水上都市
来自未来的游轮
忘了自己是谁
史上最大游轮下水
世界最大规模游轮将停日本 专营中日航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