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睿涵
我在车站徘徊,等待的,是我的爷爷。
一把年纪的人了,爱听戏。一把藤椅,一壶茶,听收音机里咿咿呀呀的人声便能晃晃悠悠一下午。爷爷今天进城是来买戏曲碟片。想到这儿,我暗自发笑。
小时候,爷爷带我去看戏。他有力地握着我的小手,穿过拥挤的人群,总能寻到合适的位置,坐下,把我放在膝头。
大幕拉开,爷爷用手遥指台上的人儿,对我说:“囡囡,你看,那个穿红衣的是女驸马!她呀……”
那时的我,听不懂鸟鸣般悦耳的戏腔,也看不透台上演绎的一个个悲欢离合的故事。只觉得,爷爷的手掌温暖而有力,爷爷讲的故事十分有趣,心中装的是满满的小欢喜啊!
后来,我进城上初中,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幼时的那种幸福也在碎花般的流年中渐渐被遗忘。
这一日,从不出小镇的爺爷竟打电话说,要来城里买戏曲碟片,顺道看看我。我微微笑了,佯装不知他的真实目的。
“吱——”车子在站台缓缓刹住。“啊,囡囡!”爷爷蹒跚地从车里走出来,见到坐在椅子上等候的我,眉眼里跳出一丝惊喜。
“爷爷。”我莞尔,站起身,发现不知何时起高大的爷爷竟比我矮了半个头,头发像冬天的树木一样稀疏,面颊上的皱纹也愈发深了,像是水流干了的河沟。鼻子微微一涩,我伸手要帮他拎东西,却被他挡回:“不用,我来!”
过马路了,“囡囡,爷爷带你过去。”这声音很熟悉,但是又很遥远。一样的祖孙,一样的过马路,却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不好!”一辆车疾驰过来,爷爷险些被车蹭到,他浑浊的眼里露出惊吓,身子矮下去,像一株耗尽生机的植物。
“囡囡,没事吧?”“爷爷,我没事,您?”
爷爷有些语无伦次了。
我低头瞥见他的手,上面有一片开裂的老茧,如同枯干的松树皮,都是黝黑色,那是他长年在地里劳作的缘故。此时,这双手握紧我,虽粗糙但一如从前温暖。
我把手慢慢地从他的掌心滑脱,又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说:“爷爷,这次让我带你走。”我牵着他的手,带他走过川流不息的马路,来到了对面的碟片店。
咿咿呀呀的戏曲声仿佛唤醒了爷爷,他戴上老花镜,仔细地翻看,挑选。
夕阳下,昏黄的阳光洒在地上,像铺了一层金。他的脸也被染上温暖的光泽。我指着他手中的《女驸马》,说:“爷爷,这是不是我小时候看过的戏啊?”爷爷欣喜地说:“想不到囡囡还记得啊!”他的话匣子一下子打开了,跟我念叨起我小时候看戏的趣事,跟我绘声绘色地讲女驸马的故事……
恍惚间,时间好像倒流,那年,那时,一个男子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带她去看戏,认真地给她说戏。
啊!这弥足珍贵的幸福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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