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河旧事 (三题)

2020-08-10 08:45相裕亭
北方文学 2020年7期
关键词:老彭套娃果儿

相裕亭

纸活儿

盐区有好多语言是独特的。譬如吹唢呐的,不叫吹唢呐,叫吹呜哇的。直观的意思,就是唢呐所发出的声音“呜哩哇啦”的,干脆就叫他们“吹呜哇”的。好像他们只会吹那“呜哩哇啦”的声音,别的音调都不会吹似的,多有藐视他们的意思。其实不是那样的,盐河边的唢呐人,能吹好多曲子,如《赶牲灵》《小放牛》《汪大宝哭妻》等等,他们都会吹的。可盐区人不管他们会吹什么,就叫他们吹呜哇的。

再有,扎纸活儿的,盐区人也不叫他们扎纸活儿,叫他们“扎把子的”。

扎把子的是什么,是指房梁上面所扎的柴把子。怎么就把他们两者混为一谈了呢,真是怪呢?究起原因,可能扎纸活儿的与扎柴把子的,都离不开芦柴棒。但柴把子人人都会扎。而扎纸活儿,可不是人人都会做、都能扎的。

乡间扎纸活儿的人家,多为祖传。而且是划定地盘的,什么人家扎哪几个村庄的纸活儿,都是相互默认了的。他们不仅能用芦柴扎出骡马猪狗、亭台楼阁的框架儿,还能用彩笔绘画出人物的眼睛、鼻子,骡马的鬃毛以及楼阁中的画廊门窗。有时,楼阁的角上还会吊一个栗子壳儿坠在那儿,作为随风摇曳的小铃铛,可逼真。小孩子们最爱看那些。

“去去去!”

盐区这边扎纸活儿的郑大涝,最烦小孩子靠在他跟前。每当有小孩子们靠得他太近了时,他就会摇晃起手中的芦柴,把小孩子们驱赶得远一点。可那些喜欢看热闹的孩子,看到芦柴扫过来时往后退开,一旦芦柴扫过去,他们又一步一步地靠过来。

这个时候,旁边打柴叶或是正在理麻批的小果儿就会走过来,在地上划出一道杠儿,限定小孩子们只能站在杠线外面观看,不得跨越那道横杠。

还别说,小果儿的这一招,还真是把小孩子给隔在杠线外面了。

小果儿是大涝的妹妹。她与哥哥嫂子一起扎纸活儿。嫂子是前年过门的小嫂子,比小果儿还小月份呢,而今孩子都坠在奶头上了。嫂子在月子里,都是小果儿伺候的。

小果儿母亲去世早。

早年,有父亲在,旁人家的女孩子正是梳油头、踢毽子、抓石溜子玩耍的时候,小果儿就会锅底烧鱼、锅边贴饼子了。阴雨天,她还摸起剪刀、针线,盘坐在炕头上,把哥哥穿过的旧衣服,改过领口,穿在父亲身上。街坊邻居的婶子、大娘们眼馋得不得了,训斥自家的妮子时,总拿小果儿做榜样。

小果儿会做家务,也会帮着哥哥扎纸活儿。

哥哥在院子里扎柴架,小果儿在屋子里贴花纸。贴花纸是手艺活儿,多少有一点儿技巧,一般不让外人看。而扎柴架,就是把剪裁整齐的芦柴棒,扎成一个一个圆圈圈、方框框或三角架,那样的时候,你是看不出人家要扎什么的。大涝每回坐在院子里,脚上与腰间连着一根绳索,他将要捆扎的芦柴,缠绕在那绳索中间,随着脚尖一蹬,将芦柴“咯吱咯吱”地收紧,看似那绳索就要系在那儿了。其实不是的,那绳索只是把要连接的芦柴勒紧,待大涝另扯一根麻批,在那收紧处系好以后,他脚上的蹬力一松,所系的麻批就吃上劲儿了,仍然捆扎得很牢固。

小果儿也会扎框架。遇到某户人家要扎“满堂彩”——金银山、聚宝盆、三驾大车,亭台楼阁,还有数十个随从。兄妹两个便一起坐在院子里,“咯吱咯吱”地捆扎框架。

捆扎框架是扎纸活儿的第一步,很多细巧的活计,还在后面的整架、贴纸、绘画上,做工可繁琐。

而今,嫂子进门,虽说怀里奶着孩子,可她提笔画个门窗,描个花朵,还是可以的。

再说,小果儿已经许配了人家——西街的陈木匠。

前年,哥哥娶嫂子时,请陈木匠来家里打嫁妆。后来,嫁妆打成了,小果儿的心思也跟着陈木匠走了。

哥哥舍不得小果儿走,闷头与小木匠喝酒时,说:“明年吧,等明年我多攒下些钱,好陪嫁小果儿。”

小木匠嘴上说:“不急不急。”可他心里巴不得当下就把小果儿领走呢。

小果儿呢,自然是听哥哥的。

哥哥说:“明年。”

她就跟小木匠说明年。

可真到了小果儿出嫁的时候,小果儿没有落泪,哥哥的眼圈却红了,哥哥看着满屋的嫁妆,跟小果儿说:“别人家新娘有的,哥哥都给你办齐了。”哥哥心安的是,爹妈不在了,我这个做哥哥的,也要体体面面地嫁妹妹。

妹妹心存感激,她在迎亲的鞭炮炸响时,摸出两块压箱底的银锭,硬是塞给嫂子怀中的小侄子。

果儿不想把娘家的钱财都带到婆家去,她想到了婆家以后,与那个小木匠再慢慢地过日月。

岂不知,小果儿过门不久,她的男人给人家建房子时,从梁上滚下来,当场把腿摔断了。

这以后,小果儿那边不断传来坏消息,先是说小果儿的男人要截肢;再就是小果儿的男人拄上拐杖了。等到哥嫂听说小果儿在婆家那边也做起了扎纸的活计时,哥哥先是派人去打探虚实。随后,便一声没吭地找到小果儿家,把小果兒当院的芦柴,还一些扎成半成品的框架,一股脑儿地扯拽到大街上,一把火给烧个精光。然后,一句话都没跟小果儿说,扭头走了。

小果儿含泪无语。

她自然知道那扎纸活儿的营生是祖传的,她是嫁出去的闺女,没有资格继承祖上留下的营生。

这以后,小果儿再也没有动念去扎纸活儿。

可过了一段时间,哥嫂那边接到成套的大活儿,一时忙不过来时,差人来喊小果儿去帮忙。小果儿扔下身边的活计,匆忙跑去了。回头,哥嫂接济她一些散金碎银,她先是推脱,末了,一对毛眼儿扑闪扑闪,也就拿上了。

车  夫

车夫老彭住在西门外。西门外,原是一弯古河套。

古河套里住着好些像老彭那样外乡来盐区混穷的人家。他们多为码头上扛大包的汉子,或是周边赣榆、沭阳、响水、涟水那边来盐区修鞋、配钥匙、锔缸、补盆的匠人,以及打朝牌(烤饼)、酱咸菜、倒鸭肠子、收鸡毛的小贩。他们三五户围成一个小院,前后院落间,同样也留出宽窄不一的街巷。乍一看,也是一个村庄。

只是那里的人家,都住在河坡底下。出西门,到河坡下,要经过一段很长的漫坡。上坡的年轻人,噌噌噌,跑出一头热汗,便跑到西门外的石栏杆那儿回头一望,刚才与他们一起蹬坡的老头儿、老太太,正坐在半坡那儿,敞开胸怀,摇着衣襟歇息呢。

好在下坡时挺顺溜,尤其是推车、挑担的人,下那道长坡时,如同身后有人推着似的,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就会加快,赶到漫坡下有人家居住的地方时,陡然从街巷里窜出一群孩子或是两三只狗呀猫的,你想收住脚步避开他们,都要拱腰凹肚、强收脚步才行。

拉板车的老彭,大名彭家礼,就住在漫坡下面一个小院里。

晚间,小院里人家,吹灭灯火,哄着孩子,说:“马猴子(狼)要来了!”骗小孩子快些睡觉。

那个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大人们哄小孩子睡觉时,总是说狼要来了。好像谁家的小孩子要是不睡觉,恶狼就要来把他给叼走。再就是小孩子只要是听大人们的话,乖乖地闭上眼睛睡觉,老狼就不叼他了。真是怪呢!

而小孩子被哄睡了以后,大人们往往也都跟着睡了。

可此时,若是院门外突然响起“咣啷咣啷”的板车声,那一准是老彭回来了。

老彭在盐场拉板车,只因为他们拉盐的板车借风力来助推,盐区人管他们排成一条长线的板车队叫风车队。

民国年间,那是盐区难得一见的一道风景。当时,板车上的胶皮轱辘,都是从青岛或上海那边购来的洋玩意儿,属于盐区很稀有的物件儿。现在的孩子,看不到那样的风车队了。

他们在板车边框上竖起两根竹竿,竹竿上方兜起一块帆布,如同一床小棉被似的,借助于风力的鼓动,助推着盐车,拉车人可省力气了。尤其是空车放行时,板车前头留一个盐包压重,也叫压翘。车夫们将原本套在肩上的车绊单脚踩在半空,两手把控着车把,巧借板车前头的压翘之力,另一只脚,时而悬空、时而蹬地,助推着板车,如同搏击风浪的帆船一样,在盐道上一起一伏地行驶,比奔跑的驴子都快。

车夫老彭,晚间放空回家,临到西门口漫坡那下滑時,“咣啷咣啷”的车响声,往往会惊动已经入睡的四邻。尤其是老彭在外面喝点儿酒回来时,生怕人家不知他是喝过酒回来似的,“咣啷咣啷”的车响声,格外爆响。

那样的时候,已经入睡的人家猛不丁地被老彭的车响声惊醒,关系好一点的,会嘀咕一句说:“又是家礼!”与老彭有过节的,就会在心里骂他娘一句,翻个身,继续睡去,或半天睡不着了。

老彭知道他的车响声惊扰四邻。所以,他每晚回来时,若不是喝了太多的酒,他会在下坡前就放慢车速,甚至在下坡时,用身体阻挡板车下滑的速度,以便在板车拐进小院时,所发出的声响小一些、或更小一些。即便如此,睡眠不好的人,还是被他的车响声给惊醒了。但是,特殊情况下,老彭的车响声,反倒是小院人家的希望呢。

譬如,某户人家的男人半夜里肚子疼,想去天成大药房看大夫,婆娘背不动,便会想到老彭的板车刚才响过。

于是,摸黑来敲老彭家的门窗。

“家礼,家礼,你睡下了吧,孩子他爸肚子疼得不行啦!”

言下之意,想求老彭的板车给跑一趟。

那样的时候,老彭两口子都会披衣下床,帮助那户人家把那男人抬上板车,送去城里看大夫。

再就是小院里有人要搬家,找到老彭时,老彭会说:“这样吧,明早五更头上,你早点来喊我。”老彭想利用他去盐场拉盐之前,先帮助那户人家拉一趟盆碗锅灶。

老彭的板车,不是他个人的,是盐场东家的。

老彭在那个时候,能拉上东家胶皮轱辘的平板车,不亚于当今给集团公司的老总开专车,那是一份相当荣耀而又美气的差事。加之早晚他能把车子停到自家门口,眼热着左右邻居不说,时不时的,他还能偷点盐回来散和散和(分给大家吃)。

小院里人家,或多或少地都吃过老彭家的盐。

老彭的婆娘,一个脚板裹成三角粽似的小脚女人,还会趁夜色,用一个灰布小口袋,装一些盐到街口小卖店去换些酱油、醋或火油什么的贴补家用。

那可是外人不知道的。

这年秋天,正是起盐、运盐最忙的时候,小院里人家突然听不到老彭午夜回家的板车声了。大伙儿原认为那一阵子盐场里忙,老彭吃住在盐场里了。可过了几天,人们发现老彭不拉板车了。他改行到码头上扛石料去了。

有人说,老彭运盐时偷盐,被人抓到了。也有人说,老彭偷回家的盐,小院里有些人家没有吃的,弄得人家心里疙疙瘩瘩的,再加上老彭午夜喝点儿酒回来时,把车子弄得山响,惊扰大家休息了。种种原因吧,传到东家的耳朵里,东家就把他拉板车的活计给拿下了。

老彭不拉车时,就没有先前拉板车时那样风光了。他进出小院低着头,不但是没啥声响,反倒很少有人看到他。至此,小院里人家,夜夜都能休息得很好。唯有老彭,时而会在黑夜里发出一声长叹:哎——

就  医

家里来了亲戚,摆桌子吃饭时,半大点儿的孩子最欢腾的。他会跟大人抢座位、争椅子,攀在大人们的腿上,要吃这个、夹那个。还会在娘的怀里撒过娇,再到爷爷、奶奶这边,甚至是小姨、小姑、小舅舅的怀里去闹腾个没完。

盐区人说的半大点儿的孩子,应该是指刚离奶头的男孩子,年龄嘛,多不过三五岁,具体是哪一个年龄段,也没有明确的说法。邻居家的孩子,跑到对门屙泡屎,那户人家自然会很不高兴。但旁边有人会说:“半大点儿的孩子,啥也不懂得的。”言下之意,随他吧。听到那样的说辞,不用问,那孩子也就两三岁的样子。同样的事情,倘若说:“那孩子都半大不小,怎么还在人家门前屙屎呢。”这话,说明那孩子至少有四五岁了,接近半大孩子的上限了。但仍然称之为半大的孩子。

套娃三岁半的那年夏天,他的小舅舅在江宁府读书回来度假。当时,套娃的爸爸带着船队下南洋去了。大盐商谢成武作为套娃的爷爷,设宴邀请款待套娃的小舅舅。同时把套娃的外公、外婆也都一起请上了。

盐区这边请客吃饭,挺上讲究。提前三天,送来请柬,那叫请。隔一天(请客的头一天)告诉你,称之为叫。如果当天派人来喊,那叫提溜。被“提溜”去的客不为客,多数是来陪客的。

而套娃的小舅舅从江宁府回乡,谢家那边自然是提前几天,就把“帖子”送过来了。

谢家老爷子,打着宴请套娃小舅舅的旗号,同时宴请到套娃的外公、外婆。一则是双方亲家见个面,两家人一块吃顿团圆饭;同时,也是弥补套娃爸爸不在家的缺憾。如果套娃的爸爸在家,这样的事情,也就用不着他谢老爷子出面张罗了。

眼下,谢家老爷子出面宴请,自然是给儿媳妇好看,给套娃的外公、外婆长脸呢。

谢家门户大,摆起酒宴来极为排场。正厅里七盘八碟,高朋满座。厨房里,还专门为抱猫、遛狗的下人们摆了一桌,以至于当天家中的猫呀、狗的,也都让它们吃上了小鱼拌饭、嚼上了带肉的骨头。套娃呢,先是在娘的怀里爬上爬下,随之被小舅舅抱了过去,吃了桌子上这样那样的菜肴以后,又跑到外公、外婆的怀里去翻腾。

那场酒宴,名义上是为套娃的小舅舅摆的,可当天最欢腾的,还是谢家的那个宝贝疙瘩——套娃儿。

“套娃儿,过来。”

套娃的妈妈看孩子在外公、外婆那边太闹了,想喊他过来,让外公、外婆歇会儿,可那小家伙被众人宠着,哪里还听得进妈妈的话哟。

外婆指着桌子上黄酥酥的炸鱼条,问他:“吃这个?”

套娃摇摇头。

外婆又指一盘蟹黄豆腐:“吃这个?”

套娃摇摇头。

等到一盘小红萝卜转到跟前时,套娃儿忽然伸出小手,说:“我要吃這个。”

外婆知道,套娃那口小奶牙,是咬不动那小脆萝卜的。他一准是觉得那算盘珠大小的小红萝卜好看、好玩,才伸手要那个的。外婆顺手用筷子夹了盘中最小一个,放在套娃的小手里,让他玩耍。

岂不知,套娃接过去玩耍了一会儿,便在大人们举杯换盏的时候,把它放进口中了。

刹那间,外婆只感到套娃在她怀里猛一打挺儿,随之发现孩子的舌头就像秋天残存在树梢上的一枚小红叶似的,打着卷儿伸出来,紧接着“呕呕”了两声,孩子的眼睛就瞪大了——萝卜卡在食管里了。

最先做出反应的是套娃妈妈,她的脸色刹那间变得煞白,她把套娃抢过去,一边大声地叫着:“套娃,套娃!”一边拍打着孩子的后背,让他头朝下去吐。

“套娃,你吐,你吐——”

那一刻,满桌的人,谁都没有看到套娃妈妈是怎样从酒桌这边,眨眼之间就跑到对面的,她把套娃抢到怀里,不停地摇晃套娃,声嘶力竭地呼喊:

“套娃——”

“套娃,你吐——,你吐呀——”

“套娃——”

不管套娃妈妈怎样呼喊,怎样摇晃,那孩子就是没有反应了。那萝卜,卡在孩子的食管里,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快去天成看医生!”等谢成武撩起长衫,从酒桌前站起来,满桌上的人都乱作一团。套娃的奶奶、妈妈、外婆早已经哭出了声音。而此时的套娃,好像脖颈已经软了。

接下来,孩子送到天成后,天成大药房的头柜德昌,一看是大盐商谢成武家的长孙出了事情,慌忙推开手边的事务,窜上来就把孩子抱进了抢救室。

那时间,孩子的脉搏已经不动了。

可德昌没有放弃,他一面招呼天成里的大先生们奋力抢救,一面安慰谢成武的家人,让大家不要惊慌,说他们会想办法的……

德昌是天成的掌门人。可他的医术并不是天成里最好的。

但此刻,德昌调集来天成里医术最好的几位大先生参与抢救。结果,还是无力回天——孩子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德昌不言放弃,他让参与抢救的几位大先生们再想想办法。同时,他伺机向外面透露出一点不好的信息,说孩子的情况不是太好!

但德昌又说:“还在抢救中。”

接下来,德昌一会儿门里一会儿门外,时而传递出一个比一个不好的消息(类似于今天的《病危通知》)。等到德昌正式宣告孩子死亡时,门外早已经哭声一片。

次日,天成大药房的早会上,平时与德昌有过节的人,便拿头一天谢家的事说事儿,质问德昌,谢家那孩子,送来时就已经停止心跳,为什么还要糊弄人家。言下之意,他德昌作为天成里的头柜,变着法儿哄骗病人,很不称职。同时也是在浪费天成的人力与财力。

德昌在天成头柜的位置上,已经做了十几年,他知道背后有人在搞他。

但此刻,德昌沉思一会儿,承认救孩子是假象。但他话题一转,说:“如果那孩子送来时,我们就宣布死亡。他的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说不定当场会出个啥事情……”

一番话,说得大家都沉默了。

责任编辑  韦健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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