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象思维视角探讨《内经图》式思维养生法

王小强 王凌雪 白雪 蒲玉婷

【摘 要】  《内经图》不仅是一幅中国古代养生方法图，同时也是一幅由艺术师所作的绘画杰作，具有养生与艺术的双重属性。然而，以往对《内经图》的解读均是从养生家的角度，以语言解释、概念理解来阐述其养生思想与方法，极少从艺术家的角度来剖析此图。文章从象思维、视觉艺术思维的视角，来挖掘隐藏在《内经图》中的思维养生法，以期为中医养生法的开发提供新思路。

【关键词】  内经图;养生;象思维;视觉艺术

【中图分类号】R212   【文献标志码】 A    【文章编号】1007-8517（2020）11-0016-03

在探求人类长寿奥秘的过程中，不难发现许多哲学家、史学家、书画家、音乐家均是健康长寿的，他们以艺术思维、精神食粮为主的生活方式[1]，证明着内涵式的“思维养生法[2]”是通往健康长寿的重要途径之一。中华传统文化发展延续了五千余年，所盛产的文学作品（如诗词歌赋、山水墨宝、楼台阁宇等）多具有陶身心、炼品行、益精神的作用，能从心理、精神、意志等层面促进健康长寿，因此，从中华传统文化宝库中挖掘中国特色的思维养生法，与太极拳、八段锦、五禽戏等养生功法的研究与推广一般，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内经图》虽然是一幅颇具争论的古代养生图，但是至今其养生理论方法仍未能被完全阐明。本文从象思维、视觉艺术思维的视角来剖析《内经图》，探索其内隐藏的思维养生法，以期为开发中医养生法提供新思路。

1 《内经图》的构图与内容

《内经图》，又称“内景图”或“延寿仙图”，大约清初成图，现存有彩绘版和拓印版，是神仙家、道家追求长生久视的特色养生功法图，颇具道教内丹功法的神秘色彩[3]。部分学者认为，《内经图》是以人体躯干、任督二脉为中心围成的“内境左侧图”，描绘了人体内部精、气、神变化的“景象”，运用了“意象化”的描绘方法，用山水格局透过丰富生动的自然、人文的意象阐释了人体内脏及其相互关系，并嵌入诗文对应画的内容进行诠释，形成了观“象”体“道”的养生观[4-5]。细看该图，似在左侧视角下看到正在盘坐练功的道家，即图中白头老子的侧面。该图画以九华山为“头发”，其旁边配有一句“一粒粟中藏世界”;以白头老子眉垂坐于地为“前额部”，“前额、下颌部”前分别有督、任两脉，督脉旁配有“若向此玄玄会得，此玄玄外更无玄”释义文字，任脉旁附有“法藏云：绀目澄清四大还，白毫宛转至须弥。慈氏云：眉间常放白毫光，能减众生转轮苦。”画以髓海、沟壑、水花为“颅顶”，配有“郁罗灵台”在“颅后部”;以胡僧立于地为“舌、下额部”;以飨咽、气疾、降桥为“咽喉部”。“颈部”画以十二层楼台为“气管部”。“胸腹部”画以刻石儿童串贯立于圆形石阵（艮土、中丹田），周围配以“六纬”神名，即“心神丹无字守灵，肺神华皓字虚成，肝神龙烟字含明，肾神玄冥字育婴，脾神常在字魂亭，胆神龙曜字威明。”“盘手部”分别画以织女运转织布、男子犁牛耕地的情境，其旁附有诗句 ：“ 我家耑种自家田，内有灵苗活万年。花似黄金色不异，子如玉粒果皆圆。栽培全赖中宫土，灌溉须凭上谷泉。功课一朝成大道，逍遥陆地作蓬仙。”“臀部”则是一男一女两童子脚蹬“阴阳玄踏车”的图景，附言：“复复连连步步周，机关拨转水东流，万丈深潭应见底，甘泉涌起南山头。”背部是“脊柱山脉”，“颈部脊柱”有一关隘楼台，旁标注“灵峰之穴”与“玉真上关”，“胸部脊柱”也有以关隘楼台后上有标注“二肾府之穴”与“半升铛内煮山川”，“腰部脊柱”前绘以“水火炼丹”并标注“正丹田”，以及尾部“脊柱”正连接着“坎水逆流”的关隘楼台。

2 以象思维、艺术思维闡释《内经图》

2.1 以取象比类、取类比象思维认识《内经图》 象思维是中华民族传统的特色思维方式，是通过外在感知之象、内在感知之象，把握某种小宇宙整体内涵的气象或意象，乃至本原之象或大宇宙整体之象的思维方法[6]。象思维是中华民族分析、理解与归纳事物及其规律的主要思维方式，使人能够在万物表象与本质之间任意地表达思想、开拓人类认知领域，即象思维能够人们用已经熟知事物所形成的“象”来认知新事物、情境，并作出经验性心理或行为反应。因此，象思维是通向更高层次思维方式（抽象思维、灵感思维、创造性思维等），获得本质性真理的途径与基础。比如，象形文字、言物诗词、比喻隐喻等均以象思维为基础，抽象思维为升华的人类思维产物，可利用不同事物之间的共性特征，完成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比类式的信息交流。以往，大部分学者在揭示《内经图》内涵时，从养生家、道家的思维角度，再结合取象比类、取类比象的思维方式去解释该图所描绘的方法。譬如，程志立等认为该图自然和人文的意象及其组合都是人体生命活动的象征，是通过描绘内丹修炼景象、文字标示和旁注内容等隐喻隐语，来表述内丹养生的技术方法和境界，蕴含着内炼精气神的关键要诀[7]。

具体而言，《内经图》采用了取象（景象）比类、取类（文字替代）比象的象思维和诗词式的抽象思维，来描述人体内景与养生方法，即人体各部具有不同的结构基础及其不同功能表象，在内观时便会呈现出来不同的“象”，因此，可以用内涵或范畴相似的物象来体悟人体各部功能之象（天人合一）。首先，对图中景象进行象思维的分析：除了白头老子禅坐、碧眼胡僧导引的图示直接展示动、静练功方法外，图中“鹊桥、牛郎降星、五脏神”等均是典型的中华文化形象，是饱含着丰富人文精神的故事、神话，隐喻着诸多人体的功能描述。但是，以山峰之巅寓意人的颅顶，以连绵的山脉寓意人的脊髓，以十二楼台寓意气管等意象图景，其中隐喻着什么却难以论证。比如，有学者解释图中的“铁牛耕田”比喻内心意念之刚猛难制，若能意守下丹田，调息至心息相依、胎息，则凝炼精气，久炼使人精气饱满;“刻石儿童把贯穿”喻示须真诚坚韧，积精累气，巩固所得，持之以恒，才能获得“种金钱”的效益;男耕女织、顽童把斗、山河田林关隘等意象，则被描述为“安其居，乐其俗，高下不相慕”的和谐社会图景[7]，这些释义能解释在修炼养生功时的心态，然而，像“和谐社会图景”的释义则难以被完全认同，也无法用这“取象比类”的阐释法完全剖析该图。其次，对图中诗句、文注进行分析，找出诗中之“象”，能够以“象”为思维要素来阐述该图诗句中的养生法。图中词句“法藏云：绀目澄清四大海，白毫宛转至须弥”，“慈氏云：眉间常放白毫光，能减众生转轮苦”，这两句均是对碧眼胡僧练功的图景补充，其功法可解释为通过佛眼看清人体血海、气海、髓海与水谷之海，即人体精微物质汇聚之地后，眉间发出白色光，能够延长人的寿命以减少轮回之苦。诗一：“我家耑种自家田，内有灵苗活万年。花似黄金色不异，子如玉粒果皆圆。栽培全赖中宫土，灌溉须凭上谷泉。功课一朝成大道，逍遥陆地作蓬仙。”此诗先以“我”为主语，再依次出现了家田→灵苗→金色花→玉粒子→圆果的意象，并言此“果树”需要中宫土（脾胃）、上谷泉（唾液）的稼穑与灌溉，揭示的是修炼养生功法到形成内丹过程中，每个阶段成果会呈现出不同意象如苗、如花、如果……直至蓬仙，也昭示着坚持做功课，火候到了，结出舍利子，便可功行果满化作蓬莱仙人。诗二：“铁牛耕地种金钱，刻石儿童把贯串。一粒粟中藏世界，半升铛内煮山川。白头老子眉垂地，碧眼胡僧手托天。若向此玄玄会得，此玄玄外更无玄”，与诗三：“复复连连妙妙周，机关拨转水东流。万丈深潭应见底，甘泉涌起南山头。”这三首诗是该图中最为关键的部分，含有大量意象、文化形象所带来的信息，值得反复考究。从清代中医家·汪昂所言：“道家所谓修炼金丹者，即（中医）调养精气神之功夫也”，再通过比较分析“地”、“家田”、“深潭”的意象所传递出的上、中、下方位，可以推测这三首诗是用来隐喻上丹田（神）、中丹田（气）、下丹田（精）的修炼方法，并且精、气、神三者循环互生原则还隐藏在三首诗句中。那么，研习者便可以通过学习其他养生著作中关于涵养精气神的方法，来揣测、考量该图可能是采用哪种养生方法。比如，有学者在解释三首诗时，从气功呼吸的角度来阐释其中的养生方法，如“我用呼吸吐纳耕耘丹田”，“呼吸往返如铁牛耕田”与“反反复复绵绵细细地呼吸运气”[8]，这释义也可对应画中“气疾”与“十二楼台藏秘决”。

2.2 以视觉艺术思维认识《内经图》 视觉艺术思维是体现在艺术家头脑中的与视觉艺术有关的一切思维活动，是建立在思维科学体系基础之上，以形象思维为基础的、本质的综合思维方式[9]，其以“图像、意象”为思维要素，也是象思维中的一种思维方式。优秀的视觉艺术作品从孕育到成品会经历三阶段：首先，是视觉艺术家观察自然景象，以及与造化景象、社会和生活原型进行心灵交流、共鸣后形成的影像储存，这个阶段被认为是艺术创造的源泉，且创作灵感也多来源于此阶段;其次，是艺术家经过审美尺度衡量并渗透主观因素（精神、心灵、情感）后的艺术典型形象创造，此时需要从观察的万物中抽取最本质的内容，并将对象本质特征、自身情感或精神追求交互在一起形成意境;最后，是形成通过艺术实践和艺术处理物化了的形象，此过程充满着从表象（写实）到意象（写意）的思维升华[9]。因此，优秀艺术作品能够通过视觉形象所表达出来的思想感情，强烈地打动欣赏者，引起欣赏者思想感情的共鸣。比如，山川、河流、树木等自然事物所形成的直接印象，并没有表现出深刻的内涵，然而经过艺术家的体验、内心的感受、思维的运作，将诸多条件综合运用，按照一定的目的将各个意象联结起来，赋予新的质变并寓以淡泊、宁静或悲凉的情感后，所形成的中国水墨式“山水田园画”，便会具有审美意境、深刻内涵和高度艺术魅力，使作者与欣赏者能够得到美好的精神情感体验。

《内经图》无论是彩绘版还是拓印版均可以被视为视觉艺术佳品，其继承了《性命圭旨》反照图的谜戏画风，使人体形象隐喻在一幅“山水风景”之中，以山川、人物、楼台等景象及诗文阐释养生功法，饱含着养生家的视觉艺术思维。正如，何振中认为该图是描述古代养生家通过呼吸精气，入于虚静之境，达到了“内观”其景象而体“道”的境界，再通过以图摹境，巧妙地将“形山”融入于内景图式之中[5]。从视觉艺术思维的角度来考量，该图从自然景象和日常生活进行观察、体验、分析，取材选用的男耕女织、顽童把斗、山河田林关隘等体现着无为而治、淡泊宁静、与世无争的情感意境，属于原始视觉艺术思维的创造风格。而这些质朴的自然、生活事件，却又能以类比的方式反映出人体各个部分的功能所展现意象，极具创意与灵感思维。除了对整个人侧面构型进行自然景象替换的艺术处理外，在绘制自然、生活图景时并未做多过的艺术处理，则符合道家“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的自然质朴美学观，以及“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的“有我、无我”意境。虽然采用艺术思维解析该图能够快速地分析出其中的思路，但是也应意识到艺术家在自然或生活取材、写生与采风阶段是一个长期练习的过程，没有这一过程则无法成为优秀的艺术家。因此，比类到思维养生法原理也是一致的，即对自然、社会生活景象进行观察、体验和取象是思维养生的关键步骤，只有对自然之景象所有真实见闻，才能深刻体会该图所取类的形象与意境。如“万丈深潭应见底”，练习时便需结合曾见自然景象与联想所表述之象，才能体悟其中所表达的审美心理、精神追求和比象意境，继而才能深刻感知该图所传达的养生奥义。

3 小结

综上所述，《内经图》所隐藏的思维养生法，是对感悟自然整体之象到人类整体之象的思维过程，即以象思维为核心、抽象思维为辅，由自然之象→《内经图》→自观内景→道法自然的思维能力培养、文化气质积累的过程。练习《内经图》思维养生法：首先，养生者应如艺术家一般多观察、体验、分析自然景象和生活原型，亲近自然与质朴生活，广泛地记忆大自然中山川、河流、树木等景象，来代替图中所绘山川、树木、童子等图景，并尽可能地以记忆中最合适的自然景象代替图中图景，体会该图“自然景象”式的人体观;其次，分析该图中的文字、注释与诗句所包含的景象与脏腑功能之象，并与记忆中的相关自然或人文景象联系起来，司外揣内、概念推理，從整体上分析演绎该图所包含的身心养生意象;最后，从自然、生活中获得心灵思维的净化，摒除了欲望、竞争、悲伤等不良思绪，注重自身艺术思维的修养，回归自然质朴之象的养生之道。本文初步探索出的思维养生法，需要注重结合象思维与抽象思维、灵感思维与创新思维，形成“图文并茂”式的思维活动，来充分活跃大脑机能，协同开发左右脑，值得进一步研究，并加以现代科学技术来验证。

参考文献

[1] 肖忠武.以大文化引领大健康——兼谈解放军总医院四位百岁专家文化养生[J].中国医学人文，2018，4（1）：5-8.

[2]李克夏.传统“思维养生观”论略[J].体育文史，1995（2）：12-14.

[3]林沁臻.“内经图”拓片研究[J].中医药文化，2006，1（3）：26-29.

[4]王志翔.《内经图》：玄门有解，气象万千[J].中医健康养生，2018，4（12）：70-71.

[5]何振中.《内经图》对传统医学文化的传承[J].中国医学人文，2016，2（2）：2.

[6]王树人，喻柏林.论“象”与“象思维”[J].中国社会科学，1998（4）：38-48.

[7]程志立，何振中，柳长华.《内经图》及其养生意蕴和价值[J].中华中医药杂志， 2012，27（4）：1196-1200.

[8]李国华.《内经图》简介[J].体育文史，1984（6）：26-27.

[9]廖军.视觉艺术思维[M].2版.北京：中国纺织出版社， 2013：2-10.

（收稿日期：2020-02-20 编辑：程鹏飞）

基金项目： 西南医科大学-西南医科大学附属中医医院联合项目（2018XYLZ-076）：基于中医象思维的养生理论与方法研究。

作者简介： 王小强（1991-），男，汉族，硕士，医师，研究方向为中医药防治心血管疾病的基础与临床。E-mail：1032016926@qq.com

通信作者： 白雪（1972-），女，汉族，硕士，主任中医师、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中医药防治心脑血管疾病的基础与临床。E-mail：bx7246@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