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治民
下乡采访,总会遇到些有趣的人和事。
这次下乡目的地是福建龙岩市长汀县的乡村,得知龙岩在闽西山区,长汀县又被称为“客家首府”,我的第一反应,语言不通肯定是一个大障碍,和油腻的村干部交流要留个心眼,这算是出差前的认知起点,也是最初预期。
辗转到了龙岩,第二天一早坐动车前往长汀县,一上车,剛落座,邻座的白发大爷,估摸也有七八十岁了,主动问我,“小姑娘,你去哪里?”我回完“长汀”,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大爷说的竟然是普通话,心里一阵狂喜。心想,这位大爷也是要去长汀县的,他说的话我都能听懂,去村里采访应该问题不太大。
事实证明,我还是过于乐观了。进村遇到的第一个采访对象就是一位80多岁的大爷,喊了几声爷爷,就是不答应,一脸含蓄的笑容,明白人都知道是“听不懂”的意思,只好从车上请本地同学来当翻译。
一天后,陪同事再次进这个村补拍照片,又遇到的一位80多岁的大爷,一番交流后,我和大爷心理已确认,彼此是听不懂对方语言的人,但彼此沟通的愿望很强,怎么办?
我下意识地拿出手机录起了视频,大爷连说带演地对着镜头继续表达,默契的是,他不像之前语速飞快,开始把语速降下来,并且每说完一句都会反问“通(听)不通(听)得懂”。
不过话说回来,此次下乡,除了遇到的几个80多岁的大爷,大部分本地村民的话还是能听懂七成,简而言之,不影响交流。
下乡采访,不可避免地要和村干部打交道。不过,我习惯是,先到村里和村民聊聊,最后走的时候再去村委会找村干部了解情况。
这次下乡接触了三位村支书,不断调低我的预期,最终收获一个意外的惊喜。巧的是,他们接过我的名片,得知我们从广州来,都会问两个问题,“谁派你们来的?”、“你们的费用谁出啊。”
第一位村支书对于杂志社自己承担出差费用有点半信半疑。采访中,一边叼着烟一边泡茶,问的问题总是避而不谈,最后核对他的姓名时,给了一个很像笔名的名字,记者趁他接电话的间隙,发现办公室墙上他给的电话对应的是另一个名字,再次向他核实,这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
第一位村支书让我对接下来村干部的采访都变得谨慎了。和第二位村支书相遇纯属意外,本想找个村民问问这附近哪有空心房拆除了,他回答说“我们这今年拆了10000多平”,我一听,这回复超乎预期,便顺口问了一句,您是村干部吧?果不其然,他是我们目标村隔壁村的村支书。
这位村支书得知我们从广州来,一脸疑惑,仍热情地叫我们去里屋喝茶聊天,或许是看同伴一直在外面拍,没有要进屋的意思,而我又一直想去实地看复垦后的宅基地,他起疑心了。后来,同行的同学告诉我,在我叫摄影记者准备出发时,这位村支书打了个电话,用方言告诉对方“他们应该是来暗访的。”
带我们看了一处现场后,第二位村支书以有一份紧急文件要送出去为由,推荐我们去找隔壁村村支书了解情况,理由是“他们村的旧村复垦做得比我们好。”
去见第三位村支书时,其实,我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充分准备,刚到村委还没来得及下车,就看到有人端着茶具出来清洗,我就知道又要喝茶了。
刚坐下,我还没来得及主动介绍,例行的两个问题如约而至,确定我们只是做新闻需要了解情况后,才收起质疑,正式开始聊天,接近一个小时的采访,提供了不少有效信息。
聊到最后,和记者所猜中的那样,这位村支书是位80后。采访完,准备去现场看看复垦后的宅基地,不料突然下雨了,只好又回屋继续喝茶聊天。话题聊开了,村支书才向我们吐槽,以前也接受不少“媒体”采访,只是没过多久就会接到要宣传费的电话。
经过多次“被骗”,他越来越坚定,在基层把工作做扎实就好了。现在,他们接受采访前,一般要对方提供上级单位的介绍信或函。
所以,那天接受记者采访只能算是一个意外,因为“恰好有空”。也正是这次“意外”采访,刷新了我对村干部的认知,才有了高于预期的采访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