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天才班的人谈恋爱

蒋方舟

梅子安在实现着我们共同的理想：和理科实验班的人谈恋爱。不过很难说他们在谈恋爱，两人只是放学时一起走路而已，看起来就像没什么话讲的老夫老妻。

传说中的理科实验班，是天才班，班上的学生都是准备参加国内国际奥赛的。教室甚至不跟我们在一栋教学楼，理科实验班学生最显著的特征就是：他们为了节省时间，都是边走边吃饭，从食堂走到教室，饭就吃完了。我每次和理科实验班同学擦肩而过的时候，都好怕他们会突然掸掸衣服，说：“沾上了笨蛋的细菌，洗都洗不掉。”然后橫我一眼。当然，这样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梅子安说：“我们认识是在朗诵比赛的时候，他坐我旁边，跟我搭话说：‘这回，理科实验班出动了全部的女生——共两个。所以，我想是因为理科实验班的女生太少了吧，有限的基本上已经被抢光了。”

我最喜欢让梅子安给我介绍理科实验班的风土人情，她的开场白是先叹一口气，然后说：“他们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我知道了理科实验班也有坐着吃饭的人，大部分人中午也要回宿舍休息，而不是在教室自习，他们也强烈要求开设音乐课，而不是什么奥林匹克头脑训练课。

时日越长，梅子安的男朋友反而越发完美。他家世很好，家里有3辆车，房子几百平方米，有文化。梅子安曾经把他写的情书拿给我们看，那是一篇用文言文写的骈文，题目叫作《情在不能醒》。我们基本上看不懂，但都感动得哭了。她眩晕地把恋爱的事告诉妈妈，连她妈妈也说：“你要把握住他啊！小心他一上清华就把你给甩了。”我们也如是劝说梅子安，但她认为这是无稽之谈：“他看起来那么憨厚老实，只有我抛弃他的份，而且他又不帅，没有花心的资本。”我当下想到她男朋友慧黠的眼睛，没有搭腔。

我以为流传在理科实验班的流言不过是：“据说牛顿第二定律是错误的！”

“某某连微积分都不会做！”没想到竟然传出了绯闻，男主角是梅子安的男朋友，女主角却不是梅子安，而是理科实验班的另外一个女生。

那个女生看起来很聪明的样子，仅限于此。看起来是个打饭时还在背雅思单词的人，但也仅限于此。听说有一天中午，她和梅子安的男朋友单独在教室里，大概是搂抱吧，恰好被班主任看见了。再后来，听说老师勒令两个人：期末考试一定要考到年级前多少名，要不然就告诉家长。

我们在晚上熄灯之后，不免提起理科实验班的那对男女，我们天天都预测他们能不能成功地逃过“告家长”这一劫。

最后，期末考试结果揭晓了。男的考进了全年级前十，女的考得也不错。

梅子安岂是那些理科实验班学生的对手？又岂是他的对手？幸而她还不自怨自艾：“起码我和理科实验班曾经在同一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