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广玉
祖母在世时,常说我家是“书吏底子”。其实祖上并没有人做官,只是曾祖开过几年私塾,家藏一些古籍而已。可惜后来大部分藏书在火中化为灰烬,极少几部幸存者被我父亲保存下来。翻看这些带有烤痕的毛边古籍,小心翼翼的同时还需要一定的耐性和文化根基,不然光是看着竖排版、没有标点符号和段落、密密麻麻的繁体字就已经让人眼晕了。
一次慕名参加天津问津书院组织的地方史讲座活动,聆听了天津口述史研究会会员、红学研究者宋健老师的“人文宝坻”专题讲座。宋健老师和我是同乡,他在红学、诗词、民俗文献研究等多方面都颇有建树,整理古籍几百万字,出版了几部专著。
听着他用熟悉的乡音将宝坻从元、明、清以来的一些历史人物及他们的贡献娓娓道来,我既兴奋不已,又感到十分惭愧。兴奋的是,家乡出过那么多赫赫有名的人物,如,元代雕塑大师刘元,备受朝廷的推举和器重,至今一些建筑古迹还保留着他的作品,北京还有一条专门以他名字命名的胡同;明万历年问宝坻知县袁黄的《了凡四训》和《宝坻劝农书》被广为传颂;清代著名宰相杜立德以及“李半朝”家族、芮氏家族、刘殿衡家族等出自宝坻的科举官宦盛族,还有著名诗人王煐等,这些人物都曾是宝坻历史上耀眼的明星,而我此前竞对他们一无所知,惭愧之余也激发了我深入学习和研究桑梓文化的兴趣。
庚子年春季新冠疫情席卷全球,读书是最好的排解恐惧和压抑的途径。每天在图书馆官网上查阅自己感兴趣的人物故事和历史事件,写一些随笔,虽有所获但总感觉杂乱,何不趁此机会多挖掘一些家乡的人文历史呢?于是我搜索带有“宝坻”二字的图书信息,遇到感兴趣的就记录下来,在近千条目录中发现《续修四库全书》中收藏了乾隆时期宝坻人的著作,作者在文史研究圈里从没听过,但出自有“三代湖广巡抚”之称的刘氏家族。
我将影印版著作打印出来,两天粗读后写了一个千字介绍,将这一喜讯汇报给宋健老师和非常关注支持宝坻文史研究的问津书院负责人、天津师范大学教授王振良老师。两位老师非常兴奋,他们让我尽快整理出来,争取有机会出版,作为填补宝坻文献研究的一项空白。
为追求速度,我先用简笔将四万两千余字的原著敲打出来,自以为聪明,其实是欲速则不达。古籍中有很多异形字,一些字繁简并存但意思迥异,还有一字多繁,在不同情境和发音下绝不能混同。我回归笨办法,老老实实地逐行逐字检验,订正四遍后,确保与原著一致了,心头方觉舒展,一部《现代汉语词典》也被我翻得有些卷边。
一个月以来,每天从早晨九点到夜里十二点,我随作者游历于他的官宦见闻,有时做梦都是书中的故事。为节省时间,我将一天三顿饭减为两顿。终于完稿了,我将校对好的四卷电子版和自编目录及简介发给王振良老师,请他斧正。王老师很快回复我:“为宝坻文献研究做了一件大好事!”
在整理这部文献的过程中,我最大的收获来自宋老师的提点,从字到意,从断句到标点,乃至从标题和分段上的逐一指導。不论何时将问题留言给宋老师,都能立刻得到答复。在我看来,宋老师就是一部活的“繁体字字典”,各种典故和词条信手拈来。我把他指导我的一些方法和为学态度保存在一个文件夹,名曰“老宋语录”。在整理过程中,我苦于不知刘氏族谱,幸运的是辗转联系到宁河文史研究者、刘氏东丰台故居的天尊阁居士王桂义老师,得到了他热情无私的帮助。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有名师指路。幸运的是,我在这条道路中遇到了良师益友,他们孜孜以求的精神和人格魅力感染着我。挖掘研究地方文史和民俗民风,既是乐趣,又是责任,也有助于提升我们的文化自信,希望自己能为这片广阔而迷人的天地增添一抹别样的色彩。
(责任编辑 左毓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