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钞票

郑小亮

小刘开了个公众号，当起了“自媒体人”，热闹一阵子后，渐渐地，小刘在网上发的新鲜事儿少了，关注率直线下降，他心里暗暗着急。

这天，小刘去买菜的时候，听到有两个大妈在聊天，说了这么一件新鲜事儿：一个大妈的儿子喜欢户外活动，有天外出爬山，经过一个村子的时候，正好碰到村里有人在院子里晒钱──这可是件稀罕事儿，莫非这村的人特别有钱，闲着无聊，喜欢把钱搬出来晒太阳？

巧的是，这事发生在东河村，那正是小刘的老家！事不宜迟，为了了解情况，小刘当即驱车赶回了东河村。

这些年，老家的变化翻天覆地，小刘还真摸不准这晒钱的是哪家哪户，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向家中二老打听。不料不问还好，一问更糊涂，只见父亲想了想，说：“你问村里哪家发了财？这可就多了去了，王家老爷子的儿子搞承包，据说一年挣好几百万……”一旁的母亲补充说：“你张家大哥开公司，钱也是大把赚，还有……”

“打住打住……”小刘听得连连摇头，这样问下去没结果，干脆开门见山，“听说村里有户人家显摆，把钱搬出来晒，你们知道不？”

小刘的父亲差点儿噎着，说：“晒钱？没听说，这是发哪门子疯？”

父母常住村里，连他们也不知道，看来这事儿果然是以讹传讹。小刘很失望，再仔细一琢磨，不对啊，传播这事儿的大妈不像喜欢造谣的人，真相到底是什么？想到此，小刘来劲了，看来这事儿还得进一步深挖，那就干脆在家再住几天，也趁此机会陪陪双亲。

第二天下午，小刘喝了不少酒，天还没黑就睡了，等他醒来已是深夜，却再也合不上眼皮，索性起床出门溜达。

月明星稀，夜景甚好。不知走了多久，小刘觉着有些累了，便抄小路往回走。经过村里一户人家时，远远望见这家门口有团影子在晃动，像是一个人，又像是一只狗。为防不测，小刘在地上找了一根硬木棍，猫着腰向那门口靠近。

终于看清了，那团影子是个人，正聚精会神地在撬门！小刘火起，蹑手蹑脚地走到那人身后，先给他来了一记闷棍。这一棍子打得扎实，那人闷哼一声便歪倒在地上。小刘也没闲着，赶紧掏出手机拍照。

全方位、多角度地拍完照片后，小刘心里反倒感激起这人来。为啥？现场抓小偷，这也是个好题材啊，发到网上，点击率一定高。想到此，小刘兴奋地踢了这人一脚，吼道：“起来，想装死啊！”

这家住的是两个老人，吵闹声惊醒了他们，一看家门口来了不速之客，二老不知所措。老头儿呆呆地嘀咕着：“怎么回事？咱村很久没见小偷来了，俗话说偷儿进屋背时三年，该着我们倒霉！”小偷偷的这家，户主姓周，周家二老是看着小刘长大的，小刘白天还去串过门，情况熟得很。

小刘赶紧安慰二老：“没事，门还没撬开，就被我碰上了。你们休息吧，交给我来处理。”

这时，小偷醒了，小刘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拖得远远的，大锤般的拳头朝那人头上砸去：“你偷哪家不好，也不睁大眼瞧瞧，这破屋子值得你偷吗？今儿不说出为什么偷这家，我把你扔到水塘里喂王八！”

那人被揍得连连告饶：“大哥，我錯了，我是干这行的，当然是哪家有钱偷哪家……”

“等会儿！”小刘奇怪地问，“什么叫哪家有钱偷哪家？你瞎了，这家像有钱人家吗？”那人完全忘了自己的身份，突然兴奋起来：“大哥，人不可貌相啊，这家的后辈不知道干啥的，给老人的零花钱多到花不完，还把钱搬出来晒太阳！”

小刘眼睛一亮，赶紧问道：“骗谁呢，你说清楚，怎么回事？”见小刘不信，那人赌起咒来：“前几天，我经过这村子，肚子饿，就爬到树上摘野果子，恰巧看到这家的人把钱搬到后院里翻晒。当时不好下手，只能今天晚上来碰碰运气，没想到撞上了你……”

报了警后，警察很快就来了，带着小偷和小刘，一起去了派出所。

第二天，小刘来到了周家，他把昨晚追问小偷的经过说了，周老太摇头否认，坚决不承认晒过钞票。周老汉瞪了老伴儿一眼，说：“这孩子不是外人，咱就不瞒他了。”周老汉对小刘说道：“我们的确在后院晒过钱，晒钱时关门闭户，院墙也高，没想到防不胜防，被人盯上了，昨晚多亏你帮忙……”小刘瞪大眼睛问道：“二老晒钱干什么？财怕外露，这样多不安全。”只听周老太叹了口气，说：“我们也是没办法，那钱再不晒晒就麻烦了。”

二老解释了半天，小刘总算明白了此事的前因后果：周老汉两口子有点积蓄，去镇上的银行存钱不方便，原先是趁儿女回家探望的时候，由他们代劳。后来儿女们说工作忙，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一整年难得回家一趟，每次回来都是扔下点礼品和零花钱就匆忙离开，连话也说不上几句。无奈之下，二老便想了个办法，扒开墙上一块砖，把钱放在墙洞里。那天，周老太心血来潮，想数数攒了多少钱，从墙里拿出钱来一看，这才发现钱都受潮粘连在一起了。二老心里很慌，趁着太阳大，赶紧把钱放在后院里晒，哪想到被人瞧见了……

离开周家后，小刘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也很久没回家看望父母了，如果不是因为调查“晒钱”的事儿，根本没想到回来。不过，他知道“晒钱”的故事该怎么写了。

回到家后，小刘对父母说：“爸、妈，这次我想在家多呆几天……”父母很高兴，只见母亲把小刘喊到厨房，神神秘秘地说：“多住几天也好，顺便把你爸上山挖药材卖的钱拿去存了，我们去一趟银行很难，又怕半路上被坏人盯上，钱被我们藏在院子的地下，那地儿稳妥，小偷也想不到……”

选自《乡土·野马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