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比利亚变奏曲

安澜 卢娜

塞维利亚- 阿尔卡扎尔王宫

城市│塞维利亚

阿尔卡扎尔王宫

站在非洲最北岸，隔着一条细细的直布罗陀海峡就能望到的西班牙地区叫做安达卢西亚。而我从葡萄牙南下，第一座见到的西班牙城市便是安达卢西亚的首府塞维利亚。

这样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安达卢西亚必然会受到北非的影响，所以一度被人称为“摩尔西班牙”。罗马人和西哥特人的入侵，属于欧洲内部的斗争，唯有阿拉伯人的入侵，为这个国家带来了至今仍未消散的异域风情。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美籍华人作家林达会在《西班牙旅行笔记》一书中写下这样一句话：“所谓的阿拉伯西班牙的故事，也就是安达卢西亚的故事。”

阿尔卡扎尔王宫

在西班牙，凡名字以“AL”开头的建筑，几乎都是阿拉伯人留下的遗产。阿尔卡扎尔王宫是这笔遗产中最能展现摩尔人统治痕迹的建筑。它是世界上现存最古老的皇家宫殿之一，从它建立伊始，塞维利亚在各个时期经历过的文化，都会在阿尔卡扎尔王宫留下痕迹，若说其见证了塞维利亚城的历史变迁也不足为过。

阿尔卡扎尔王宫一直是西班牙各时代国王的住所，时至今日，它依然是西班牙国王在塞维利亚的官邸。与国王之间依然紧密的联系，使得这座来自中世纪的建筑成为当今欧洲最古老，也最活跃的王宫之一。就连改编自《冰与火之歌》的超人气美剧《权力的游戏》也曾在此取景。

西班牙广场

在西班牙，几乎每个城市都有“西班牙广场”，但塞维利亚的西班牙广场被公认为全西班牙最美的广场，它也是《星球大战》的取景地。

我在正午时分到达，烈日垂直高悬，直径170米的巨大圆形广场赤裸地暴露在日光下，四周没有一处可供人歇凉的背阴地。毒辣的日头打消了我游览的念头，只肯躲在广场二楼的阴凉处，却被底层传来的奇妙节拍所吸引。循着声源找去，原来是一位身着绿裙的卖艺女子在墙角跳起了弗拉门戈。

橙红的墙面、绿色的缎面，长裙裙摆飞舞，舞者的鞋子敲出激昂的节奏，这简直太西班牙了！兴奋之中，本无意游览的我竟不知不觉在烈日下驻足观看了二十多分钟，直至晒得满脸通红。

弗拉门戈晚餐秀

想要了解一个民族的灵魂，最好的方式就是了解他们热爱的音乐和舞蹈。只是白天在街边匆匆觀赏卖艺人的弗拉门戈怎能满足？来到西班牙，尤其是来到安达卢西亚，“打卡清单”上的其中一项就是观看一场正式的弗拉门戈演出，因为这里是弗拉门戈舞的发源地。在塞维利亚的每一天，你都可以在各种俱乐部、餐厅和酒吧中找到真正的弗拉门戈舞蹈演出，这一点也不难。

塞维利亚 - 某弗拉门戈表演餐厅

晚餐秀上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来一杯西班牙的“鲜血”——Sangria，西班牙的国酒。这个词源于西班牙语“Sangre”，意为鲜血。它没有标准做法，是以红酒和水果为基底，随意添加烈酒、白糖或碳酸饮料，或者一些别的什么，发挥空间极大。有的店家甚至还会往里头加冰淇淋球，这对甜食爱好者而言就再对胃口不过了。伴随着舞台上弗拉门戈舞者们的激昂节奏和律动舞姿，一杯Sangria下肚，说不定你会兴奋得想要上台与舞者们一较高下。

城市│龙达

龙达

龙达

龙达小镇的历史可以追溯到罗马帝国时代，十九世纪之前，它一直是一座与世隔绝的山中小镇，被外国游客发现后，经过一些画家和作家宣传一跃成为旅游胜地。龙达最标志性的元素莫过于斗牛，这里是西班牙站立式斗牛的发源地。在龙达最壮观的建筑是启用于1785年的龙达斗牛场，它也是西班牙现存最古老、最美丽的斗牛场之一。

据说海明威当年为了一睹龙达某位传奇斗牛士的风采，曾特意来到此地。而这位大文豪也的确对龙达“爱得深沉”，后来在他的多部小说中提到龙达，《逝世在午后》一文里还留下了后人认为有关龙达的最著名的句子“如果你想去西班牙度蜜月或者跟人私奔的话，龙达是最合适的地方，整个城目之所及都是浪漫的风景……如果在龙达度蜜月或私奔都没有成功的话，那最好去巴黎，分道扬镳、另觅新欢好了”。

城市│格拉纳达

在西班牙持续多个世纪的“光复运动”中，阿拉伯人几乎全被赶出了西班牙，唯独只有安达卢西亚还遗留着一块小小的阿拉伯城邦——格拉纳达。华盛顿·欧文在书中讲述了它幸存的原因：格拉纳达被当时的西班牙国王费尔南多带兵团团围住，根本没有取胜的可能，于是格拉纳达的末代苏丹独身走进费尔南多的营地，向他下跪，表示归顺和效忠。费尔南多大概是想要展示君主的大度与慷慨，允许他们继续留在格拉纳达。从那以后，格拉纳达便成为西班牙唯一的摩尔人注“自治区”。

在西班牙失去居所的摩尔人纷纷逃往格拉纳达，一时间这个弹丸之地汇聚了大量摩尔精英，伊斯兰艺术文化在这里被推向高峰。

阿尔罕布拉宫

阿尔罕布拉宫是摩尔人在西班牙最后的宫殿，在这个宫殿里，出走了西班牙土地上最后一位摩尔王。这位年轻君主因为放弃抵抗，自觉无颜走出宫殿正门面对城中百姓，于是选择从一扇小门离开。

“出走之门永远关闭”，应他所求，那扇小门被石块封死在石墙里，再也没有人通过。从这位末代君主迈出小门的那一刻起，格拉纳达正式宣告沦陷，西班牙帝国的时代来了。不过，不要试图寻找这扇记录君王悲剧和历史变革的小门，它已在拿破仑战争（1799—1815）期间，于众人的无知中被炸毁了。

格拉纳达- 街景

格拉纳达- 阿尔罕布拉宫- 桃金娘中庭

格拉纳达- 阿尔罕布拉宫- 达拉赛花园

伊斯兰的建筑艺术风格不用赘述，由于伊斯兰教禁止描绘人物及鸟兽，阿尔罕布拉宫的装饰图案全都是几何纹、植物纹和阿拉伯书法纹。望着这座宫殿，我不禁感慨：伊斯兰人多么热爱繁复重叠的花纹啊，它们如同人体的经脉一样，连绵不断地在整座建筑物上攀爬蔓延。

你可能在土耳其等国家见过了一些代表伊斯兰建筑艺术最高水准的宫殿或清真寺，但也一定不要错过阿尔罕布拉宫。因为你只能在西班牙才能看到西班牙式的摩尔庭院，而阿尔罕布拉宫中的几处庭院是这一风格的最杰出代表。

我比较推荐桃金娘中庭，它位于整个宫殿建筑群的中心，是阿尔汉布拉宫的标志性景观，因庭院里种植的桃金娘而得名。这些桃金娘是阿宫被西班牙人占领之后才种植的，名字应该是由西班牙人所取。整个庭院被中间的平浅宽阔的矩形水池平均分割，呈现完美对称。水池像一面巨大的镜子，清晰倒影出由伊斯兰建筑纤细优雅的立柱所撑起的七个拱门。

但我最喜欢的是达拉赛花园，也叫橘子树花园。这里种满了翠柏、金合欢、黄杨木及结满果实的橘子树，而花园正中，由它们所簇拥的大理石喷泉卻是文艺复兴式的。若是此时有人弹起西班牙国宝级吉他大师塔雷加的那支《阿尔罕布拉宫的回忆》，那定是完美到令人心醉。

摩尔人征服西班牙后，结合当地的条件，创造了西班牙帕提欧的建筑形式。这种建筑形式的典型特征是，建筑环绕的方形的庭院或天井布置，形成围合空间。建筑多为阿拉伯式的拱廊，雕刻修饰十分精细。中庭的中轴线上，有一方形水池或者条形水渠、水池喷泉。在水池、水渠与周围建筑之间，种以灌木、乔木。

——《阿尔罕布拉宫的分析及对本土化建筑的启示》

城市│塞戈维亚

塞戈维亚- 古罗马引水

塞戈维亚- 阿尔卡萨尔古堡

塞戈维亚在马德里的北边，来到这里就意味着离马德里不远了。它曾是卡斯提尔王国注的首都，盛极一时。这里有座少女们必定打卡的阿尔卡萨尔古堡，据说是迪士尼动画片《白雪公主》中城堡的蓝本。但这里最吸引我的是城中的古罗马引水渠。

这个引水渠是两千多年前罗马人在西班牙留下的最宏伟的工程之一，它以28米的高度出现在塞戈维亚小镇最中心的位置，来到这里的游客没有人不为它感到震惊。巨大的石块一个叠一个，构筑起167个拱门，石块与石块之间没有使用类似水泥与灰浆之类的任何黏结剂。这其中究竟有何奥秘，这就需要懂古罗马建筑的专家来告诉我们了。

塞戈维亚- 百年老店Meson de Candido

沿着小城中心的输水渠走到底，便是我们此行不可错过的美食——西班牙烤乳猪。我们预定了一家叫做Meson de Candido的百年老店。它家只用未满三周的小猪烹制，烤好的乳猪被餐车推到桌前，老店的掌门人亲自来到桌前，用盘子将乳猪切分开来。我没有写错，是用盘子来切，这表示乳猪已烤至酥嫩。这时你得注意，别被吓一大跳，切完乳猪，这位掌门人会毫无征兆突然地将盘子狠狠摔碎在地上——这是店里的传统。

城市│马德里

马德里皇宫 图/ 马德里皇宫官网

在取代地势险峻的托雷多成为西班牙帝国的首都之后，马德里开始了蓬勃的发展，最终成为如今的国际大都市。人们认识它，恐怕无一不是因为足球俱乐部——皇家马德里。

马德里皇宫

现在的马德里皇宫建造在过去一座被大火毁掉的城堡旧址上。或许是因为对火灾的忌讳，新建的马德里皇宫没有使用一块木板，主体结构全由石头和砖组成，再也没有大火能将这座宫殿烧得一干二净了。

从规模上来说，它是仅次于法国凡尔赛宫与奥地利维也纳皇宫的欧洲第三大皇宫。见过欧洲无数宫殿城堡的我，本已经心如止水，毫不设防地顺着参观路线走进一间精致奢华到极致的巨大餐厅，最终也难以免俗地跟所有游客一样，情不自禁地发出了惊叹。那是我所见过的最华丽的餐厅，可惜皇宫内部大部分不允许拍摄，没能留下照片，有兴趣的你们只能亲自去看看了。

马约尔广场

马德里- 马约尔广场

“马约尔”并非人名或地名，是“major”的意思，意思就是“大广场”。跟西班牙广场一样，西班牙很多城市也都有马约尔广场，但最著名的当然是首都这一个。和其他各国首都的广场一样，这里曾举办过各种民间庆典、斗牛、加冕和一些宗教仪式，但又如巴黎的协和广场，马德里的马约尔广场也曾是个行刑之所。我来到马约尔广场时，有管弦乐队正在排练，清晨的阳光还不算炙热，广场上闲散游走的游客很多。或许是来得太早，围绕广场一周本应琳琅满目的商铺都还没开门，不免令人遗憾。

城市│巴塞罗那

这座城市究竟有什么魅力，超越首都马德里成为前来西班牙旅行的人们的首选呢？

每个人有不同的解读，对我而言，我认为是高迪赋予了这座城市非同寻常的灵魂。这句话应当没有一个巴塞罗那人会反对，因为他们自称巴塞罗那为“高迪之城”。如果你在巴塞罗那没有看到过高迪为这座城市留下的“礼物”，那你一定是待在酒店里沒有出过门。

圣家堂

巴塞罗那- 圣家堂

巴塞罗那- 圣家堂 图/ 圣家族大教堂官网

高迪为巴塞罗那留下的最令人瞩目的礼物，毫无疑问是圣家族大教堂，人们简称它为圣家堂。在世界近代史上，它是迄今为止修建时间最长的一座教堂。如果你跟我一样，往返欧洲多次，已经对各式各样的教堂感到审美疲劳，那么来看看圣家堂吧。即使在图片上已看过它多次，但当它出现在我眼前的那一瞬间，我也只能仰着头像个傻子一样惊诧得说不出话来。

作为教堂，圣家堂的造型是怪异而反常的，却又与城市毫无冲突，或许高迪就是有本事让世人接受他制造的冲突。

圣家堂竣工或许要等到2026年以后，同行摄影师对教堂背后的巨大机械悬臂感到恼怒，想要通过图像后期技术让其“消失”。我倒认为大可不必。伟大的建筑展示给世人的一幕，就是它本身最完美的一幕。这个完美的一幕有且只有一次，就是当下这一次，这一幕的时间、空间和状态都不能被更改和替代。

巴特罗之家

巴塞罗那- 巴特罗之家

我曾经问过三位建筑师朋友同一个问题，重建和翻新哪个难度更大？他们都回答，翻新更难。起初巴特罗之家的业主就计划推倒建于1877年的老屋重建一栋新房，但高迪决定翻新。

从远处看，巴特罗之家外观整体披上了一层巨大的花布，墙面上的彩色玻璃和陶瓷碎片在太阳光下波光粼粼。弧形阳台像是某种动物的骨骼，又像是舞会上的假面。屋顶如同剑龙危险的背脊，背脊上瓷片拼接的马赛克就像五彩斑斓的鳞片。

室内最为人熟知的是主厅。因为高迪的弧线，主厅里那扇著名的巨大落地窗像波浪一样涌动，窗上蓝色的、青色的、透明的圆圈让人不禁联想到了海洋。

注意看墙上的金色龟裂纹，那是某次巴特罗之家的修复团队在勘测维护时，在墙面多层油漆涂层下发现的原始涂层，这是高迪最初的设计，一个被时间隐藏的宝藏。经过团队的复原，它才得以重现。

米拉之家

巴塞罗那- 米拉之家

同样精彩的还有高迪设计的最后一栋私人住宅，米拉之家。有人说它像采石场，有人说像蛇窟，也有人说像蜂巢，但可以确定的是，它是世界上唯一一座将旅游、文化、住宅、行政和商业五种用途集于一身的建筑。西班牙之所以有着各式各样的住宅，源于当时有钱人之间的一场竞赛。他们各自聘请彼时知名的建筑师为自己设计、建造住宅，因为谁都想在西班牙拥有一套为人津津乐道的住所。巴特罗之家和米拉之家正是这种情况下诞生的，两位业主有着共同的品味，他们都选择了高迪。

“建筑物必须有双层屋顶，就像人要有帽子和伞一样。”高迪本人如是说。米拉之家最著名的就是它的屋顶，你们看那些奇形怪状的类似柱形的物体，有的是通风塔，有的是烟囱，有的是通往屋顶的楼梯——天马行空，我可以说这个词属于高迪，更属于西班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