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己派
一个IP赚了4.56亿元。
盲盒热潮下,泡泡玛特的Molly系列,单个定价59元,2018年卖出了400万个。
疯狂的粉丝们,将盲盒背后的公司“炒”上市。6月,潮流玩具公司泡泡玛特递交招股书,拟登陆港交所。这家公司吸金力惊人,2017-2019年,3年营收的年复合增长率高达226%,2017年净利润不过156万元,2019年暴增至4.51亿元。从毛利率来看,2019年高达65%,对比之下可知其“造富”能力——传统玩具零售的毛利率,通常在40%左右。
不同于传统玩具,潮流玩具融合了潮流文化及内容,一般以独特的设计和美感为特征,种类包括盲盒、手办等,适合展示及收藏。
收集潮玩,是个烧钱的爱好。2019年底,泡泡玛特委托第三方机构做了个调查,超过45%的潮玩消费者,每年花费超500元,其中近两成消费者购买超过5次。
“追新”的年轻一代,带动亚文化向主流冲击,潮玩开始崛起。作为小众文化“破圈”的背后推手,泡泡玛特并不是一家初创公司,曾在2017年登陆新三板(2019年4月退市),这之前连续3年亏损,当时还未显现成长潜力。
现年33岁的泡泡玛特创始人王宁,如何将潮玩做成大生意?
10年前,泡泡玛特的第一家零售店在北京开业。
运营4年,公司开出20多家门店,做的是“潮流用品杂货铺”生意。服装、化妆品、玩具,一切新奇好玩的小百货,什么都卖。
尽管店铺入驻一线城市多个商圈,但王宁很苦恼。
“杂货是个很虚的概念,没法占领消费者心智。充电宝可以是‘杂货也可以是‘数码,雨伞可以是‘家居也可以是‘杂货。大家只会认可商品品牌,而不是渠道品牌。”王宁向《21CBR》记者回忆起公司早期的商业模式时感慨地说。
彼时,泡泡玛特的角色是渠道商,商品利润不高,难与消费者产生黏性,看似离消费者很近,实际上很远。
一边收缩品类,给产品线做减法,琢磨从渠道往品牌转型;另一边,团队发现,一款来自日本的IP形象玩具卖得尤其好,2017年末,其贡献的销售额能占公司销售总额的30%。
王宁很好奇,这种“小娃娃”,为何有这么大魔力?
2016年1月,他发了一条微博:“大家平时喜欢收集什么潮流玩具呢?”评论里,粉丝呼声最高的,是香港知名设计师王信明(Kenny Wong)设计的Molly。
4天后,王宁带着团队飞到香港拜访王信明。当时,王信明在潮玩圈内属于头部艺术家,见面后王宁很兴奋,“相当于找到了在酒吧唱歌时期的周杰伦”。
详谈了多次,王宁团队拿下Molly的独家IP版权。之后,更多潮玩艺术家进入王宁的“朋友圈”,与Fluffy House、妹头、PUCKY等知名IP陆续达成合作。
在公司内部,一支近百人的创意设计及工业开发团队,专门与艺术家配合创作IP。艺术家提供二维草图,后续所有的角色设计、三维设计、模型加工和市场投放等环节,泡泡玛特一手包办。潮玩设计师只需要专注作品,产品质量和效率交给公司把控。
在泡泡玛特之前,潮玩还是小众的“艺术家玩具”。粉丝不少,但商业化进展缓慢,潮玩设计师靠自身力量,难以实现产品量产和宣传。王宁团队发掘出这一小众市场,正逢IP资源等待整合成熟的时机。
根据弗若斯特沙利文报告,最近几年,中国潮玩市场快速增长,市场规模由2015年的63亿元增加至2019年的207亿元,年复合增长率34.6%,且目前仍处于早期阶段,未来空间可期。
“这个市场就是我们挖出来的,蛋糕有多大,看我们自己的造化有多强。”王宁并不担心蛋糕被分走。
高人气IP、盲盒玩法加上全渠道网络,泡泡玛特得以创建潮玩帝国。
IP是所有业务的核心,强大的IP创作及运营能力,确保了公司竞争优势,提升知名度和商业价值。招股书显示,泡泡玛特运营着85个IP,包括12个自有IP、22个独家IP以及51个非独家IP。自有IP贡献的收益比重最高,2019年营收6.27亿元,占总收入的37.2%。
“IP的数量不重要,关键是质量和知名度。”王宁以艺人和经纪公司打比方,先签下最头部的IP,自然能抢占最大关注,吸引更多艺术家主动求合作。
典型代表是Molly。这个金发碧眼、嘟着嘴的小姑娘,是公司“当家花旦”,围绕其形象自主开发的产品销售额,分别占2017年、2018年及2019年总收益的26.3%、42.6%及27.4%。
盲盒玩法,是潮玩IP流行的重要原因。泡泡玛特于2015年引入该玩法,每套产品系列都会放入稀有的隐藏设计款,消费者只有完全拆开才能知晓,增加了玩具收集的难度。在二手市场,59元的娃娃被炒至上千元,动辄溢价几十倍、上百倍,催生“盲盒赌徒”。
年龄在15-40岁、受过良好文化教育的年轻一代,是潮玩的主要受众。这些“大孩子”买盲盒,究竟在买什么?
王宁认为,泡泡玛特做的是年轻人的“新收藏运动”,类似20年前的邮票。不少玩家将收集盲盒,比作童年时期积攒小浣熊干脆面卡片。一位潮玩公司创始人向《21CBR》记者分析,大众享受的是购买带来的满足感,“收集过程中,社交需求得到满足。当和朋友分享收藏品时,它变成了一个媒介。潮玩不是深奥的事物,价格不贵,容易打开话题”。
泡泡玛特的銷售网络,涵盖零售店、机器人商店、展会、线上渠道和批发。
截至2019年底,公司零售店共114家,是主要销售渠道,2019年贡献了7.4亿元营收,兼顾塑造品牌形象、维护粉丝关系的作用。机器人商店相比零售店,前期投入与维护运营的成本较低,铺设面更广,达到825家。
线上渠道同样增长迅猛。泡泡玛特的天猫旗舰店,在2019年双11拿下玩具品类销量第一,超过乐高。2020年4月,公司宣布入驻京东超市。
40余位海内外经销商,与自营销售网络形成互补。但这一渠道对营收贡献不大,2019年占比仅5.6%,且占比呈逐年下降趋势。在招股书中,泡泡玛特提及批发渠道的不可控,表现在经销商可能选择加码竞争对手的产品,存在流失风险等。
零售娱乐化与社交属性,是泡泡玛特的方向。2018年,公司推出微信小程序“泡泡抽盒机”,用户线上抽盒,玩具可寄送到家。小程序的带货表现令人瞩目,推出当年只有2300万元的营收规模,在2019年就达到了2.7亿元。
围绕潮玩IP,泡泡玛特搭建了一个覆盖潮玩全产业的一体化平台,包括艺术家发掘、IP运营、消费者触达以及潮玩文化的推广。
为加持品牌影响力、發掘有潜力的IP,公司每年都在北京、上海两地举办国际潮玩展。现在已成为国内最大的潮玩展会,吸引数百名艺术家参加,参观人次高达10万。狂热的“娃娃粉”为了抢到稀缺款,甚至会提前一晚通宵排队。
招股书显示,2019年按零售价值计,泡泡玛特是中国最大的潮玩品牌,市场份额为8.5%。在国内的头部玩家里,它是拥有覆盖产业链整合平台的唯一参与者。
“从渠道、供应链到社区,只要做潮玩生意,一定绕不开泡泡玛特。”王宁说。
“一位60岁的玩具迷,一年买Molly花了近70万元。你是不是觉得他特像‘怪叔叔?”王宁听过不少潮玩消费者的故事,这个最深刻。
这位大龄Molly粉,和女儿关系糟糕,几乎不来往。Molly娃娃长着5岁小朋友的脸,成了他的情感承载物,因为他所有美好的回忆,都停留在女儿5岁那年。
王宁感叹,100个人买Molly,有100种理由。“潮流玩具本身没有故事,不带价值观和情绪,你可以把自己的情感代入其中。这是潮流玩具与钢铁侠等动漫IP玩具,最大的不同。”王宁说。
不能扭动,也不能互动的潮流玩具,靠附加情感“增值”。王宁提出“零售娱乐化”概念,认为国内零售业会从销售商品转向销售情感,从传递货物转向传递娱乐,消费者愈发看重产品带来的情感满足。
“我们是国内最有可能成为迪士尼的公司。”王宁野心勃勃,一边巩固国内市场,一边积极出海。2018年,公司成立海外事业部,找来韩国高管担任操盘手。扩大国际业务成为公司长期战略,目前泡泡玛特的销售覆盖21个海外国家及地区,在韩国、新加坡设立了合营企业。
潮玩赛道逐渐拥挤,泡泡玛特有先发优势,但想要到达迪士尼的体量,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IP是商业化关键,也是风险桎梏。
泡泡玛特在招股书中表示,倘若授权IP的市场吸引力低于预期,产品不好卖,销售额低于特许权使用费,生意就赔本了。
此外,部分产品根据授权协议开发,使用期限通常为1-4年,不会自动续期。当授权终止,未经对方批准,公司将不再有权出售以此开发的产品。续约能力,取决于公司与艺术家、潮玩品牌拥有者的关系。倘若热门IP未能续约,公司的盈利能力将受到较大负面影响。
目前,除了Molly,泡泡玛特还未能培育出第二个同等量级的超级IP。若是Molly受损害或未能保持现有的消费吸引力,短时间内难找到替代品。Molly销量的任何减少,都会产生不利影响。
对于33岁的王宁来说,创业10年,挑战刚刚开始。热门事物,来得快,去得也快。如果盲盒热降温,泡泡玛特该如何延续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