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小诗:自由撰稿人,已出版作品集《你是我的游乐园套票》,擅长写少女心事。现实如山,而她浪漫如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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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别人是怎样,我一直有一种奇怪的感受,那就是:当我很快乐的时候,我会看不清自己;当我不快乐的时候,我才离自己最近。
可能说来有些矫情吧,但真的,那些改变我人生的决定,那些我奋不顾身的前行,大多是在我不那么快乐的时候完成的。
不快乐的时候,我好像从“自我”分离出来了,能看到自己的缺点,也能听到内心的声音,人变得格外理性,像切换到第三人称一样。
所以,当我像风筝一样愉悦轻盈的时候,我总给自己留了一根名叫“不快乐”的线,飞远了就扯一扯自己,甚至拉回小黑屋关一关禁闭,独处,思考,哪怕只是瞎想。
我觉得,人得要给自己适度留有这种不快乐的时间,用来心平气和地和自己相处。
我妈总笑我,笑我自家书房不爱呆,隔三差五跑去好远的图书馆写稿,又要等车又要带晚饭,真是给自己找麻烦。
是啊,在家写稿我可以吃到刚出锅的饭菜,不用起身的时候把电脑藏好,还不用排队上厕所。
可是老天,家里太安逸了,安逸到我想为它配杯咖啡,配盘水果,配点儿音乐,再配一身家居服,甚至还外卖配个小蛋糕……我这种作死型人格,就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请赐给我一个图书馆的冷板凳吧!
当我呆在一个不属于我私人的安静空间里,那种不能为所欲为的环境压力,那种不那么快乐的约束感,会让我更高效率地工作。
因为出一趟门费时费力,所以好不容易坐下来,不舍得时间浪费;因为起身要藏电脑,上厕所要排队,所以尽量少起身少进食;因为趴在桌子上睡觉不舒服,所以困的时候只会小憩,不会像在家里一样昏睡。
我去图书馆工作从来不是因为那比家里呆得快乐,甚至恰恰相反,可能我天生爱受虐吧。
我甚至有一个小小阴谋论,那些我喜欢的作家、导演们,为什么后期很难再产出惊艳作品,是才华缩水吗?是阅历倒退吗?未必,他们可能只是,过得太幸福、太快乐了而已,坐在云朵上的人,会忘记土地的故事要怎么讲。
你可以当我在胡言乱语,但如果你要准备一场重要的考试,或者要完成一份棘手的工作,可以试试不让自己太舒服,甚至去找让你不那么快乐的冷板凳坐坐,效果真的不一样。
最近在读台湾作家袁哲生的《寂寞的游戏》,跟书名一样,它是一本很寂寞的短篇小说,何止是寂寞啊,简直是阴郁,像是一个黑洞,把我这些天攒下的快乐全都吸走了。
袁哲生在他38岁那年自缢,留下为数不多的10部作品,每个读者都像福尔摩斯,想从每一句话中读出他放弃活着的原因,最后发现,没有一处透露答案,但每个字都是答案的一部分。
袁哲生在书中讲过一个他内心深处的脆弱故事:
司马光和小朋友们玩捉迷藏,所有人都被他找到了,大家认为游戏结束了,但司马光坚持说还有一个人没找到,最后,他砸破了一口缸,在缸里找到了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小孩儿。
这个故事后来被电影《阳光普照》引用,通过“别人家的孩子”阿豪讲出。
评论人们给了这个故事多种解读,我想从最浅显的角度来理解,那就是他们都在找自己,找和自己相处的方式。
真实的司马光躲进缸里了,真实的袁哲生躲进作品里了,真实的阿豪躲进别人期待的眼光之外了。
有那么多温暖的治愈的书可以读,为什么要读这种孤独的致郁的作品呢?
因为,如果我永远只站在阳光里,那我会以为这个世界是没有黑夜的,那些像黑夜一样的孤独作品,也在等待着它的读者,这个读者可以是我。
我喜欢阳光喜欢快乐,但我不需要每时每刻都快乐,那会让我飘起来的。
偶尔的不快乐,是生活的紧箍咒,它会把人拉回来,让你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知道幸福不是每个人的标配,知道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也有它的独特模样……
人们总说,我们身体里住了两个小人,一个快乐,一个不快乐,要怎样让快乐小人变得强大,打败那个不快乐的?
为什么要打架呢?它们可以和谐共处的。快乐不必拿全勤奖,它可以偶尔不在场,让不快乐来顶班。
不快乐揪着你的耳朵,拎你去小黑屋面壁思过,没什么好怕的,黑色也是颜色的一种,小黑屋里很安静,你能在那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
那个声音问你,你为什么出发?你想要到哪里去?你真的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
你可能有了答案,或者依旧不明白,但至少,声音没有被欢声笑语盖掉。
希望你快乐,也希望你偶尔不快乐的时候能跟自己心平气和地相处,聆听内心深處的声音。
编辑/李鹏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