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药外敷法治疗亚急性甲状腺炎临床研究进展

夏方妹，徐敏芳，赵 勇*，华 川，左新河

(1.湖北省中医院 甲状腺疾病诊疗中心，湖北 武汉 430074；2.国家中医药管理局湖北省陈氏瘿病学术流派传承工作室，湖北 武汉 430074)

亚急性甲状腺炎(Subacute thyroiditis，SAT)简称亚甲炎，是临床最常见的甲状腺疼痛疾病。SAT起病较急，起病前多有上呼吸道感染病史，可出现发热或寒战、全身酸痛、乏力疲劳等全身症状，典型表现为甲状腺区域特征性疼痛、甲状腺弥漫性或不对称性轻、中度肿大。但SAT临床变化相对复杂，缺乏特异性，常易发生误诊漏诊，误诊率达12%～48%[1]。该病临床治疗以非甾体抗炎药或糖皮质激素为主。有些病例反复加重，可持续数月，严重影响患者生活。中医药治疗SAT能有效缓解疼痛、控制炎症反应，还可以减少复发[2-3]。中药外敷法是指将鲜药捣烂，或将干药研成细末，以水、酒、醋、蜜、麻油、药汁、凡士林等调匀，直接涂敷于患处或疾病相应的体表解剖部位，以达到疾病治疗目的的一种方法[4]。中药外敷法治疗SAT可使药物成分通过皮肤直达病灶，作用快而持久，具有较好疗效[5]。现就中药外敷法治疗SAT的临床研究进展综述如下。

1 病因病机

SAT属于中医“瘿病”“瘿痈病”“痛瘿病”等范围，其病因主要包括外感之邪和情志内伤两方面。

1.1 外感之邪

SAT多因素体亏虚而外感风邪乘虚而入，热邪借助风邪游走之性，以经络为通路，首先犯肺，肺与皮毛相合，邪正相争，故见发热、恶寒；咽喉为肺之门户，风热入侵，则咽干、咽痛、咳嗽；风热为阳邪，常伤及头面部，则头痛、目赤肿痛；久及成毒，火毒壅盛，蕴于瘿络，气血壅滞，则颈前肿痛。故外感风、热、毒之邪是SAT的主要病因[6-7]。

1.2 情志内伤

《临证指南医案·卷六》指出：“颈项结瘿，咽喉痛肿阻痹，水谷难下，此皆情志郁勃，肝胆相火内风，上循清窍。”SAT的发病与情志内伤密切相关。袁占盈教授认为，情志久郁不舒，肝郁热蕴、痰气瘀结、瘿络瘀滞，热、毒、瘀乃病机之关键[8]。情志不畅，肝气郁结，疏泄失常，气血运行不畅，不通则痛，故颈前疼痛；肝郁化火，热毒蕴结，则颈前肿痛、目赤肿痛、头痛；灼津成痰成瘀，或伴有结节样改变；肝郁化风，则肿痛可由一侧转移至另一侧，或放射至耳背、颌下、头部等。

2 中药外敷治疗SAT

2.1 单纯中药外敷

李广平[9]运用活血散外敷治疗SAT患者21例，总有效率为90.5%，药物组成为刘寄奴、虎杖、生南星、半枝莲、地肤子、地鳖虫、黄柏、红花(2∶2∶2∶2∶2∶1∶1∶1)，将药末与饴糖或米醋调匀成膏状，推摊于棉纸上敷贴于颈部甲状腺部位，采用胶布固定。

2.2 中药外敷联合中药内服

魏华等[10]将53例SAT患者根据临床辨证分为风热外袭、热毒壅盛型及肝胆火旺型进行辨证施治，同时配合四黄水蜜(大黄、黄芩、黄柏、黄连各等份研末制成)加羚羊角粉外敷，总有效率为100%。徐乃佳[11]采用普济消毒饮合消瘰丸内服联合局部用如意金黄膏外敷甲状腺部位治疗50例SAT患者，结果显示治愈30例，好转20例，无效0例。晏玲等[12]采用普济消毒饮内服加自制消炎膏外敷治疗SAT总有效率达100%。韩辅等[13]采用中药外敷(由夏枯草15 g、海藻10 g、牡蛎10 g、黄药子10 g、栀子10 g、连翘10 g、清半夏10 g等组成)及中药汤剂口服治疗SAT患者50例，总有效率为99%。崔鹏等[14]采用甲肿一号(苏子、厚朴、香附、郁金、生牡蛎、鳖甲、麝香等药混合后制成)外敷于颈前和消瘿方口服治疗SAT患者，其疗效及复发率均优于对照组。刘丽芬等[15]应用消瘿解毒汤口服联合中药外敷(由夏枯草30 g、玄参30 g、生牡蛎20 g、浙贝母20 g、山慈菇29 g、连翘30 g、蒲公英20 g、石见穿20 g、姜黄15 g、三棱10 g、莪术10 g、冰片1 g等组成)治疗风热袭表、热毒炽盛证SAT患者，可明显改善FT3、FT4、TSH、甲状腺体积及证候积分，疗效优于对照组。王伟杰等[16]研究表明，瘿痛汤口服联合消肿止痛膏(组成：姜黄、大黄、黄柏、苍术、夏枯草、甘草、生天南星、白芷、天花粉)外敷治疗热毒壅盛型SAT患者，超声有效率优于西药组，且停药后3个月、6个月的复发率、并发症率也较对照组低。张珂珂[17]采用口服自拟消瘿散及外敷自拟夏枯消瘰方(由玄参20 g，牡蛎20 g，浙贝母20 g，夏枯草30 g，金银花20 g，白花蛇舌草30 g，蜈蚣15 g，壁虎15 g等制成)治疗火郁痰阻型SAT患者，治疗组患者血清学指标(FT3、FT4、TSH、ESR)明显改善程度及复发率明显优于对照组。徐霖[18]、刘丽芬[19]、把永忠[20]等研究均证实了中药内服联合中药外敷疗效优于西药治疗。综上可见，中药外敷法联合中药内服治疗SAT，以清热解毒、化痰消瘿为原则，充分证明了中药外敷在缓解疼痛、改善甲状腺功能及炎症指标方面具有优势。

2.3 中药外敷联合西药

周卫惠等[21]采用夏枯草消瘿散(由夏枯草、牛蒡子、三棱、香附、黄药子、牡蛎等组成，剂量比例为3∶1∶1∶2∶1∶2)外敷颈前联合口服强的松治疗SAT患者，临床疗效明显优于对照组。郭华英[22]研究表明，消炎膏(大黄、黄柏、姜黄、白芷、南星、陈皮、苍术、厚朴、甘草、天花粉按比例制成)局部外敷联合口服强的松治疗SAT患者，总有效率及治疗后FT4、ESR的改善均优于对照组。左莹莹[23]采用凉血解毒化瘀中药(组成：黄芩、牛蒡子、蒲公英、虎杖、陈皮、炙黄芪各15 g，黄连3 g，赤芍、延胡索、昆布、半夏、半枝莲各10 g，海藻12 g，炙甘草5 g)外敷联合西药治疗早期SAT患者，在减少退热时间、消除甲状腺肿痛方面明显优于对照组，且治疗后复发率降低程度明显优于对照组。舒震等[24]在口服强的松片基础上加用解毒消瘿散(夏枯草、香附、牡蛎、牛蒡子、三棱、黄药子以3∶2∶2∶1∶1∶1 的比例配制)外敷治疗SAT患者，治疗后甲状腺体积缩小程度、甲状腺功能指标、血沉、中医证候积分均优于单纯西医组。黄少芳等[25]在单纯西药治疗的基础上用紫金锭加四黄水蜜外敷，在疼痛完全改善率、疼痛改善时间、甲功及血沉方面的改善均优于对照组。洪兵[26]研究发现夏银散膏局部外敷联合泼尼松口服治疗SAT患者，治疗后ESR、FT3、FT4及CRP水平均明显低于对照组(P<0.05)，RAIU(2 h、6 h)明显高于对照组(P<0.05)，复发率明显低于对照组(P<0.05)。综上可见，在西医治疗基础上联合中药外敷法对改善SAT甲状腺肿痛程度、甲状腺体积、血沉等均有较好疗效。

2.4 中药外敷联合中药、西药内服

庄天微等[27]在口服醋酸泼尼松片基础上加中药内服及中药外敷(川乌头60 g、生大黄30 g、瓦楞子30 g、全蝎21 g和乳香60 g等)治疗SAT患者，在甲状腺肿胀消退时间、甲状腺疼痛缓解时间、退热时间均优于单纯西医治疗组。邴兆伟[28]研究发现口服醋酸泼尼松片基础上加用解毒消瘿散(将夏枯草、牡蛎、香附、黄药子、三棱和牛蒡子按3∶2∶2∶1∶1∶1比例制成)外敷配合栀子清肝汤口服治疗能改善SAT患者FT3、FT4、TSH、IgG、IgM、IgA、TNF-α、IL-3和IL-2水平，临床疗效优于对照组。这与李亚娟[29]、张洛粉[30]的研究结果一致。陆芝兰等[31]在西医常规治疗基础上，给予中药内服和外敷(金黄如意散30 g，天仙子6 g，黄药子、山慈菇各10 g等)结合治疗，结果显示治疗后FT3含量、FT4含量、ESR含量、甲状腺肿块、白细胞计数、TNF-α含量、hs-CRP含量及IL-6含量等指标改善情况均优于对照组。陈敏龙等[32]发现在西医综合疗法基础上加入解肌消瘿汤与消肿止痛散(延胡索5 g、夏枯草5 g、黄药子3 g、姜黄5 g、海藻5 g、冰片10 g等制成)治疗，在疼痛消失时间、肿胀消失时间、ESR恢复时间、体温恢复时间、VAS评分、总有效率、复发率方面均优于基础组。高轩等[33]采取中西医结合内服外敷法(川乌头60 g、生大黄30 g、瓦楞子30 g、全蝎21 g、乳香60 g)可减少SAT患者甲状腺肿胀消退时间、甲状腺疼痛缓解时间、退热时间以及改善理化指标，进而提高临床疗效、减少复发率及不良反应发生率。

2.5 中药外敷联合其他

韩笑等[34]运用解毒消瘿散外敷联合双氯芬酸二乙胺乳胶剂外涂治疗SAT的有效率高于对照组，且有良好耐受性，无不良反应。李金花等[35]运用清热消肿膏(由芙蓉叶300 g、黄柏150 g、大黄150 g、天花粉300 g、白芷150 g、厚朴60 g、陈皮60 g、甘草60 g、樟脑30 g、苍术60 g、天南星60 g、公丁香60 g等制成)联合痰热清注射液治疗SAT患者，可改善TSH、FT3、FT4、ESR及TNF-α、TGF-β1水平，临床疗效优于对照组。于文晓等[36]采用中药消瘿止痛膏外敷(由姜黄、黄柏、大黄、土茯苓、延胡索制成)联合甲状腺局部注射地塞米松磷酸钠注射液治疗SAT患者，治疗前后FT3、FT4、TSH、ESR差值及临床疗效均优于对照组，且复发率低于对照组。

3 中药外敷治疗SAT用药分析

统计32篇中药外敷治疗SAT文献中的中药使用频次，见表1。从表中可以看出，使用频次最高的分别为黄柏、大黄、夏枯草、姜黄、牡蛎等。研究证实，黄柏、大黄、夏枯草、姜黄、牡蛎具有抗菌抗炎、免疫调节等作用。

4 中药外敷的操作方法

中药外敷治疗SAT的操作方法目前尚无统一标准，通常是先将中药方按固定比例配制后，研末过筛，再将药末与醋、饴糖、温开水、医用酒精、黄酒、凡士林、香油等混合成糊状或膏剂，均匀涂于敷料，敷料可选纱布、绵纸、玻璃纸、透气胶布，大小超出病变范围2～3 cm或长10～15 cm、宽5 cm或完全覆盖甲状腺区，厚约0.5～1 cm，外敷于患者颈部，用绷带或

表1 中药外敷法治疗SAT用药频次统计

胶布固定。外敷频率多为隔天一次或每天1次或每天2次，外敷时间持续30 min至10 h不等，疗程多为1～8周或肿痛消失，皮肤过敏者可缩短外敷时间，增加外敷频次。

5 中药外敷治疗SAT的机制

外敷法治疗SAT的药物能透皮和黏膜吸收，通过在局部的皮肤或血液中达到一定的浓度而发挥作用[4]。也有学者提出，中药外敷法可能是通过影响机体的“神经-内分泌-免疫网络”的系统而达到治疗目的，通过神经递质、激素、免疫活性分子等的相互影响、相互作用，从细胞和分子水平对机体功能进行调控，影响机体的免疫功能[37]。

中药外敷法缓解疼痛的作用靶点是用药的邻近区域，将药物直接作用于炎症反应本身(如减轻炎症介质的产生、阻断炎症介质的活性)或作用于感觉神经元(如通过上调钠离子通道改变冲动产生及活化感觉神经元特殊受体降低神经元活性)[38]。邴兆伟[28]研究证实，中药外敷法治疗SAT能降低IgG、IgM、IgA和TNF-a水平，升高IL-2、IL-3水平，证实中药外敷法具有调节免疫功能、降低相关炎症因子水平的作用。陆芝兰等[31]也证实了中药外敷法可降低TNF-a、IL-6水平。

6 结语

中药外敷法作为一种中医特色疗法，在中医理论指导下，调和气血，内病外治，临床应用较广泛，取得了较好疗效。中药外敷法联合中药内服或中西医结合治疗均能有效缓解SAT疼痛、肿胀及发热等临床症状，改善血沉、C反应蛋白等炎症指标及甲状腺功能水平，降低复发率。从外敷方药中发现，黄柏、大黄、夏枯草等清热解毒药物较为常用，可能的作用机制包括药物透皮、黏膜吸收、调节神经-内分泌-免疫网络及减轻炎症反应而缓解疼痛等。但临床研究存在操作方法不统一，膏剂介质多样化，缺乏多中心、大样本研究，护理规范欠完善等不足。在今后的临床研究中，应坚持中医理论为基础，进一步完善中药外敷法操作规范，包括敷料大小、固定方法、持续时间等，研究不同介质对疗效的影响，扩大研究样本量，为临床推广应用提供指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