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快乐，我亲爱的小姑娘

于泽秋

嘿，小姑娘，今年的生日宴热闹吗？说好的生日蛋糕，给我留了吗？告诉你哦，虽然我没法过去吃，你也一定一定得給我留一块。这样我就算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也会感觉很甜很幸福的！

1

去年的秋天，我还是一个被老爸老妈随手丢到奶奶家的“失意少女”。

我不想离开从小生活的家，可更不愿继续忍受爸妈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个人来北方是我自己选的，可我没想到他们这么爽快就同意了。我妈甚至还说：“正好你奶奶身体不好，你过去照顾照顾她，也比整天在家里闲着强。”

于是我就插班到了这里——一个冬天很冷的北方小城的学校，做了一个可有可无的“末尾生”。

我早就预料到没多少人会注意到我。进校第一天，我戴着耳机窝在墙边谁也不搭理——其实大概也没人想搭理我。我把书在课桌上垒了一层又一层，像砌了一堵高高的墙。只有这样，我才能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找到一点点安全感。

窗外的天空灰沉沉的，乌云厚厚地堆叠着，像是一块块吸饱了水的湿抹布，脏脏的，远没有南方清爽的白云朵好看。我用手指尖一下一下地扣击窗玻璃，同桌的女生听见了，抬头看了我一眼，大概是我打扰了她学习。我耸耸肩，放下手，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我想我的世界就像这天空，灰沉沉的。厚厚的乌云挡住了太阳，一点儿阳光也照不进来。

班主任叫我名字的时候，我是真的没听到。因为我戴着耳机，而且我还在发呆。直到那个穿着尖头皮鞋、目光很严厉的女班主任走到我课桌前很响地敲我桌子时，我才注意到她。她显然对我很不满意，绷着脸说：“到我办公室来。”

走出教室的时候，我的衣角被什么拉住了。我诧异地回头，看到那只抓着我衣角的手，还有坐在第一排的个子小小的女孩。她脸上挂着很灿烂的笑，张大嘴巴用口型对我说：“小心啊！”

我愣住了。在那个并不晴朗的下午，那女孩的笑像是一束冲破乌云照射下来的光，霎时间让我有种雨过天晴的感觉。

2

然而，不久后我就绝望地发现，那个叫程小年的小个子女孩竟然是一个咋咋呼呼的“小妖精”。

自从那天拽过我的衣角，程小年就开始缠着我，非要把她积攒了多年的笑话和当下明星八卦讲给我听。一下课她就坐到我旁边，叽叽喳喳。我塞紧耳机装作看书，一心只想清净清净。

“喂，喂！”发现我压根儿没听她说话后，这小妮子愤怒地一拍桌子，扯掉我的耳机吼道，“你为什么不听我说话！！”

我着实吓了一跳，真没想到和我并不是很熟的程小年会动手扯我耳机。估计是看到我惊呆的样子，程小年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不该做的，她眨了眨眼睛吐了吐舌头，明显有点儿底气不足地小声说：“干吗这样看着我，要不是你不理我，我也不会这样啊，这也不能怨我呀……”

说完，她又特别“乖巧”地帮我戴上耳机，站起来甩甩胳膊似乎要走。转身的时候她的衣袖蹭到我的手，有种痒痒的感觉。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心里突然有些慌张——比起一个人陷在角落里，我更愿意有个人搭理我、陪伴我。

我抬手抓住她的胳膊，程小年有点惊讶地回头。我尽量自然地摘下耳机，说：“你继续吧，这回我听你说。”

她微微一怔，继而开心地笑了，坐回椅子上挥舞着双手：“我就知道你一定舍不得我！刚才我说到哪儿了？”

每次回想起这一幕，我都会有一种被什么温暖而柔软的东西包裹起来的感觉，就像沐浴着那天下午从窗外照进来的金黄色却不刺眼的夕阳。

3

我没想到有人会记得我的生日！说实话，我自己都不太记得哪一天是我的生日。

很小的时候，爸妈会给我买生日蛋糕，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围着桌子吃晚饭;等我长大一点，我妈会给我钱让我自己去外面吃;再后来……再后来他们大概都忘了我的生日，我也早已习惯了这种忘记，不会再天真地许愿让爸爸妈妈不再吵架。

可是，在我十五岁生日的那天，我却惊奇地在课桌上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奶油蛋糕。我怔怔地看着它，愣了几秒，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直到看见盒子旁写有“生日快乐”的祝福卡片才蓦然明白过来。粉红色卡片上的字圆圆润润的，煞是可爱。我用指尖轻轻地抚摸那几个字，脑袋里几乎是本能地蹦出程小年的名字。我抬头张望，发现程小年也正回头看向我。她冲我挤挤眼睛，张大嘴巴用口型说：“生日快乐！”

好像一下子掉进了幸福的旋涡。我像傻子一样冲着程小年开心地笑，却没注意到班主任正好进来。她没看到我，却看到坐在第一排正回头往后看的程小年，抬手就敲了下她的脑袋。程小年打了个激灵，挑了一下眉毛，立刻转过头拿起笔，偷偷用手给我比了一个“耶”。

我憋住笑，开心地拿起笔假装做题。课间休息的时候，我小声叫来程小年，对她说“对不起”，让她挨了一下爆栗。她故作轻松地对我说：“没事，我脑壳儿硬！”

4

从那以后我们就真的成了很好的朋友。毕竟吃了人家的蛋糕，再冷冰冰的就显得有点儿小孩子气了不是？

最开始我非常奇怪程小年是怎么知道我的生日的，后来才突然想起，她是班长，我们的学籍表、体检表都是她收的——想不到吧，我也不知道班主任是怎么想的，竟然指望她能管理好班级。

“我明年过生日的时候你来吧！”听到我打听她的生日，程小年挤巴挤巴眼睛看着我，“我今年的生日已经过去了。”

“当然好！不过你可要把最大的那一块生日蛋糕留给我哟！”

“一言为定！不过看你那五音不全的样儿，你还是先练练生日快乐歌吧！”程小年歪着头笑得很得意。

然而我终究还是没有去成她的生日宴。第二年夏天，奶奶生了病，我和奶奶被一同接回南方——那时，程小年的生日还没有到。

今天是程小年的生日，虽然很遗憾我没能参加她的生日宴，但想起过去那一年里我们所有快乐的时光，那一块最大的生日蛋糕……就算我没有吃到也没关系啊！

程小年，我亲爱的小姑娘，你是不是正在分蛋糕呢？你是不是也在想着我呢？虽然我这次不能去参加你的生日宴，可你仍然要记得，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个家伙在给你唱跑调的生日快乐歌，祝你生日快乐。

最后啊，作为从远方寄去的生日礼物，我还要向你透露一个小秘密，你可要听好哦——

遇见你，是我单薄青春里最大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