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彤彤
摘 要:技术伦理问题一直是人们关注的热点,面对不断出现的技术伦理问题,工程师、哲学家、伦理学家、政策制定者等等都提出了一些解决方案。维贝克在力图解决这些问题时,不同于以往的伦理学家,他通过对传统人本主义技术伦理学的解构,进一步建构了非人本主义技术伦理学。本文试图详细阐述非人本主义技术伦理学与传统伦理学的不同之处,从而更好地理解非人本主义技术伦理学。
关键词:维贝克;非人本主义技术伦理学;解构;建构
从古至今,伦理学在人类社会中一直占有重要地位,技术伦理学是人类对技术的常态反思,在技术发展以及人类社会中承担着重要作用。随着高新技术的不断发展,技术伦理问题也更加复杂。传统伦理学不足以完全解决这些问题。面对这一现状,维贝克透彻地解构了传统伦理学,进一步建构了非人本主义技术伦理学,为解决技术伦理问题提供了一种崭新的思路。
一、维贝克非人本主义技术伦理学提出的背景
概言之,维贝克非人本主义技术伦理学的提出不仅有其深厚的理论背景,也有其现实的理论发展的需求。
(一)理论背景——技术哲学的第三次转向
1877年卡普(E.Kapp)发表《技术哲学纲要》,技术哲学正式作为一门学科诞生。从20世纪20年代到20世纪80年代,经典技术哲学处于主流地位,把技术看成是一个抽象的整体,对技术持悲观主义态度。之后,20世纪80年代出现了经验转向,技术哲学家开始关注具体的技术问题,注重论述。但是这种经验转向缺乏哲学维度的分析,不能对技术全面分析。21世纪的前10年逐渐出现了技术哲学的第二次转向,即伦理转向。这与当时社会批判伦理的缺失有关,各种应用技术伦理分支不断出现,这次的伦理转向将技术塞入伦理学的框架下,恰恰丢失了经验转向中的宝贵之处,忽视了不同技术的具体使用情况。
维贝克的《将技术道德化——理解与设计物的道德》(Moralizing Technology: Understanding and Designing the Morality of Things)一书被看作是技术哲学的第三次转向。在这本书中,他进一步发展了“道德物化”思想,系统地构建了非人本主义技术伦理学,这本书是他著作《物何为:对技术、行动体和设计的哲学反思》的逻辑续篇。维贝克指出,“为了第三个转向,需要进一步探索研究的两条路径。一条是描述性路径,另一条是规范性路径。”[1]19他提出的技术道德化恰恰是对描述性路径与规范性路径的综合。
(二)现实背景——新的技术伦理问题
随着高新技术的不断发展,技术伦理问题也不断产生,仅仅采用传统伦理学无法解决这些问题,本文在此以数据挖掘技术为例进行说明。从广义上说,数据挖掘是对数据库知识发现(Knowledge Discovery in Databases, KDD)的一个过程[2]243。数据挖掘技术以海量的数据为依托,采用一系列算法对数据进行分析,进而发现一些想探索的规律或者是一些隐藏在数据背后的信息。数据挖掘技术也产生了一些伦理问题,存在对数据过度开采的可能性,很大程度上也暴露了人们的隐私。传统伦理学在产生伦理问题后,对技术人员或者技术使用者进行思想道德上的提醒,不足以从根本上解决这一问题。维贝克提出的非人本主义技术伦理学更加关注技术物的设计过程,设计师可以在技术设计过程中关注隐私设置,比如人们浏览网页的痕迹会在一段时间内自动清除。
二、解构与建构
(一)后思式路径和前思式路径
首先,从路径方面来说,传统的人本主义伦理学是在技术形成之后,从而对技术进行反思,是一种后思式的外在路径。此路径更加关注技术对社会造成的影响,而对技术的设计过程缺少关注,在面对高新技术造成的伦理问题时,后思式路径无法真正解决问题。维贝克提出了一种与后思式相反的路径——前思式,在技术形成之前,对技术有可能造成的问题进行评估,设計师在这里承担一定的责任。同时还要进行技术道德化,将伦理介入到技术设计的具体过程中,形成技术的道德维度,使得技术对人的道德行为具有调节作用。
(二)技术工具论与技术物道德性
从道德性方面来说,人本主义伦理学主张技术工具论,更加关注人,而忽视了物。认为伦理是人的专属,道德是人的专属,技术不具有道德属性,技术是道德中立的,技术没有好的或恶的道德属性,技术是被动的、静默的,技术被看成是人对世界采取行动的一种工具。意向性只有人类具有,人类发明创造技术,将自己对世界的意向性通过技术得以实施。
但是近些年,技术哲学家们对技术的一些看法发生改变。维贝克认为技术物是具有道德相关性的,技术物不再是静默、被动的,技术物积极影响着它的使用者、使用者对世界的认知方式,以及对世界的体验,甚至对使用者的道德决策都产生了影响。我们需要一种技术伦理,它不仅关注人类做出的决定,而且还研究技术如何带来对人类施加新的道德要求的情况。我们需要研究技术人工制品本身的道德意义[3]208。对乳腺癌的遗传基因检测是一个典型的例子,该检测带来了道德困境,也为该困境提供了建议。此类基因的携带者需要做出抉择,选择无视这一检查结果或者定期进行身体检查或者进行乳房切除手术。在《物何为》一书中,维贝克阐明了物的地位、道德属性。文艺复兴,把道德从以神为中心转移到以人为中心。现在认为技术物有道德属性,相当于把道德重心从人转向物。维贝克所倡导的这种物转向,无疑是伦理学中的巨大变革。
(三)人技关系
从人技关系方面来说,笛卡尔“我思故我在”同时提出了主体世界和客体世界,将主客二分,主客二分关系在哲学史上有很长的历史。维贝克认为无论是有康德根源的义务论还是有英国根源的功利主义都保持着主体客体二分的状态,保持着社会性和技术二分。在人本主义技术伦理学中,人和非人经常在一个本体论的深渊中分离,人是主体,物是客体,且人与物一直处于主客二分的状态,人类是有意的和自由的,技术是被动的和静默的。
在维贝克所建构的非人本主义技术伦理学框架下,赛博格意向性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唐·伊德(Don Ihde)在传统现象学中引入了技术的维度,用技术手段来研究人和世界的关系,技术对人和世界的关系具有非常重要的调节作用。伊德的分析揭示了赛博格意向性的第一个表现形式,即调节意向性。除了赛博格意向性还包括其他两种意向性,即混合意向性和复合意向性。赛博格是人与非人的结合体,是人和技术的特定融合。我们不得不承认,在大多情况下,我们都是和技术结合在一起。妇产科超声波的例子表明伦理不仅仅是人类的专属,更受到技术的影响,伦理是人和物联合的事情,技术伦理不能使人与技术相分离。
三、建构非人本主义技术伦理学的意义
维贝克提出的非人本主义技术伦理学,在理论和实践层面都具有重要意义。从理论方面来说,引导了技术哲学的第三次转向,对于伦理学领域来说,是一次伦理观念上的重大革命,开启了物转向。从实践方面来说,为规范人的行为提供了一种新的手段和机制,即具有特定意义的“技术规范”[4]70。
(一)理论意义
技术哲学诞生以来,就存在工程和人文两种传统。在20世纪80年代技术哲学经历了经验转向,在21世纪初经历了伦理转向。两次转向之后,技术哲学仍然存在自身的缺陷。经验转向注重论述,关注具体的技术与社会之间的联系,但是缺乏哲学上的批判维度;伦理转向虽然重拾哲学的批判维度,却丢失了经验转向中的优势之处。在此情况下,维贝克提出了物转向——非人本主义技术伦理学,引导了技术哲学的第三次转向。第三次转向将经验性描述和批判维度相结合,既关注具体的技术,注重技术的具体使用情境,又关注技术对社会的影响,实现了两种传统的结合。
在伦理学领域,开启了物转向,打破了主客二分,扩展了伦理学的视野。历史上伦理学一直被认为是人类的专属,只有人才具有伦理属性,而物在伦理学中一直是人反思的对象,是被动的静默的,不具有伦理属性,只是人类实现自身目的的一种工具手段。非人本主义技术伦理学打破了这种固有思维,认为物在伦理学中应该占有一席之地,技术物是具有道德属性的,能够对人的道德行为产生影响。当然这种物转向不是要剥夺伦理学中人的主体地位,只是強调不能忽视技术的伦理作用,因此人尤其是设计师需要更加肩负起自身的职责,承担一部分技术对人类行为影响的责任。此外维贝克认为道德行为是一种实践,在这种实践中,人类和非人类之间存在着不可分割的联系,技术产生了道德问题,并帮助回答了这些问题,打破了伦理学上一直以来的主客二分状态。
(二)实践意义
非人本主义技术伦理学在实践方面提供了一种规范人类行为的新的机制——技术规范,依靠一些技术上的设计去规范人类的道德行为。“人们并非是在真空中进行道德决策的,人们所处的现实世界不可避免地影响并塑造着他们。”[5]59例如,如果汽车驾驶员不系好安全带,汽车就会发出刺耳的提示声,从而去规范驾驶员的行为。当前技术规范在社会上的应用也越来越广泛,与伦理规范和法律规范一起构成规范人类行为的主要机制。
综上所述,维贝克提出的非人本主义技术伦理学在理论和实践层面都具有重要意义,但是该技术伦理学思想中的“意向性”“自由”以及技术设计评估过程中的民主化问题仍然是该理论的争议所在,值得进一步探讨。
参考文献:
[1]P.P.维贝克,杨庆峰.伴随技术:伦理转向之后的技术哲学[J].洛阳师范学院学报,2013,32(4).
[2]Jia Wei Han, Micheline Kamber, Jian Pei.数据挖掘概念与技术[M].范明, 孟晓峰, 译.北京:机械工业出版社,2012.
[3]Burg, Simone. Material Morality: Towards a Posthumanist Ethics of Technology[J]. Metascience Mar, 2013(22).
[4]张卫. 当代技术伦理中的“道德物化”思想研究[D].大连:大连理工大学,2013.
[5]Peter-Paul Verbeek. Moralizing Technology: Understanding and Designing the Morality of Things [M]. 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