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汉臣《秋庭婴戏图》探析

程黎明

摘 要：婴戏题材是宋代风俗画家常常创作的主题，苏汉臣的《秋庭婴戏图》是其中的佼佼者。作者深谙两宋的风俗民情，对描绘对象的观察细致入微。整幅作品构图独特，色彩雍容典雅，人物形象天真烂漫，有较高的艺术价值与历史价值。

关键词：苏汉臣;风俗画;婴戏题材;《秋庭婴戏图》

婴戏题材是宋代风俗画家常常创作的主题，形成这一独特的艺术现象有着深刻的社会原因。由于当时医疗水平低，再加上受自然灾害、战争疾病等不利因素的影响，婴儿存活率低，儿童易夭折。有吉祥寓意的描绘儿童生活的婴戏题材画作受到了百姓的欢迎。婴戏题材多以名贵植物、高档家具、珍稀动物、吉祥玩具等和天真烂漫的儿童入画，营造出富贵安逸的气氛，寄托了对人丁兴旺、多子多福的祈求。作者苏汉臣（1094-1172年），汴梁（今河南开封）人，为婴孩画的代表人物。他擅长描绘婴戏与货郎题材，画中人物形象逼真生动，生活气息浓厚，其作品中的儿童被誉为“着色鲜润，体度如生”。这说明他善于把握儿童动作表情，用笔工细准确。

一、《秋庭婴戏图》画面构图分析

南朝谢赫在所著的《古画品录》中阐述画有六法，其中“经营位置”就是一幅画的章法构图。经营的原意是建筑、营造，说明纳入画面的内容需经过巧妙裁夺。古之构图，在画面上要有疏、密、聚、散，所谓“疏能跑马”，“密不容针”。构图需要作者花费心血，惨淡经营。在《秋庭婴戏图》中，苏汉臣巧妙地采用了三角形构图，为了突出表现主题，在背景部分采用了大量的环境要素，注意整体与部分的关系，讲究开合聚散，动静结合（图1）。

两个儿童位于整幅作品的画眼之处，儿童形态的外轮廓近似于完整的圆形，与所扶圆凳浑然一体，色彩饱和鲜明，格外引人注目，强调突出了主题，增强了画面左下角的重量感。苏汉臣在背景部分安排了一块占据画面近三分之二的巨型太湖石。太湖石整体分量十足，没有太多的修饰，撑起画面的同时增强了画面的张力与稳定性。太湖石旁盛开了两株大簇芙蓉花，雍容华贵，与巨石相互掩映，显得自然大气，使画面有纵深感。芙蓉花姿态万千，或正

或欹，或仰或俯，或含苞待放，或昂头绽放，婀娜多姿，与太湖石的坚硬形成对比，一聚一散、一开一合、一黑一白衬托出秋天庭院的静美。画面右下角的圆凳上散落了各种玩具，与两个玩耍的孩子形成呼应。每一个细节都精心刻画，仿佛两个孩子刚刚也在这里玩过，也好像等待着主人光顾。这种巧妙的处理丰富了画面，也增添了宁静安逸的生活意趣。圆凳旁边雏菊从画外引过来，盛开得纯洁静美，似不与芙蓉花争艳，独自开放，又与华美的芙蓉花形成呼应，共同演绎着秋园的宁静幽美。画面下方的杂草也描绘得一丝不苟，增添了画面的生机。

二、《秋庭婴戏图》人物造型分析

《秋庭婴戏图》中婴孩形象的表现手法也较前代有了很大的突破。明代的顾炳在《历代名画谱》记载：“汉臣制作极工，其写婴儿，着色鲜润，体度如生，熟玩之不啻相与言笑者，可谓神矣。” 《宣和画谱》卷五中记载唐代著名画家张萱善画人物“又能写婴儿，此尤为难”。由此可见婴孩的描绘需要高超的技艺。《秋庭婴戏图》中婴孩的刻画正充分体现了苏汉臣高超的技巧。姐弟二人的五官、发型、衣物、动势都精心刻画，勾染兼备，而且变化极为丰富。

其中小女孩年龄稍大，身着白色浅花纹交领右衽过膝衫，衣领与袖口有深色边缘，两侧开衩，系红色腰带，腰带上有金色花纹装饰;下身穿白色带花纹阔腿裤;头上梳宋代少女常见的双丫髻，用红绳和青色抹额束起，并有珍珠发钗垂于面部。男孩年龄稍小，留“鹁角”发式。《宋史》记载：剃削童发，必留大钱许于顶左，名“偏顶”，或留之顶前，束以彩缯，宛若博焦之状，或曰 “鹁角”。勃角儿属古代男孩发型，一直被沿用，直到现代。男孩身穿红色金纹对襟短衫，两侧开衩，长度及臀，前襟缘边装饰;内穿右衽交领白衫，一般系带于腋下;下身为白色花纹裤。这两个孩童的穿衣打扮处处浸润着富贵气息，绝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两个儿童的神情刻画尤为生动传神，男孩眼睛微弯，面带狡黠的微笑，似乎在游戏中占据上风，双眼紧紧地盯着眼前的“枣磨”，小男孩天真烂漫调皮可爱的形象跃然纸上。女孩嘴巴微张，瞪大了双眼，配合手势表现出惊讶的神情，侧面表现出女孩温婉的一面。在五官的刻画上作者深谙儿童的面部结构比例，将儿童的双眼低于面部的二分之一处，鼻子嘴巴小巧可爱。重点突出眼睛的描绘，上眼皮用重墨勾勒，中间实两头虚，下眼睑用墨较淡，在眼角部分用墨渲染。眼球部分用淡墨层层渲染，周围墨色浓黑，渐渐过渡到瞳孔。瞳孔位置在眼球下方，清楚表现了孩童眼神的方向。“传神写照，尽在阿睹之中”，可见画家对眼神描繪的功力。用极细的淡墨勾画鼻子，并没有过多刻画，只用蛤粉分染提亮。唇部用淡墨勾勒并用朱膘渲染，生动刻画出孩童的微表情。作者也仔细观察了两个儿童的不同眉形，男孩年龄稍小，眉毛也较淡，仅在眉尾的位置上虚入虚出地用淡墨勾勒了几笔。女孩的眉毛稍长，也稍加渲染，表现出儿童的稚拙感。二童的面部在鼻子、额头、下巴上染“三白”增添了立体感。儿童肤色自然生动，用色典雅。男童女童的面部都在绢的背面衬蛤粉，与衣物的质感区分开来，男童面部所衬白粉较厚，因此显得更为白嫩，与女童的肤色区分开来。

两个孩童的衣物用的是刚劲有力的铁线描。“人物衣褶要柔中生刚，毫厘分寸，须见笔力，由重大而流畅者，有精洁而缜密者，凡十八描法。”作者用提按、顿挫、徐疾在顷刻间把线条的表现力发挥到了极致，生动准确地表现出了衣物柔软的质地、衣纹的重叠与衣物下形体的转折。作者巧妙运用方笔，但在转折处依然很圆润，方圆结合，刚柔并济。衣纹处理得有疏有密，有急有缓，有轻有重，让人感受到音乐般的节奏感。儿童的服装采用对比鲜明的红白两色，男孩穿红色外衣，白色内搭，女孩通身着白色，腰间系红色腰带，衣物上华丽精致的衣纹清晰可见。兄妹二人身上都采用红白两色，营造出一种单纯又和谐的整体。

须发是人物刻画中较难表现的，二童的头发刻画得非常细致讲究，男童留“偏顶”发型，发丝柔软根根鲜明，用淡墨层层晕染，与皮肤过渡自然，后脑勺及额顶的部分淡淡染了一层偏石绿色的淡墨，表现出剃过头发的质感。女童年龄稍长，头发的用线富有弹性，圆润有力，由细到粗，表现出头发自然生长的状态，头发分染得也更浓。额前银穗上的珠子，在最前面的最实，有立体感，后面的虚化处理，有前后关系。作者用细润的线条描绘出二童柔软的双手，并与面部一样在绢的背面用蛤粉罩染。男童手部圆润饱满，女童稍显细嫩纤长，指甲前端用白线表现出指甲长出手指的状态。手部的姿态显示出二童心理状态，在画面中富有表现力。

三、结语

《秋庭婴戏图》中最难能可贵的是描绘出了二童最令人动容的天真，他们对眼前的事物纯粹专注。它不同于一般的风俗画，同时还具有文人画高雅的气息与格调。它的历史价值、审美价值、艺术价值都达到了一定的高度。画中儿童红白可爱，言笑宴宴，天真了八百多年，让人暂时忘却红尘，深陷其中，与画中人共同玩一把“枣磨”游戏。婴戏图从唐宋以后，流行于各种艺术题材之上，如瓷器、年画、衣服绣片等，只是缺少了宋代的活生生的气息，没有了真气与活力。可见艺术来源于生活，离不开生活，创作艺术作品要对生活用心感受，才能创造出有生命力的作品。

参考文献：

[1]王伯敏.中国画的构图[M].天津：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2012.

[2]俞剑华.宣和画谱[M].南京：江苏美术出版社，2007.

[3]脱脱.宋史[M].北京：中华书局，1977.

[4]周积寅.中国历代画论[M].南京：江苏美术出版社，2007.

[5]俞剑华.中国绘画史[M].南京：东南大学出版社，2009.

作者单位：

华北水利水电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