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8日,大年初四,武汉封城第六天
虽然还是有稀薄的雾笼罩着武汉,但,太阳出来了。希望也就越发清晰了。
我已经十多天没有下楼了,活动的范围卧室,厨房,客厅。家里菜肉蛋米油备货充足,可以吃一段时日。厨房传出水滴下的清脆声音,就像时间刻在硬物上,是悦耳的。
有一阶段丢了梦,而现在梦又回来了,梦境总是稀奇古怪,可惜,不能清晰地记住。
昨天的梦里,我在逃啊,逃啊,从狭小窗户里钻出去,从高墙上跳下去,为什么要逃,我也没记住。只记得在高处有个人从我眼前坠落,我听到了地面什么碎裂的沉闷声,很清晰。
有的梦境里,是外星人入侵,飞船在空中来回,地球人到处在隐藏,其实,我们现在就像是地球仅存的人家,孤独害怕地躲避着那些叫病毒的外星人……
下午,母亲和我视频,她说,她要每天都和我视频。我笑着说好。我知道母亲担心我。
在母亲心里她觉得不该把我们扔在武汉直面生死。母亲说,当时要回来就好了。我摇摇头,留守武汉,就是我们能做的对别人最大的保护。
封城前
其实,母亲、父亲和弟弟一家三口年前是来了武汉的,准备和我们一起过年。为了迎接他们的到来,我很费了不少心思,因为这是我结婚十几年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全家团聚,第一次一起过年。所以对我来说,这个年象征的意义非常重大。考虑到时人多,家里住不下,我提前和同事借了她的单人宿舍。接下来就是做卫生,准备他们过来的生活用品,我忙碌了好几天。
学校是1月18日开始冬季教学转换期调休,1月19日母亲他们从老家出发,20日下午到达武汉。当看到母亲从车子里下来时,站在楼下的我很想扑进她的怀里。母亲他们带来了很多肉食。母亲认为南方的肉类总是没有北方的好吃,所以不惧千里,带着羊头、羊肉、羊蝎子、牛肉、猪排,甚至当时还想带五花肉,被我在电话里拦住了。
当时虽然知道武汉出现了新型肺炎,可是大家都没当回事,总觉得应该没什么。所以在他们到达的第二天我还带着去了黄鹤楼,毕竟来一趟不容易,黄鹤楼肯定是必看景点。人不多,游客们三三两两,有的戴着口罩,有的没戴。因为还是惧怕病毒感染,大家很快游览完毕,不敢在外面待太久,急着回家。下午武汉的气氛开始紧张,仿佛病毒在空气中随处可见似的,我们也跟着紧张起来。
恐慌就像雨后的蘑菇,一经冒头,便使劲地长。母亲他们也开始担心,有老有小,母亲刚做完手术不久,小侄儿过敏性紫癜还在恢复期,他们都在免疫力比较低的阶段,听说这次的病毒就是靠自身的免疫力来抵抗。
22日早上,弟弟说他们要准备回去了。我犹豫了一下,一来不想让他们走,二来路途遥远,从武汉到河北有一千多公里的路程,他们刚来还没有休息好,这又要开始顛簸。可是,又考虑到现实情况我心里没底,还是说了句:好!
母亲给我们做了早饭,她煮了十几个鸡蛋,准备带着路上吃。我又准备了方便面、水果什么的。吃过早饭,他们就出发了。
他们在车里,我站在车外,母亲欲言又止,父亲说了句,回去吧。弟弟、弟妹也说回去吧。小侄儿还欢快地和我摆手,说着姑姑再见。短暂的相聚就要离别,又在这特殊的时期,我克制住想哭的冲动,催促他们赶紧走,心里很怕和他们再也不能见。
1月23日,武汉封城
这是一个特殊的年。没有大餐,没有烟花,在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候,我甚至都没有和朋友们说新年快乐,而是用个人微信公众号编辑推送了医护人员物资缺乏的消息,我做不了其他,只能用这种方式为那些医护工作者提供些帮助,虽然很微小。
大年初二,学校超市生鲜老板在群里说给大家搞一批菜来,只是没人手,需要志愿者,我赶紧报了名。爱人看我戴口罩准备出门,问我干什么,我说去做志愿者,他有点着急:不能去,你不能去。又加一句:要去我去,你和儿子在家待着。
爱人戴了口罩、手套,包裹严实下楼了,看着他关门,就像大义凛然英勇就义似的悲壮,我鼻子一酸,他是想把生的机会留给我……
2月1日,封城第十天
老张邀请我视频,没说两句我就要挂,她说,再聊聊呗,难得遇到一个活人。
都圈在屋子里,仿佛这地球上就仅存自己一家人一样,楼下望去,家属区静悄悄的,以前小广场上嬉戏的孩子,散步的老人,现在都看不见了。楼后停车场也听不到车轮碾压空心砖的声音了,这个世界静悄悄的,静得让人害怕。
老张自己带着两个孩子在武汉,爱人临时有事去了黄冈,还没赶回来,就封城了。她出不去,他回不来,年就这样过了。
老公要老张每天早中晚要报个平安,他牵挂着他们娘仨。人不在身边,爱陪伴着。
聊了很久,老张的二宝儿向日葵时不时过来在镜头前露个脸,有孩子在,就不寂寞。
无论多害怕,有爱在,就不怕了吧?
2月9日,封城第十八天
父亲怕我们无聊,每天出题给我们做,我转发到朋友圈后,大家参与度很高,有的朋友半夜还在找我要答案。我和父亲开玩笑说:老爸,也许你以后还是个网红呢。能感觉到父亲的成就感,他带给了很多人快乐,同样大家也带给了父亲快乐。
亲戚朋友们这阶段通过打电话发信息也给予我们不少温暖,他们有的安慰,有的开导,大家都说,挺一挺会过去的。我也会说,是的,都会过去的。
只有经历生死,才能看淡世事。想想我这面对的仅仅是不能和亲人团聚,而有多少人面对的是真正的生离死别。那些奋战在一线的工作人员,他们在用生命守护我们的安全。他们也是为人父母,也是别人的儿女,他们面对生死时,没有愿不愿意,不问该不该,只有“必须上”这三个字。
母亲在视频里说,他们的隔离解除了,社区不让他们报体温了。因为当时从武汉回去就主动在社区登了记,社区工作人员还表扬他们觉悟高。母亲说,情况会越来越好的。我给予了肯定的回答,是的,会越来越好的。
居家隔离这阶段,大家开始怀念自由活动的时光,互相鼓励着:无论面对的是什么困难,我们都要咬牙坚持着,我们不能让那些在没有硝烟的战场为我们付出的人失望。有爱我们的家人,有牵挂我们的朋友,还有那不知名的默默为这个社会付出大爱的人们,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让我们挺住的动力。
冬去,春已经来了。看,阳光明媚,雾也会渐渐散去,外面的花儿应该快开了吧?
2月13日,封城的第二十二天
上午十点左右,沉寂的楼下忽然传来说话的声音,儿子说是关于防疫宣传的喇叭在循环播放,那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我听得不是很清楚,今天有点耳鸣,昨天睡太晚了。
去后面阳台拿菜,买回来的蔬菜水果,冰箱放不下的就放在了北面阳台。每天要检查蔬菜水果的保存情况,不经放的要先吃,耐放的就留着后面吃。一颗莜麦菜的几片叶子开始腐烂,腐烂的部分呈黄白色,软塌塌地粘在别的叶子上,赶紧拿出来,准备把烂叶子处理掉,腐烂也会传染。
一块腊肉在阳台顶部用钩子悬挂着,挂了很久,用它只吃了一次红菜薹炒腊肉。它高高在上,俯视着阳台上瘦叶颀长的兰花以及堆放的各类蔬菜。腊肉是朋友给的,说是老家的土猪肉,膘很厚,因为熏过颜色发黄,下面瘦肉层颜色偏暗黑,有白色的盐渍凝结在表面,其实这是一块好腊肉,就是因为有点肥而被嫌弃着。现在肉类不好买,不知道过一阶段它会不会成为家里的新宠?
许久没有下楼,在阳台多停留了一会儿,这里除了视野开阔也是让人感觉离自由最近的地方。远处的小广场,近处的楼前小道,因为没有人而没有了灵魂。外面没有风,树是静止的,树叶呈暗绿色,也许是缺乏滋润吧,蒙着一层灰,就像许久不洗的脸。一只野猫,从隔壁楼栋的架空层一下子就窜过去了,我只看到一条有弧度的尾巴。
军校家属区实行封闭管理,蔬菜水果从微信小程序里订购,院子里的工作人员再送到楼下,挺方便的,就是有的物品缺乏,造成了拼手速抢购。前天的牛肉饼、面粉我都没有抢到,幸好同一栋楼的邻居抢到了牛肉饼,分我两包,不至于让我们的早餐太单调。
每天除了一日三餐比较规律,再就是测量体温了。楼栋上报,学校上报,成为日常生活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
按前期工作安排,2月14日本是新学期上班的第一天,因为疫情,学员无法返校,只能推迟开学。至于什么时候开学,就三个字:等通知。
心情从开始封城的恐慌到今天的平静,事态发展也在往好的方向走,病人被集中收治,情况会越来越好的。我们做不了其他贡献,只能是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不给家人添麻烦,不给国家添麻烦。
看着朋友圈争论我们关于疫情加油鼓劲的口号太简单粗暴,其他国家如何的唯美内涵,又涉及有文化没文化的争论,其实大可不必,爱心无界限,就是什么都不写,收到捐助的心都是温暖的。底蕴这个东西,只要我们认识到差距,自己也可以去努力,每个人把自己做好了,这个社会整体就好了。
医护物资依然紧缺,心疼一线的工作人员,却又无能为力。希望大家打口水战的时候能团结起来一起想办法。一场疫情暴露了很多问题,出了问题,要紧的是怎么解决,而不是去争论谁错得更多。在这个世间总会有无法修复的缺陷,一个家庭都有矛盾存在,别说这么大一个国家,肯定也有难以如愿的部分,所以我们要深思,也要反思。
笼罩了许久的武汉上空那层霾渐渐在散去,远处建筑物模糊的轮廓开始清晰起来。阳光这几天都是午后才从窗户爬进来,从柜子到沙发,一点点地移动着,就像摩挲着他喜欢的东西,过后再悄悄地退去。
安静的日子过久了,就开始淡忘日期,经常不记得是几号是周几,但是日子并不单调枯燥。体育小锻炼、练字、看书、看电影,偶尔也玩玩小游戏,配合儿子录个小视频……也许生活剥掉层层假想和幻觉之后,就是现在这样简单。
这段时间,清理了很多东西,删除了很多日志,也退出了一些群聊,适当的删减,未必不是好事。有些东西要竭力记得,有些东西要快速遗忘,当你面对了生死后,也就明白人在这世上,脆弱得犹如朝露。我们最后的所得,全部要还给时间,又有什么是属于你的呢?你自己都未必属于自己。当我们还在抱怨日月与流年,不屑春光与秋风,要知道有人永远留在了昨天,他们已经如落叶坠入大地,永远凋零。以前我们嫌弃着市井人烟喧闹,现在却觉得那烟火气息是自由的象征,是生机盎然的标志。当活着成了唯一的愿望,那么请好好珍惜现在平淡的生活,不要待到一切成追忆,才想到要珍惜,我们的记忆是无法留住逝去的人和事的,再多的追忆也是惘然……
2月14日,封城第二十四天
每次小程序抢购东西成了拼手速的技术活。家里快没肉了,现在因为团购那里缺少分拣人手,团购的肉少至五斤多至二十斤。五花肉和前腿肉价格都是四十多一斤。不管贵不贵,能买到就行。
每天八点零五分准时开售,七点半我就开始在小程序里刷新,双十一我都没这样,心跳都加速了,好怕我错过什么。
时间过得很慢,我不敢移开眼睛。熬到七点五十多,能看到肉的页面了,这时还得等。无论你怎么点击,屏幕总会跳出来一行小字:商品还未开团,请不要着急。能不急吗,等肉下锅。
看著时间跳到八点零五了,戳啊戳,然后跳出来一行字,所购商品售罄,灰色的字体,灰色的心情。两秒不到啊,就像错过了真爱那么心痛,又不甘心。时不时刷新一下,希望有退货的。结果总是失望打败了希望,狼多肉少啊。
半夜做梦都在网购买肉。
肉没抢到,自己疼醒了。
舌头疼。自己咬自己的?这是有多想吃肉。可还是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早上醒来一照镜子,舌头尖一点灰白,疼痛感很强,真的破了吗?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在梦里发生了什么?还自残。狠!
2月17日,封城第二十六天
上次的那篇文《封城的第二十二天》推送后,收到了很多朋友给予的问候,有一位老大哥说,你写得太正了,应该写写你的恐慌,和你的父母。当时没写,是因为写文和做人一样,不自觉地就带了自己性格,这种时期没有恐慌那是假的,因为下楼丢个垃圾都感觉是敢死队一样,好像空气中都是病毒,每个人都是病毒携带者,尤其是阴天的时候,情绪更受影响。
这是开始的时候,慢慢地就平复下来了。因为整体情况比较往好的方向走,对于病患,政府在应收尽收,我经常说有吃有喝有网,一家人在一起,就够了。确实是的,当事态发展不是你所能控制时,能做的就是照顾好自己和家人。
前天有微友发来一条信息,他说,叶琳,情况还是很严峻,怎么办?我只回复了一个字:等!他可能觉得我是在敷衍他,语气有点不对:到底是文化人,你怎么不当领导去呀?我知道他并无恶意,也就随手回复了:除了等,我们又能做什么呢?医学方面,我们插不上手;人员调度,我们没有权力;医护物资,我们没有能力!是的,人什么时候最无力?就是你什么都做不了的时候。
2月19日,封城第二十九天
终于抢到肉了。今天蒸了包子,我心心念念的胡萝卜肉馅的大包子。记得上初中时,因为是住校生,周末才能回一趟家,有一次回去后,母亲给我做了包子,也是胡萝卜肉馅的,拳头大小一个,我吃了七个。现在想来也是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吃了七个包子。不过,饭后撑得要死。
肉没舍得多放,胡萝卜用刨皮刀刨成薄薄的一片一片,用了一根大胡萝卜。然后用水煮,去腥气,煮到发软,捞出来,过个凉水,用手握成团状,再用刀切碎,很碎,然后和肉馅一起加调料拌匀。
看着第一次做的大包子,挺成功,拍照留念。七个是吃不下的,吃了两个。
家属区楼栋群公布了小区疫情通告,我们楼栋没有感染的。然后学校还给每个员工发了14包七天量的预防中药,肺炎二号。很感动,口罩、酒精学校都给发放了,而且生活方面也都保障得挺好,有专门的团购,只针对家属区供应,这样减少了感染源,更安全。感觉有组织就是好,有一种很踏实的感觉。
药拿回来了,单位没有给家属发,也就是说这只是一个人的量,那么该给谁吃是个问题,我让儿子喝,因为他体质弱;儿子让他爸喝,说他爸总是要出去的那个人;他爸让我喝,说我更需要。就这么让了半天,最后结果就是,我喝。大概这就是女士优先吧。
今天湖北确诊、疑似病例还在增加,何时是个头呀?
2月22日,封城第三十一天
疫情防控越来越严了,没有特殊情况不能下楼,需要的药品有志愿者帮忙购买。
家属区每天两次广播,关于疫情防控的。今天才发现换了播放方式,应该是学校广播在定时播放,年轻温和的男声,比之前物业绑在电动车上的小音箱流动播放的效果要好,有一种小时候听收音机的感觉。
这两天不停地从媒体上看到有医护人员,有爱心志愿者离开了我们。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中,我们损失惨重。能幸存的都是侥幸。
情况依然很严峻,可那些解封的城市,却忘记了还没好的痛。好像解禁就是出狱,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犒劳自己,然后那些营业的饭店餐厅,人满为患。大家摘下了口罩,大快朵颐的同时,有没有想到,疫情还在继续,这个世界还不安全。真是民以食为天吗?平时也没饿着你呀?虽然渴望自由,可我更珍爱生命。看到群里又有了求助信息,不是说病例都应收尽收吗?怎么是收到酒店隔离就没人管了呢?政府有难处,百姓有苦楚,当有一线生机时,谁不想活着?愿病人早点得到治疗。
早上有雾,晚上有好看的黄昏,我在阳台从窗户拍小视频。正好拍到了呼啸而过的高铁,现在武汉应该没有站了吧?曾经那熙熙攘攘的武汉几大火车站,现在又是一个什么样子呢?
2月24日,封城第三十三天
有个人问我:你是不是在家已经待了一个多月了,是不是心情很烦躁?我回复,还行啊,习惯了。
真是习惯了?还是麻木了?其实新闻报道就算不看,也会时不时跟着各个平台的消息推送到手机,还别说朋友圈的各种消息。疫情分布图上,武汉已经黑了……不乐观的形势,却也不能太悲观。
昨天在梦里,我光着脚在一条污秽不堪的小路行走,而且还光着脚,为了不踩着脏污物,走得小心且艰难。
好不容易走了出去,去到一个存放物品的地方,对方递给我的,竟然是一双高跟凉鞋。我确认了一遍又一遍,我存放的就是一双高跟鞋。
我是有多渴望外面的自由?那么艰难地走了很久,竟然是为了一双高跟鞋?
后面的梦境记不清了,只有那双黑色的高跟鞋在眼前晃。我想,如果确实在逃命,我也许还会选择继续光脚。
三十三天了,怀念着双脚踏上大地的时光,怀念走走拍拍的日子,怀念在阳光下行走的自由……以前的日常成了现在的奢望。
当日期被渐渐淡忘,以前的一幕幕反而越发清晰。只有失去,才会怀念。
有人说,所有的忏悔也就当时说说而已,过后,很快就忘了。
是这样吗?也许真是的。失去自由时,说着我再也不会任性妄为了;失去爱情时,说着如果可以重来必定好好珍惜;失去健康时,说着等身体好了后一定加强锻炼,修身养性;失去快乐时,说着世事无常不能纠结于眼前……说着的,听着的,后来都忘了。
人,很健忘。
2月27日,封城第三十六天
今天上午十点,中心开了第一次视频会议。主任说从调休到现在,第一次用这种方式和大家见面,看到大家精神状态都挺好的,他就放心了。一个多小时的会议,我很认真地听着,觉得很温暖。
有那么多關心我们的人,认识的不认识的,从来没有觉得我有多么地爱这个城市,现在才发现我原来很爱这个城市,这里不只是我工作的地方,这里也有我的家,家在哪里,根就扎在了哪里。
昨天泡好的绿豆,今天冲水时发现已经长了很长的白白的细芽,就像看到一树花开的惊喜。
3月3日,封城第四十一天
都3月了啊?从1月23日到现在,四十一天了。
也许是在倒春寒,这几天天气不好,外面是灰白色的,和春暖花开的春天印象相去甚远。
天天脸都不想洗,思考着一日三餐吃什么,手机不离手,随时准备抢购东西,看不清规则,会被“训诫”。昨天因为没注意限购的规定,买的两包白糖被后台强制取消并退了款。商家的后台漏洞由消费者来承担了。大家说买菜就像过双十一,买的是心跳,买的是刺激。虽然店家后来解释了半天,心里还是有点委屈。他说,心里委屈的就是不是有意多抢的,有的人就是故意的,五包六包地买,不自觉。他还说这个时候就不要想着说疫情中大家会互相帮助,不要太天真……
其实部队大院里还好,基本都是军属,平时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在群里说一下,大家能帮的都会帮。前段时间儿子上网课时,家里打印纸没有了,我在超市群里问有没有打印纸卖,隔壁楼栋的嫂子就联系了我,说家里有打印纸,送我们两包,我给嫂子发了红包,嫂子说什么也不收。
还有别的嫂子缺酵母也是说一声,很快就有回复了。现在是因为物资较少,太紧缺,一发出接龙,手速稍慢点想买的东西就没有了。也不存在谁故意多买,自觉的人还是比较多的,因为大家只顾抢,根本不会注意接龙开头的那行小字。不过错就是错了,虽然心里委屈,还是很理解老板,他辛辛苦苦冒着被感染的风险为着院子里的家属保障生活物资,这样的规定也是为了确保大家尽可能地都能买到需要的东西。
今天看了《釜山行》这部电影,也许不该看的这个时候。看着看着还哭了几次。也许是那种情形感同身受。电影中的丧尸就是如今的病毒,围攻着人类。电影里有个情节:火车上已经出现了丧尸,男主带着女儿和其他人一起逃到了别的车厢,他给女儿在过道里找了一个位置,这个位置遇到危险时方便随时逃脱,可女儿把这个位置让给了一个老奶奶,男主说:其实,这个时候是不用的。也就是说,逃命的时候就不要讲什么文明礼貌了,各人保命要紧……这个情节我当时就记住了,是的,大人们认为有些东西是分场合的,可以做或者不做,可孩子认为对的东西要坚持做,无论何种境地。这就是大人和孩子的区别,这就是世俗和初心的区别。为什么感动我们的往往是孩子们的表现?
想到前几天看到同学妈妈发的一条朋友圈,说她团购的菜被别人拿走了。她谴责之外也满满的都是无奈。道德这个东西,好像是这个拿别人菜的人没有考虑的。活着,也许是他当时首要考虑的。相信孩子都知道不是自己的东西不应该拿,可大人却觉得管他谁的呢,我拿了就是我的。在面对生死的面前,善意可以丢弃,人性可以泯灭?一句都想活着,就成了放弃底线的盾牌。悲哀!
疫情当前,还有多少大人抱着我最大的心态,横行着,不戴口罩被劝阻而打志愿者的,为了买点东西而徒手爬楼的,还有被志愿者说了两句要跳河的……这些大人都是怎么了?幼稚吗?也许他们习惯了世间没有什么是能阻挡他们行为的。害人害己又何必呢?
我们总在抱怨社会怎么怎么了,我们自己又做好了吗?唉,人呀,总归是自己害自己的。
天天看着大家朋友圈转发的内容有很多,大致分为三派,一派是挑刺派,一派是弘扬派,还有一派是岁月静好派。挑刺派是这也不对,那也不对,不否认挑刺派带我们看到了部分被忽视的問题,但难免有带偏的时候。弘扬派是世间一切大好,这一派也有用处,鼓舞士气。剩下的就是岁月静好派了。我大概就是这一派。身在蜗居,未接触外面的世界,现在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悲喜都是跟着挑刺派和弘扬派来去。深夜无处可去的滞留武汉的人,确诊病例减少的报告,都是网络上看到的。除了叹息和祈祷,好像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岁月静好了。
这世上的悲欢离合,和现在的生命攸关比起来,好像自己以前太矫情了。悲天悲地,现在开始悲悯自己。回首将近四十年的人生路,也算比较顺利,没有大起大落,平凡平淡,也算安然无恙。儿子体质不好,经常去医院,却也是可医可治的小问题,而现在,面对的是无形的病毒,潜藏在任何可能不可能的地方,让人防不胜防。咳嗽一声,略微有点不舒服,就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感染了。据说医院有很多这样应急反应出现症状的患者。
镜子里的自己精气神不是很好。但也没有多不好。对着自己笑笑,都会过去的。任何一件事,都有开始和结束,都会失去和得到一些东西,失去的也许是挚爱,得到的也许是个教训。那些失去挚爱的痛,没有亲身经历,不能感同身受,那必是彻骨锥心的痛,定如树被剥皮,就是痛,你也得站在风雨中。时间能淡化痛苦,但不能治愈痛苦,活着就得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