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朝晖:译者当如钟表匠(上)

2020-07-17 09:46
北广人物 2020年26期
关键词:朝晖情书译者

读者遇到好书是一种缘分,对译者而言,更是。过去十几年,德文译者强朝晖对这种缘分的感觉是越来越强烈了。

2006年,强朝晖还在国内为德国的《时代周报》打工。一次,她的好朋友、德国《商报》驻中国首席代表,同时也是记者的弗朗克·泽林,送给了强朝晖一本他写的關于中国的书。强朝晖在接过来时,开了一句玩笑:“你要是想把它翻译成中文,就找我呀!”

没想到,半年后的一天,弗朗克还真找来了。那天,费朗克请强朝晖到一家特别高大上的西餐馆吃饭,席间拿出了他和上海三联书店签的合同,说:“我那本书真要出中文版了,你要不要翻呢?”强朝晖嘴里嚼着牛排,碍于自己一时客套的承诺,只好接了下来。

过后,她用了一年时间翻译完了这本《中国密码》,但出版过程却十分的不顺利。先是出版社取消了出版计划,她不愿就此作罢,便各处找人,最后辗转找到了贵州人民出版社,才得以出版。

强朝晖初中就在北京外语学校学德文了,她的先生是一名职业外交官,作为家属,她经常会随之驻外,一去就是三四年,然后再回国待上三四年。在国外的时候,由于她是学德文出身,经过外交部的考核,也获得了外交官的身份,曾在中国驻德国、奥地利、瑞士大使馆或领事馆工作,回到国内,就为德国媒体工作。

在翻《中国密码》之前,强朝晖从没想过要去译书,但那之后,她就喜欢上了译书,开始一段时间,只要有出版社找她,不管是经济类的、哲学类的、历史类的、生活类的、还是小说,甚至童书,她都会接。后来,则是比较多的接一些历史类的书来翻。

德国作家布克哈德·施皮南写给天下爱书人的《书情书》是她最新出的一本译书。这并不是她擅长的类型,她之所以会接下这本书的翻译,也只能用缘分来解释:首先,书的封面配图与她家中的书房陈设几乎一样;其次是开篇作者通过对在近代生活中曾发挥了重要作用,却很快便被淘汰了的马的悼念,提出了纸质书是否会有同样的命运的疑问,而强朝晖就是属马的,她的社交平台上使用的头像一直都是马;第三,也是最神的,书中有一张插图画的是一个腿断了的人,打着石膏还在看书,就跟她的一张照片,如出一辙!

同时做两本书,“完全是两股劲,而且还是不同的方向”

《书情书》的责编之一、世纪文景的沈宇是在一个酒会上遇到强朝晖的,当时她翻译的德国历史学家于尔根·奥斯特哈默的《世界的演变》刚刚出版,引来了许多关注和赞誉。同时手边还在翻着于尔根写的《中国与世界社会》。

沈宇问她:“强老师,你是不是只翻译学术书啊?”她回答:“如果有合适的机会,我也不会拒绝尝试。”强朝晖后来回忆说,“实话说,我那样说,并不是认真的,因为我翻得挺慢的,光是这方面的都够我翻的了。”

谁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年后,沈宇还真找来了,第一句话就是,“强老师,我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可以让您来试着翻译非学术类的了。”接着又循循善诱地对她说:“我知道您手里面有部大部头的学术书,但我觉得这本书很适合作调剂。您先看一看,我觉得它特别适合您。”强朝晖翻开第一篇文章便爱上了,“就觉得它是为我量身定做的。”

为了不影响原有的工作,这本不到150页的小书,沈宇给了她一年的时间。虽然时间宽裕,但同时做两本书,还是“蛮痛苦”的。一边是“百米冲刺”,另一边是“马拉松”,“完全是两股劲,而且还是不同的方向。”

《书情书》一共40篇,她几乎每隔一个星期才能翻一篇,“每一篇的文字都是一千多字,短的可能还不到一千字。我要是翻得特别顺的话,两个小时就能翻一篇,长的也就半天,但它特别消耗人,脑子就像是发动机转速过高的那种感觉,起码在5000转以上。”

翻译《书情书》的时候,除了“脑袋要燃烧起来”的感觉,强朝晖还深刻地感受到“这么好的书,不能把它翻坏了,我就特别的小心谨慎,颤颤巍巍生怕把它翻坏了。另外一个感觉就是:幸亏这书落在了我这样一个书痴的手里,要是落到别人手里,翻坏了,那可怎么办呢?”

于尔根·奥斯特哈默专属中文译者

强朝晖七岁前一直随母亲住在河北邢台。邢台市中心有一条东大街,几乎所有的商品都在这条街上,包括一间新华书店。每到周末,母亲就都会带着她去街上采购物资,她不要玩具,也不爱说话,就喜欢一个人闷在书店里看书。很多年以后,母亲回忆说,每次中午去逛街,都会和她去吃水煎包,那边的水煎包很好吃,但她对此已毫无印象了,只记得书店有几个台阶,甚至每本书摆放的位置。

长大后,除了每天健身,强朝晖花最多时间的爱好依然是读书。卡夫卡是她的最爱,她大学毕业论文写的也是关于他的。“看《城堡》中译本时,我用了一天的时间,饭也顾不上吃。后来看到北大德语系教授张玉书翻译的茨威格,也特别的迷恋。在我下决心做翻译后,也想过翻文学书,但对照着看完德语原文和张教授的译本后,我就彻底地灰心丧气了,他那个高度实在是太高了,是我完全达不到的。”

不轻易翻文学书还有一个原因,是她自认为自己从小到大学都是理科学得好,母亲是数学老师,她也更擅长数学思维,而不是文学书的发散性思维。“这也是我为什么要做学术翻译的一个原因,翻译学术的书,能用到我的逻辑思维。”

强朝晖与历史类学术著作结缘,是在2013年。此前,“甲骨文丛书”的创始人之一段其刚在北京国际书展上,接触到了德国歌德学院资助的一个翻译项目,《世界的演变》就是该项目推荐的书目之一,一眼就被他看中了。他做过五年的历史老师,研究生读的是国际政治,在“甲骨文”期间,出版过许多历史学术著作,个人尤其偏爱宏观通识类,看到那本1600多页的大部头,他断定“肯定错不了”。

之前,他与强朝晖合作过一次,留下的印象一是“翻得好快”,只用了半年;一是“德语水平非常高,语言好流畅”———她在报社工作多年,语言简洁,呈现出报纸化的语言风格。基于第一次的愉快合作,这一次,他又放心地把这部巨著交给了她。(未完待续)

据《南方人物周刊》孙凌宇/文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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