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杨不过
在香港某酒店电梯间遇到刘老板的时候,尽管他对我这个小人物笑意盈盈,显得异常亲民,可我混杂了怒气与嫉妒的情感却如同飞快上升的电梯一般急速喷射,几乎要穿破酒店天花板而飞升入无限云天。他惹恼我的原因简单得可笑和不值一提。我随口问他几点钟的航班离开,他喜滋滋回答说:我坐私人飞机走哦。
前不久他在我眼中还是个彻头彻尾的不加掩饰其土,因此颇为可爱的人。他通过挖煤和盖房子赚了大钱,人人都传说他如何富贵,但我曾以为他的财富与眼界不过是喝喝路易十三、吃吃王八、包养几个小明星,没想到他都开上私人飞机了。下一步他还想做什么?找一群夏尔巴人把他抬上雪山?这不是没有可能。
“私人飞机”的话题如同肾上腺素般令他亢奋,出电梯后还久久不肯乘喷射机离去,而是滔滔不绝地和我谈起下月的法国之行。“去什么卢浮宫红磨坊,那都是第一次去的土鳖们才干的事儿。我这次要去法国南部酒庄游,看看各大葡萄酒产区。波尔多?波尔多在法国根本就不是最好的,就是炒作得好嘛,在法国本地不行的。”我目瞪口呆,目送他步步莲花地离去,走向无尽虚空中那个我从来只在电影里看到的私人座驾。
刘老板曾经的娱乐方式是磕碜了点儿,每晚泡在会所挑选成排的姑娘。他是个豪爽的热心肠,与朋友和生意伙伴掏心掏肺也只能是这个方式,“来我的会所随便挑吧”。就像淳朴山民对贵客的最高敬意便是拿下灶台上方的陈年腊肉。但这毕竟挡不住他力争上游的心。如今他在郊区买了个大宅子,招待一帮朋友30多人去家里吃饭,意大利沙发法国水晶都不稀罕了,墙壁上竟然还挂着张晓刚的画。在我想象中,他每天在酒庄里转悠,舌头如同被陈年红酒腌渍过一般,吃的生蚝可以填满一个水族馆,鹧鸪胸脯肉嫩得如美人舌。晚上独自住荒野中孤零零一座城堡,其萧瑟、其庄严、其神秘,足以令他那颗在煤灰与水泥中打滚多年的老心震颤不已,说不定还会随口吟诵出几句诗来。
我必须得承认了:他拥有天文数字般的巨大财富,以至于只要稍微愿意跻身上流,就已经拥有了比其他人多得多的先天资本。过个两三年,我恐怕会看到他对新生活拿捏得如此娴熟,如同自祖上无数代之前就生活在城堡中一般。当然,莫奈离他还很遥远,我曾经以此作为鄙视土鳖有钱人的依据。可是,在睡梦之外,我们难道就曾拥有莫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