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俊
刘新林是复旦郜元宝教授的高足。我虽比郜兄早两年入住复旦4号楼,但他的学问水平高于我至少两年不止。说来惭愧啊,当初就应该趁就近请益承教的,不料今天只能往返沪宁道上再见了,徒增了身心之累。如此,我对复旦新进的郜兄高足新林学棣自有一份格外的亲切感,虽然彼此至今也未见过面。承郜兄引荐,最近连读了新林几篇大作,深感师门才人辈出,郜兄之学得其传人。这在我也是作为《文艺论坛》“起点批评”主持人的幸运。
本期发表刚毕业的新林博士两文。在我看来,两文的一个共同特点,它们既是文学批评,又是文学史论。针对案例的具体研究中,同时贯穿了治史的自觉。细微点不失精到,宏观处视野开阔。行文流利,收放自如,青涩之年已有老成持重的气象。乃师却是尚未老矣,虽说文风近如鲁迅般的老辣。
共和国第一代作家的研究,既是特定文学代际的考察,也是一种群体关照的视野,其中蕴涵着复杂的潜台词。新林在这一相对敏感、也极为重要的对象问题上,体现出了高超的论述和阐释技巧。这代作家的国家体验和文学史关联是他研究的关键抓手与主要路径,由此纵向上与新时期文學的来路相交织,又与现代文学产生上溯勾联;横向上则与同时代的“17年文学”等形成对应互动,这就在纵横经纬上定位了共和国第一代作家的文学政治-政治文学的独特位置,打开了伸展性的研究空间。虽说诸如17年、或其中作家个体都曾被关注和研究,但以代际和群体相关联、整合起来的独特宏观审视,新林的研究无疑具有新创之功。本期文章并非单篇,期待后续会有更多的实际成果问世。
相较于共和国第一代作家,汪曾祺可算是前辈,但他却是相对更晚于前者才获得了文坛的普遍名声,目前看他的文学史地位似乎也要在前者大多数之上,而获得的专业推崇更是难有当代其他作家能够企及比肩的。特别是就汪曾祺在文学史上的话题活跃度,决定了有关他的研究既是一个文学史话题,也一向是当下文学批评的聚焦性热点。汪曾祺是文学地域-地域文学的一种“神话”般符号。作为个体的汪曾祺与江苏、汪曾祺与当代江苏(时空)的文学关系、乃至建构中的“里下河”文学概念里的汪曾祺地位与意义等,都是可供专门琢磨的问题。新林对于汪曾祺的研究独到处仍充分体现在他的论述路径选择上,从地域文学(特征)进入而越出了地域所限的文学史时空阐释,这正是对于汪曾祺文学史地位的一种史家眼光的把握。不仅如此,如果说以上体现的还不全是独辟蹊径的话,新林在具体研究中的独具慧眼是完全能够肯定的。而在实际的学术操作上,新林的整合文献史料功夫、凝练和阐发问题的能力,又显然强过不少年轻的同道,可见悟性之高。这是一个学者终将脱颖而成大器的最重要潜质。就此两文来看,新林给我们启发了一种如何将代际、群体、个体的研究,重新关照切入文学史研究范畴的方法实践。
不夸张地说,我确实也借光受益了。谢谢新林的大作,谢谢郜兄的援手推荐。瘟疫重创了我们的生活乃至生命,但文学和年轻的学者能让我们重获信心。
(南京大学文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