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晓云
摘 要:《面纱》是英国作家威廉·萨默塞特·毛姆文学生涯里重要的长篇小说之一,讲述了女主人公凯蒂为了名誉声望嫁给了一位细菌学家沃特,之后又出轨外交名流查理酿成爱情悲剧的故事。颇具讽刺意味的是,在这场无爱的婚姻当中,肤浅庸俗的凯蒂完成了自我救赎,实现了人生升华;而爱她如生命且生性善良的沃特却饱受妻子出轨的折磨,最终走向了死亡。本文拟从文本角度出发,分析男女主生死相悖的自我救赎之路。
关键词:面纱;爱情;婚姻;自我救赎
一、凯蒂的自我救赎——破茧重生
对以往生活得混混沌沌的凯蒂来讲,湄潭府之行是她的梦魇,更是她的收获与成长。凯蒂这朵娇艳的红玫瑰并未在病毒肆虐的小镇里凋谢,反而愈开愈艳,倔强地在风雨中舞蹈了起来,而这种舞蹈的力量正是凯蒂自我意识的觉醒。
(一)凯蒂——原生家庭的悲剧缩影
凱蒂生得一副好皮囊,她有着水一般清澈的深色眼眸、闪闪发亮的棕色鬓发,皮肤也有着欧洲人难得的细腻。美貌给了凯蒂睥睨群芳、艳惊四座的资本,再加上她生性活泼可爱,成年进入社交圈后,凯蒂混得如鱼得水,身边追求她的青年才俊不计其数。但美貌掩盖之下,是空洞贫瘠的灵魂。在凯蒂的价值观里,女人是需要依附于男人存在的,钓上“金龟婿”是活得漂亮的唯一路径。对凯蒂来讲,这个男人,出嫁前是她父亲,嫁人后是她丈夫。为了钓上“金龟婿”,凯蒂频繁穿梭于各大社交场合,周旋在不同男人之间,和他们插科打诨、眉目传情。但奈何运气总是差了一点,始终没有碰到一个收入、地位都令她满意的男人。时光荏苒,凯蒂转眼二十五岁,年龄对女人来讲何其残忍,紧迫感倍增的凯蒂只得匆匆忙忙找一个男人嫁了。就现代的眼光看来,对任何一个丈夫来讲,凯蒂这样的妻子都可以算得上是一个“恶魔”,因为她会榨干男人的骨血,直到把他吞噬毁灭。
凯蒂的母亲是造就凯蒂前期悲剧性格的根本原因。其母贾斯汀太太是一位律师的女儿,生性雄心勃勃、愚蠢吝啬。她听从父亲建议,嫁给了父亲非常看好的后辈伯纳德。但谁料伯纳德并未如父亲所预测的那样大有作为,混迹多年依旧只是一位小律师。眼见丈夫指望不上,贾斯汀太太转而把希望寄托在两个女儿身上。本期待可以靠貌美的凯蒂捞回一笔,但时光流逝,贾斯汀太太慢慢发现,向凯蒂求婚的男人质量越来越低。她开始刻薄地警告凯蒂,说她再不嫁就要错过市场行情了,并且还会时不时地质问凯蒂还打算让父亲养多久,责怪她是一笔赔本的买卖。[1]时间久了,生性骄傲的凯蒂忍受不了母亲的整日讥讽,再加上远不如自己貌美的妹妹多丽丝也早已敲定了人生大事、且妹夫还是一位准伯爵,这更让凯蒂心里愤愤不平。
大而未婚的窘境让凯蒂承受的舆论压力越来越大,她决定通过结婚摆脱糟糕的现状。恰好,细菌学家沃特在一次舞会上进入了她的视野。这个男人在见凯蒂的第一眼便疯狂爱上了她,锦上添花的是,沃特还有着不错的社会地位。于是一切顺理成章,凯蒂嫁给了沃特,尽管她一点都不爱他。对于凯蒂要匆匆嫁人的决定,母亲贾斯汀太太没有任何阻挠,尽管她对沃特这位女婿并不是特别满意。但她又觉得,对于已是大龄剩女的凯蒂而言,目前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了。父亲伯纳德对女儿的婚姻更是不发表任何意见,这个一生都活在妻子掌控下的男人,在家里没有任何话语权。他只需像机器一样不停地赚钱,然后把钱上交给妻子和两个女儿花销即可。在这样的家里,伯纳德感受不到来自妻女一丁点的爱,所以对他来讲,女儿要嫁给谁他并不特别关心。通过分析凯蒂的原生家庭,我们可以发现,她最初病态的人生观和婚姻观简直就是母亲贾斯汀太太的翻版,而这也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她和沃特的婚姻悲剧。
(二)自我意识觉醒,破茧重生
婚后,凯蒂跟随丈夫沃特前往香港生活。在这里,她邂逅了香港助理布政查理。不同于生性腼腆的沃特,外交官查理热情奔放、风趣健谈,还生得一副俊俏模样。无论长相还是性格,查理都是凯蒂从小到大的理想型。更让凯蒂兴奋的是,查理也疯狂地爱着她。尽管两人均是已婚状态,但激情当前,凯蒂还是和查理走上了出轨的道路。当奸情败露,愤怒的沃特报复般地决定带凯蒂前往疫病肆虐的中国小镇湄潭府。抛却以往光鲜浮华的生活,在湄潭府,凯蒂的世界纯粹了很多。她渐渐发现,丈夫呕心沥血研究病毒、控制疫情,救难民于水火,她原本看不上的沃特在疫区被人人称颂。而于她个人而言,疫区的每一个人都觉得,凯蒂作为沃特新婚不久的妻子,能放弃光鲜安逸的生活跟随丈夫来到这随时会丧命的小镇,那她一定是爱沃特如生命。这种看似美好的品格为凯蒂披上了一道圣光,在这个偏远的小镇上,凯蒂和海关副关长韦丁顿、修女们、院长嬷嬷等都相处得很融洽。但事实上,只有凯蒂和沃特明白掩盖的真相是什么。
在湄潭府的修道院里,凯蒂通过自己辛勤的劳动、细致的女工、能歌善舞的才艺赢得了孤儿们的喜欢、赢得了修女们的赞赏,更赢得了出身尊贵的修道院院长的尊重。对凯蒂来讲,这种感觉陌生而新奇。在这个充斥着腐尸气息的小镇,凯蒂却第一次感受到圣洁的灵魂带给人的力量,第一次体味到了所谓“活着”的意义。[2]在湄潭府做得很多的事情让凯蒂感觉到了自己是被需要的、是真真切切被身边人爱着的。凯蒂内心的自我意识开始苏醒,她慢慢意识到,曾一度把人生的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是多么可悲又可笑。湄潭府的经历让凯蒂的灵魂得到净化,所以即使是在返回香港后,尽管她和查理有过一次私会,但最终她还是理智地和查理做了彻底了断。此外,凯蒂的成长还体现在她没有用腹中未出世的孩子来要挟查理,而是果敢地带着孩子回到英国,和父亲远走巴哈马群岛。在她对父亲描述对未来孩子的期待时,凯蒂如实说道:“我想要个女孩,抚养她长大,不要让她犯我犯过的那些错误。我要培养女儿,给她自由,让她靠自己的力量独立于世。”[3]至此,凯蒂得以破茧重生。
二、沃特的自我救赎——“生存”到“毁灭”
沃特明知凯蒂嫁给他不是因为爱情,但他还是竭心尽力对她好。沃特作为一个男人,他有柔情,更有自尊。他痛恨妻子的背叛,想要报复她;但另一方面,他又深爱着妻子,尽管带她来到了这死亡之地,他也狠不下心来伤害她。于是,他只能自虐式地选择“死亡”来解脱自己的肉身,以获得灵魂的救赎。
(一)沃特——爱情里的追逐者
沃特是一位细菌学家,天生不善交际,可这样的他偏偏是爱上了“红玫瑰”小姐,并执着地想要娶她为妻。尽管他知道“红玫瑰”肤浅庸俗,答应嫁给自己全然不是因为爱情。但对沃特来讲,他的爱来得如洪水猛兽,丝毫没有办法抗拒。于是,他义无反顾地和凯蒂结婚了。沃特明白,自己的这段婚姻一开始就是不平等的。但没关系,至少他得到“红玫瑰”了。沃特极尽卑微地讨好凯蒂,对于妻子的任何一个要求,他都有求必应。尽管这样,他等来的依旧是凯蒂的红杏出墙。发现妻子的背叛之后,沃特开始不断地撕扯折磨自己。他没办法接受出轨的凯蒂,但他更舍不得放开她。于是,为了報复背叛妻子,沃特给了凯蒂两个选择:一是和自己一道远赴疫病肆虐的中国南方小镇湄潭府,二是和自己离婚且必须和查理在一周之内结婚。深知查理本性的沃特笃定查理不会为了凯蒂和自己老婆离婚,而查理也没让沃特失望,在凯蒂提出让他离婚并和自己结婚的要求之后,很快便露出了自私的嘴脸。[4]深爱查理的凯蒂被背叛后万分绝望,但她又没有可选择的余地,只得答应和沃特远赴疫区。
于是,沃特自虐式地带着凯蒂去了疫病肆虐的中国小镇湄潭府。其实对凯蒂而言,湄潭府之行近乎意味着死亡,但对于沃特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二)拯救灵魂,从“生存”走向“毁灭”
在这个疫病肆虐的中国小镇里,很多浮华的东西被揭掉了面纱,只留下无数的面容难辨的死尸和赤裸裸的生活本身。随着和身边不同人的接触加深,凯蒂开始慢慢思考她可以为湄潭府的疫情做些什么。正好此时,镇里的修道院缺人手,凯蒂决定去那里帮忙。沃特知晓妻子凯蒂的决心之后,隐隐约约地感受到凯蒂的内心开始朝着向上、向善、向好的方向发展,这种改变让沃特心里惴惴不安,因为这跟他带凯蒂来这里的罪恶初衷形成了鲜明对比。沃特是个善良的人,所以他没有办法报复妻子,只能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折磨拷问自己。若生活就这么平稳地继续下去,或许有朝一日沃特会选择原谅妻子。但命运大概是太喜欢开玩笑,凯蒂怀孕了,且孩子是情夫查理的。原著小说里曾多次描写沃特在修道院行医时表现得极其喜欢孩子,可见,妻子出轨这一打击还不够,现在连孩子都要出来讽刺自己了。得知孩子不是自己的,这对沃特来讲无疑是致命的打击。更让沃特心寒的是,当他问凯蒂孩子是查理的还是自己的时候,凯蒂答了一句“我不知道”。在沃特的心里,凯蒂连个善意的谎言都不愿对他讲,哪怕是骗骗他也好。对于自尊心极强的沃特来讲,还有什么比这更悲哀的事情吗?
现实的步步紧逼让沃特无路可退,死亡似乎成了此时拯救自己的唯一良方。小说里,沃特明面上的死因是意外感染疫病,但从他人后来的口述里以及众多交织的线索里可以推断,沃特大概率上是主动感染疫病而死,一如当日他自虐式地带着出轨的妻子来到这笼罩着死亡气息的湄潭府小镇。凯蒂在沃特临终前乞求他的原谅,她甚至喊了沃特一声“宝贝儿”。病床前,奄奄一息的沃特听着妻子请求自己的原谅,语气是那么真诚且令人心疼。然而,沃特只留给了凯蒂一句“死的却是那狗”。这句话是英国诗人哥德·史密斯诗作《挽歌》中的最后一句,大意是:一个好心人领养了一只狗,起初相处融洽,突然有一天狗发疯咬了人,大家都以为好心人要死了,但结果死的却是狗。[5]透过这句未言明的遗言,我们或许可以窥探出沃特当初带凯蒂来湄潭府时充满报复意味的初衷。这种恶意的想法和他内心良善的本质不停地碰撞,再加上凯蒂怀了情人的孩子这一致命打击,沃特的心理防线彻底地被击溃。更可恨的是,因为“爱”,他又做不到伤害凯蒂。于是,他只能自虐式地选择“死亡”来解脱肉身,以获得灵魂的救赎。
三、结语
凯蒂和沃特,他们的故事开始得并不美好,结局亦充满了遗憾。不过这也正是毛姆作品的魅力,他把从不刻意规避人性的邪恶面,呈现给读者的永远都是立体多面、可爱又可恨的人物形象。在《面纱》里,凯蒂如此,沃特更是如此。“一生一死”,揭开华丽的面纱,凯蒂和沃特最终都完成了自我救赎。
参考文献:
[1]威廉·萨默塞特·毛姆.面纱[M].于大卫译,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016:19.
[2]刘畅.从人格结构角度分析《面纱》中女主人公凯蒂的自我救赎之路[J].戏剧之家,2018(3).
[3]威廉·萨默塞特·毛姆.面纱[M].于大卫译,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016:252.
[4]孙月香、于海.论《面纱》中女主人公凯蒂的觉醒[J].电影文学,2010(20).
[5]威廉·萨默塞特·毛姆.面纱[M].于大卫译,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016:2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