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戈
(喀什大学,新疆喀什 844000)
俗语说,一年之计在于春。万物复苏,鸟语花香,正是一年中最好的光景。古人有踏青赏春的习惯,宋朝人似乎尤爱出游,踏青之风盛极一时。词人俞国宝有一首《风入松·一春常费买花钱》:“一春长费买花钱。日日醉花边。玉骢惯识西湖路,骄嘶过、沽酒垆前。红杏香中箫鼓,绿杨影里秋千。暖风十里丽人天。花厌髻云偏。画船载取春归去,馀情寄、湖水湖烟。明日重扶残醉,来寻陌上花钿。”[1]这首词通过花、酒、画船、游人侧面与正面描写相结合烘托了西湖的春日盛景。日日沽酒于西湖边,醉倒花下,暖风十里,香车画船,游人出动,相约陌上赏春。词中字里行间洋溢着欢乐的气氛。这首词不仅勾勒了一幅西湖美景图,还刻画了宋人喜爱出游赏春,相携踏青的热闹场景。
宋人尤爱于清明前后踏青郊游。北宋词人柳永有一首《木兰花慢》更是将宋人清明时节出游踏青的盛大场景描写得淋漓尽致。词中这样描写到:“拆桐花烂漫,乍疏雨、洗清明。正艳杏浇林,缃桃绣野,芳景如屏。倾城。尽寻胜去,骤雕鞍绀幰出郊垌。风暖繁弦脆管,万家竞奏新声。盈盈。斗草踏青。”[2]词一开端便描写了清明春景,梧桐花开烂漫,蒙蒙细雨点缀节日,红杏桃花娇艳,风景如画。倾城出动的游人寻找着城郊的风景,管弦阵阵伴随着游人的谈笑声不绝如缕,宛若天籁,一片世俗之中的桃源之境。
从这两首宋词的描写里,可以窥见的是宋人对自然山水风光的亲近和喜爱,到春日里,到节日中,倾城出动,相约踏青既是一种习俗,一种文化,也是宋人休闲娱乐放松的一种方式。在为凡尘俗事所累之后的走近自然和拥抱自然亦是宋人对大道至简、返璞归真人生哲理的深刻体悟。
如果说出游踏青赏风光是宋人在精神层面的追求与享受,那么勾栏楚馆则更多是宋人热爱世俗生活,追逐物质感官享受下的产物,充满了人间烟火气息。有道是,生活从俗世中来,大俗与大雅又何尝不能转化,宋人追求的俗在今天看来也充斥着雅的成分。由于宋朝市民阶级的壮大,市民文化生活的日益丰富,勾栏应运而生,相当于现在的戏院。据孟元老《东京梦华录》记载:“东京般载车,大者曰‘太平’,上有箱无盖,箱如构栏而平。”[3]可知宋时勾栏应状如木箱一般。勾栏里,艺人可演杂剧、歌舞,可表演杂技,可说书讲史等等,这大大丰富了宋人的休闲娱乐生活。茶余饭后,人们去勾栏听听书看看戏,市井生活自得其乐。《东京梦华录》上说:“街南桑家瓦子,近北则中瓦,次里瓦,其中大小勾栏五十余座,中瓦子莲花棚、牡丹棚,里瓦子夜叉棚、象棚最大,可容数千人。”[3]可见规模非同一般。从《清明上河图》中,也能看出街市瓦舍的繁华气派、酒楼林立、车马丛丛。陈亮在《秋兰香·梦游清明上河》这样写道:“宋唐盛,一弯水榭,十里勾栏。饯道舍檐楼下,雪指弄琵琶,吐诉哀怜。”[4]其中一句“十里勾栏” 可见当时勾栏规模。全词在一片哀愁之情笼罩下回顾了宋盛时的汴梁盛景,勾栏的宏大规模侧面点出了百姓休闲娱乐生活的繁荣景象。
除了勾栏瓦舍林立,宋朝的青楼楚馆也异常繁荣,妓院数量史上最多。《东京梦华录》上说:“灯宵月夕,雪际花时,乞巧登高,教池游苑。举目则青楼画阁,绣户珠帘”,[3]“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3]可见一斑。值得一提的是,宋朝的妓院和我们想象中的淫乐场所不同,虽为享乐,却多少包含了一丝高雅的意味在。宋朝的妓女主要指歌妓,她们唱歌奏乐跳舞,陪客人饮酒助兴,提供的是精神层面的享受。她们之中更有通文墨,会诗赋者,颇具才情。为词谱曲,为曲填词,宋词的产生与繁荣本就与此息息相关。青楼是民间的娱乐,是当时的一些达官贵人和平民百姓共同的休闲方式,因此,宋词也诞生繁荣在民间,是平民对这生活以及超脱现实生活之上的精神世界的歌唱,因此宋词由俗而生,从市井中来,又逐渐雅化,走向文人之中。
题道宋词的青楼,不得不提北宋的大词人柳永。柳永是专业写词的第一个文人,因仕途艰难,心灰意冷,于青楼处寻得怀抱,为歌妓谱曲,写下不少传世名篇。官家不幸诗家幸,青楼是柳永心灵的慰藉,精神的栖处,同时也是柳词的成就之处,是宋词发展繁荣之起点。柳永在《西平月》中写道:“秦楼凤吹,楚馆云约,空怅望、在何处。寂寞韶华暗度。可堪向晚,村落声声杜宇。”[5]用俚俗质朴的语言表达了自己对心爱之人的思念。词下片中的“秦楼凤吹”“楚馆云约”点明了自己的心上人是一名妓女。柳永那首经典的《雨霖铃》也是写给青楼女子的。
正因宋朝的青楼楚馆繁荣,歌妓业发达,因此宋词中专门有了赠送歌妓或表达对歌妓的深切思念的歌妓词。除了柳永之外,写作歌妓词的还有晏几道、秦观、周邦彦等著名词人。因此,我们说,宋朝秦楼楚馆的繁荣是宋词的催化剂,它丰富了宋人的休闲娱乐生活,同时也在无意间推动了宋朝文学的发展繁荣,带动了宋朝的文化产业。
因此我们可以说,宋朝的勾栏瓦舍,秦楼楚馆是宋人平民生活的幸福见证。它提供了感官物质世界享受,同时也在世俗之中提供了超脱于世俗之上的精神层面的享受,也因此促进了俗文学的发展,促进宋词的繁荣。它是精致的世俗,又是寄生在世俗之中的大雅。
除了出游踏青和勾栏楚馆,宋人的休闲娱乐方式也包括各式各样的体育活动。可以说,宋朝是一个极具体育精神的朝代,相比我们当今社会越来越推崇的健身理念,宋朝的体育精神多少有点后现代性的先进意味。
1.蹴鞠。“蹴鞠”指用脚踢皮球的活动,类似于今天的足球。战国时产生,于宋朝繁荣。上至宫中贵族,下至平民百姓,都对这项体育活动有着浓厚的兴趣,可以说是宋朝的标志性体育活动。小说《水浒传》中写到的高俅就是因为蹴鞠技艺高超得到了宋徽宗的赏识平步青云。从中可见蹴鞠在宋朝的普及程度之高和发展之繁荣。蹴鞠的繁荣使它在南宋时期出现了一个民间团体“齐云社”,又称“圆社”,宋词中也有提及。无名氏的《满庭芳》写道“若论风流,无过圆社,拐膁蹬蹑搭齐全。门庭富贵,曾到御帘前。灌口二郎为首,赵皇上、下脚流传。”[2]可见在宋朝蹴鞠的流行。除了蹴鞠之外,马球在宋朝也十分流行,又名“击鞠”,是指在马上打球的一种竞技性体育活动。马球兴盛于唐朝,这种兴盛又延续到了宋朝。词人刘克庄在《忆秦娥》中曾经写道:“春醒薄。梦中球马豪如昨。”全词对军中马球比赛奔放激烈的场面进行了回忆。李曾伯在《沁园春》:“看鸣弦中鹄,穿杨电激,飞球戏马,策垂星流。”是对马球技艺的生动再现。[6]除了蹴鞠和马球外,宋时流行的球类运动还有捶丸,类似于现代的高尔夫球。值得一提的是,这些体育活动女子都是可以参加的,这也直接打破了我们对古代封建社会地位低下的女子形象的认知,也可窥见在这些体育运动的先进性和较高的普及性。
2.秋千。秋千一直是中国传统的体育娱乐活动,在汉朝流行,宋朝时期也极受王公贵族和平民百姓的青睐,深得闺中女子的喜爱。宋词中秋千也被频繁提及,尤其是一些表现闺中女子生活的词作。欧阳修的《蝶恋花》中说:“泪眼问话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7]晏几道的《破阵子》说:“柳下笙歌庭院,花间姊妹秋千。”[8]苏轼的《蝶恋花》中写道:“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9]秋千在宋词中的高频出现也意味着秋千在宋朝的普及与流行。值得一提的是,荡秋千是从汉朝就开始流行的体育运动,但是宋朝出现了“水秋千”,这可以说是对秋千的变革与创新。水秋千将跳水与荡秋千相结合,类似于今天的跳水运动,只是用秋千板代替了跳板。张炎的《阮郎归》中提道:“钿车骄马锦相连,香尘逐管弦。瞥然飞过水秋千。清明寒食天。”[2]
除了蹴鞠、马球、捶丸、秋千,宋朝的体育娱乐活动还有棋类、投壶等等,具有先进性和多样化的特点。从宋朝体育活动的多样性中也足以看出宋人休闲娱乐活动的丰富和繁荣,宋人在休闲的过程中愉悦了身心,强健了体魄,同时也彰显了我国古代人民的智慧和体育精神。
宋人的休闲娱乐生活从世俗中兴起,沾染人间烟火气,又可以超脱于世俗之上,在精神世界里打造一个桃源盛景。它怎么看都是精致的,它是精致的世俗,又是寄生在世俗之中的大雅。这也反映了宋朝人的人生态度和生活哲学,他们热爱生活,于是将生活过得更加精致化,既爱物质生活,也极力追求一份超脱世俗的精神享受,宋朝人把凡尘烟火都过成了缠绵浪漫的宋词。宋人丰富多彩的休闲娱乐生活也为我们今天的精神文明建设提供了一个有益的启示,当今社会,人们越来越宅,越来越依赖于电子产品,长此以往,对身心健康必然起到一定的负面作用。因此,我们不妨借鉴宋人,郊游踏青,组织丰富多样的体育活动和文娱活动,必将促进我们的精神文明建设,丰富百姓的业余文化生活。千年已过,宋词和宋人丰富繁荣的休闲娱乐生活以及积极超脱的处世哲学留给我们的是浪漫的遥想和宝贵的人生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