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东欧捷克体操的历史演进、流布与影响

2020-07-11 02:58恒,姜维,薛
体育科学 2020年5期
关键词:泰尔科尔捷克

王 恒,姜 维,薛 婧

(1.贵阳学院体育学院,贵州 贵阳 550001;2.贵州师范学院 体育学院,贵州 贵阳 550001;3.中共贵州省委党校文史教研部,贵州 贵阳 550001)

近代东欧捷克体操是近代欧洲体操运动的重要组成部分。历史上也将捷克体操称为“索科尔体操”(Sokols Gymnastics)或“雄鹰体操”①中国体育史著作中习惯用“捷克体操”,为了符合国际习惯,下文中主要采用索科尔体操的表达。另,“Sokol”一词在捷克语中有“雄鹰”“猎鹰”之意,故索科尔体操也被称为“雄鹰体操”。。近代捷克体操的产生与发展客观上扩大了近代欧洲体操运动在空间地理上的辐射范围,使近代体操更具欧洲一体化特征,展现出独有的欧洲地理特质,也进一步证实了欧洲在身体观念、生活方式以及文化认同上有着统一的共识。

目前,国内学界对近代欧洲体操中的西欧派(德国)和北欧派(瑞典、丹麦)有一定的研究和认识,但对东欧派的研究却十分鲜见,且主要是对20世纪国内相关几部体育史著作的归纳和总结上。国外学者对这一问题的研究主要是以近代捷克体操的中心人物泰尔什(Miroslav Tyrš,1832-1884)为主线展开论述,最具代表性的如纽约曼哈顿大学历史学教授克莱尔·诺尔特(Claire.E.Nolte),其所著的The Sokol in the Czech Lands to 1914(2002)就是以人物为线索展开叙事的佳作。诺尔特因在捷克史研究上的贡献而于1993年被授予“海尔特文学奖(Heldt Prize)”。由于诺尔特(2002)的研究注重核心人物在体操中的作用,相对忽略了历史建构的节点面相特征,缺乏将近代捷克体操置于近代欧洲体操整体下的考察,弱化了近代欧洲体操作为全球化运动和现象的基于联系、比较和整体性的超国家视角。但该部作品广阔的考察视野给予本文大量的信息,在结合近代欧洲相关善本等材料的基础上,以此探讨近代东欧捷克体操的历史发展进程、流布和影响。

1 近代索科尔体操产生的背景

自工业革命以后,新兴资本主义的发展为近代捷克民族的诞生和民族共同性的形成创造了条件。随着资本主义市民阶级的壮大,捷克资产阶级作为经济、社会和文化进步的代表者,成为捷克民族利益和民族觉醒的代言人。1848年欧洲革命和1856年克里米亚战争(Crimean War)为资产阶级寻求民族独立和复兴提供了宽松、良好的内外部环境,奥地利帝国捷克地区出版自由和集会结社权利的放宽②文中的“捷克”是对属于奥地利帝国中捷克地区的称呼,1867年奥地利帝国改组,与匈牙利王国合称为奥匈帝国,故捷克地区又所属在奥匈帝国下。使捷克地区的知识分子能够比过去更为自由的开展启蒙工作。民族和革命思想通过漫画、戏剧、歌曲等文学艺术形式得到充分的传播。彼时,捷克一批受到贵族资助的学者和作家以复兴捷克民族语言、文学、历史为主要内容,创作了一批民族文学和艺术作品,以此作为复兴捷克民族文化的武器。捷克民族主义者围绕“波西米亚”历史上的自治权利概念和传统,表达了捷克-波西米亚地区在哈布斯堡王朝中的特殊性和独立性,并坚持捷克特有的历史和文化,防止被异族同化的危险。例如,捷克语言学家约塞夫·多布洛夫基斯(Josef Do‐brovský,1753—1829)就为捷克民族语言的研究奠定了基础;而被称为捷克民族之父的历史学家弗兰蒂谢克·帕拉茨基(Frantisek Palacký,1798—1876),以其著作《捷克民族史》从历史上寻求捷克民族独立性的依据。

这一时期,捷克民众从戏剧、小说和通俗的科学讨论中收获了关于自己民族的光荣历史,也从古斯拉夫文化和古捷克的国家精神中受到教益。广大民众阶层逐渐认识到政治民主的基本思想,明确了同文化落后和封建教权主义势力进行斗争的必要性,为捷克民族主义思潮的产生和发展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也促进了捷克教育事业的快速发展。尤其是在19世纪60年代后,捷克公共教育事业得到了蓬勃发展。索科尔体操也在此时孕育而生,既成为捷克民族主义的产物,也成为捷克民众表达情绪、向强权示威的民族运动的重要部分。

2 索科尔体操的历史演进

2.1 索科尔体操的诞生及早期发展(1860 s)

1856年,克里米亚战争的溃败加速了对捷克地区实施言论管控的“巴赫制度”的崩溃。1860年10月,奥地利帝国皇帝发表诏书,声明放弃专制政体,并向君主国各个邦国许诺恢复立宪权利。19世纪60年代的宽松环境为曾在巴赫时代受到管制的各种协会提供了复兴的条件,如1831年成立的博物馆协会(Matice ceská)、公民协会(Mešt’anská beseda)等宣传民族主义的组织又都重获新生。此时成立的协会都是由捷克资产阶级阵营中较为进步的青年捷克党(Young Czechs Party)所领导。因此,这些协会参与人群广,职业背景跨度大,并且由在政治上独立的中产阶层提供经济资助和领导,有力地推动了捷克民族的艺术、文学、戏剧、体育的发展。据史料统计,从1860-1862年,捷克创办了15家报刊社,其中就包括当时最具影响力的《国家报》(Národní listy)(Kaplan,1977)6-11;“艺术联盟阵线”(Umelecká beseda)则通过创作大量的艺术作品、出版发行艺术刊物Hlahol、推广爱国歌曲来宣传爱国主义(Nolte,2002)27-28。

索科尔体操组织也在这一时期顺势而生。19世纪60年代捷克地区大量协会的出现一方面是捷克言论和结社自由所导致的思想开放和文化繁荣的结果;另一方面,也为当时的捷克青年投身文化建设,提高国民素质创造了机会,一批如泰尔什(Tyrš)一样的知识青年和具有一定经济地位的中产阶级人士开始投身到包括体操在内的各种民族文化建设中。因此,早期的索科尔体操骨干成员已具备了较为成熟的政治和经济实力,这使得索科尔体操协会在培养身体强壮的捷克青年的同时,也培养为民族复兴积极投身变革的革命战士,政治指向在其成立之初就极为明显了。

19世纪60、70年代是索科尔体操初步发展时期。索科尔体操协会在成立后很快向哈布斯堡王朝的其他地区扩展,包括捷克东部的摩拉维亚、斯洛文尼亚等地区都相继出现了索科尔体操协会。协会成员不仅包括了资产阶级,还囊括了学生和工人。索科尔体操协会参与人群和阶层的扩大与其重视全民政治参与,关心国家发展的理念息息相关。索科尔体操的领军人物泰尔什一直以来对社会上所盛行的纵情声乐、不问时事的中产阶级“毕德麦雅(Biedermeier)”式思想严重不满,多次辛辣讽刺这种不良的社会氛围(Johnston,1972)286。泰尔什希望索科尔体操协会能够激发人们对民族、国家和政治的关心,他希望索科尔体操能够成为捷克人民参与国家建设、表达政治情绪和抱负的一个渠道。“索科尔体操应从深度和广度上扎根于祖国的每一寸土地,对于索科尔体操来说,他高贵和完整的意义不只是训练我们自身,而是让我们不要沉迷在现实的幻想中,我们应为我们的祖国和民族付出努力,这样人民才会为我们喝彩。”(Tyrš,1865)18-20。但在索科尔体操协会内部,对于是否涉足政治领域却有不同的声音。协会主席福格内尔(Jindřich Fügner,1822—1865)就认为,索科尔体操应与政治保持适当的距离,避免产生紧密的联系。而以泰尔什为代表的青年捷克派则主张索科尔体操应直接参与到政治中,将国家使命感融入到每一个索科尔成员的血液里。青年捷克派曾在一次会员集体远足期间因涉嫌进行政治演讲遭到当地警察讯问时宣称:“索科尔体操致力于使捷克民族从民族精神中受益。”(Nolte,2002)57。事实上,索科尔体操正是朝着泰尔什的意愿发展,随着具有不同职业背景的群体在索科尔体操协会中日渐多样,索科尔体操的群众基础亦不断扩大。至19世纪60年代末,索科尔体操各职业群体包括了地主、农民、学生、商人、工匠、政府人员等。职业群体的丰富无疑有益于未来捷克民族统一战线的形成,也利于其民族或国家意识的形成(Nolte,2002)66。索科尔体操的实践不仅对教育、军事和经济富有意义,他还关系到我们民族的未来(Tyrš,1873)2。

2.2 索科尔体操的成熟(1870—1890 s)

索科尔体操在成立的最初10年间,过多强调体操与民族使命感和政治责任感的关系。但在进入19世纪70年代后,索科尔体操逐步走向成熟,表现为泰尔什等人对索科尔体操理论(《体操基本原理》)、组织机构(索科尔体操联盟)、展演形式(大型体操)、受众对象(索科尔体操全民化)的不断发展和完善,使索科尔体操具备了成为独立体操体系的基本特征,并开始有别于其他体操体系。这“四大特征”的产生和完善既是索科尔体操成熟的标志,也是其在近代欧洲体操产生于民族主义思潮、服务于民族国家这一共性下自身个性的体现。

2.2.1 成熟的体操理论体系:《体操基本原理》

索科尔体操的产生主要受近代德国体操的影响,故在其成立之初,并不具有自创的体操形式。德国体操的大体操练习形式,如器械练习、走、跑、跳、投等练习方法都被索科尔体操所采用。但对一心想树立民族独特性的捷克民众来说,德国体操毕竟属舶来品,加之受1866年奥普战争的影响,捷克及波西米亚地区民众对德国的情绪尤为敌对和排斥。在此背景下,一向以建立民族主义国家为政治理想的索科尔体操迫切希望摆脱德国体操的影响,建立属于自己的体操文化。泰尔什曾在1882年首届索科尔体操节的报告中指出:“拿来主义是不光荣的,一味复制国外,就像不会思考的奴隶,一个民族(国家)应有自己的文学、艺术和科学,如果仅跟风国外,没有任何原创,就无法立足于世界,这样只能在沉默中自卑下去,所以索科尔体操不能仅是外国事物的反映,相反,(索科尔体操)应根据科学的原则重新发展和组织,这样更有效,也更有活力……就像为我们民族量身定做一样。”(His‐torické museum,1882)。为此,泰尔什以《体操基本原理》(Základové Telocviku)为题编写了索科尔体操协会的专用书籍(表1),希冀以此书重新诠释索科尔体操运动,摆脱德国体操的影响。

在《体操基本原理》中,泰尔什首先认为索科尔体操应以古希腊竞技为模板,对古希腊运动进行效仿。在泰尔什看来,古希腊竞技会的优胜者并非是为了自己的荣耀去参加奥运会,强壮身体、发展技能,为家园争取象征胜利的花环才是参与的最终目的(Tyrš,1925)5-7。泰尔什甚至计划将首次索科尔体操节打造成为捷克人的古希腊竞技会。其次,《体操基本原理》在对德国体操的练习形式进行分类和整理的基础上,又融入了古希腊竞技项目,并创造性地设计出团体项目。这既是对古典竞技项目和近代欧洲大陆体操运动的秉承,也是与其民族团结的诉求和统一相契合的,实现了从继承到创新的自我再造。再次,该书为索科尔体操今后向审美体操方向发展提供了理论依据。泰尔什在书中表达了索科尔体操的审美理念,并且删除了德国体操中诸多看上去生硬、笨重的动作(Machácek,1938)。泰尔什为此做出解释:“我们的体操曾与国家生活紧密相连,但现在却与艺术发生联系,一是因为以审美为价值取向可使(索科尔体操)能成为完美的体操练习形式,但更重要的是通过锤炼身体,使其成为优雅、完美、比例协调,具有可塑性的、高贵的艺术表现形式。”(Nolte,2002)87。

表1 《体操基本原理》的主要内容(Tyrš,1873)Table 1 Main Content of Základové Telocviku

2.2.2 成熟的组织机构:索科尔体操联盟

索科尔体操联盟(Česká Obec Sokolská)的成立,客观上是基于19世纪60年代末索科尔体操所面临的新形势。1867年,“奥匈折中方案”的出炉使索科尔体操的发展获得了一个较为宽松的时期(Blackbourn et al.,1984)195。在此期间,索科尔体操发展迅速,仅内莱塔尼亚(Cisleitha‐nia)一地,索科尔体操协会就从1866年的18家激增到1868年的50家,维也纳的索科尔体操协会也超过40家。但协会和会员人数的膨胀也使索科尔体操遭遇诸多问题(Tallowitz,1882)113-116:1)体操软硬件的短缺,据一份调查报告显示,很多协会都租用当地酒馆的公共场地进行体操锻炼(Tallowitz,1882)113-116,且仅有1/5的协会能够开展日常训练活动,拖欠体操教员薪水问题更是普遍(Marek,1967);2)由于资源短缺,体操协会功能趋于名存实亡,有协会负责人写信给泰尔什苦诉:协会现在不仅没有统一的体操服装,而且已经沦落为当地官僚组织仪仗队和选举拉票的场所(Nolte,2002)79。基于上述情况,泰尔什等人希望成立一个协会联盟,建立相关制度,并以此规范和统一索科尔体操协会的标准。

1870年,泰尔什于瑞士养病期间表露出成立索科尔体操联盟的愿望,他曾坦言正是这项未竟事业给予他生活的希望(Nolte,2002)87。泰尔什以统筹协会管理和协作作为创建联盟的主要目标,以此统一协会共识。但由于当时诸多原因,联盟未能如泰尔什所愿被政府认可,直到1887年,在新任主席约瑟夫·沙奈尔(Josef Scheiner,1861—1932)的领导下才获官方身份,并宣称其主要工作任务是在波西米亚王国内宣传和培养身体训练意识,鼓励各个俱乐部之间通过会谈、远足旅行、公共练习表演等形式实现交流,推广索科尔体操文化,定期举办体操教员训练课程和体操讲座,对新建体操协会予以指导,并鼓励在学校中开设体育课程(Bruckmuller,1998)201-204。在整个19世纪70、80年代,正是在索科尔体操联盟的推动和规范下,索科尔体操的发展在整个捷克地区呈上升趋势(表2)。

表2 1870—1880年捷克及周边地区索科尔体操发展状况(Nolte,2002)185Table 2 Sokol Gymnastics Development in the Czech an Surrounding Area from 1970 to 1880

2.2.3 独特而成熟的体操展演形式:大型团体操

1882年6月17日,为庆祝索科尔体操诞生20周年,来自奥匈帝国各地的76个索科尔体操协会代表在布拉格举行了索科尔体操节(Sokol Slets)。此次体操节创造了索科尔体操在组织和表演上的新形式,即大型团体操。捷克语中常用“Slets”表达大型团体操表演形式,其本意为“庞大的鸟类集群”,后常以指代索科尔体操节。索科尔体操节和其中的大型团体操表演在19世纪80年代后逐渐成为遍及中欧、东欧等地的传统节日。随后,索科尔大型团体操又与泛斯拉夫主义相结合,成为表现斯拉夫意识、激发斯拉夫民族精神、团结斯拉夫人民的传统性节目(图1、表3)。虽然团体操并不是泰尔什首创,但他却看到了团体操对未来索科尔体操发展的巨大价值。泰尔什当初在构想索科尔大型团体操时,就以促进民族凝聚力和向心力为主要目标,为营造气势恢宏和震撼人心的体操场面,泰尔什在人数、服装、动作、装潢上都精心布置,甚至在预演排练过程中全程封闭,禁止任何参观。近代斯拉夫研究学者马哈切克(Machácek,1938)曾对索科尔团体操有这样一段描述:“泰尔什将简洁、明快的动作融入到有规律的运动变化中,通过在同一时间有规律、有节律的90。四肢动作,向前向后的移动,前后左右的转向,将文艺复兴时期的明快整洁展现出来。整个练习场景在一个平面上翻腾舞跃,像极了一首节律明快的奏鸣曲,任何动作都以直角为准,整个表演匀称而富有秩序,整个练习场景生动活泼,跃然纸上,给观众以视觉和听觉的享受。而相较之下,瑞士、德国的体操队伍拿着各种各样的旗子,身着各色服饰,散乱的排着队,他们或是随意把旗子扔在一旁,或是凌乱地做着体操动作,甚至随手脱掉外套丢在地上也不做任何训练准备,他们只是机械地照着身边的人枉辔学步,这样的体操无序而丑陋。”

泰尔什对团体操的引入和设计使索科尔体操节被赋予了仪式化的内涵。团体操表演及其体操节宛如一场隆重而又不失庄严的仪式,每一位参与者无不被身处其中的仪式场域、程序所带来的道义体验所感染。泰尔什以体操为“限阈”通过放大特定的捷克历史记忆和文明道德,使得捷克体操的参与者能在练习体操的基础上重温传统,进而升华情感,激活受众记忆,凝聚民族意志和民族认同。正如马哈切克(Machácek,1938)所言:“泰尔什难能可贵的将身体健康和道德规训结合在团体操中,使体操以艺术和仪式的形式,表现出多彩、鲜活的生活场景。”

图1 1912年布拉格索科尔团体操表演(Zmrhal et al.,1917)55Figure 1.Prague Sokol Slets in 1912

表3 索科尔体操节参演人数(Mccurdy,1927)Table 3 Number of Participants in the Sokol Slets

索科尔体操将大型团体操作为其体操体系的一个显著标志。随着大型团体操的不断发展和完善,索科尔体操也渐趋成熟。通过大型团体操表演,加强了捷克的民族凝聚力和自豪感,索科尔体操在整个欧洲斯拉夫地区大受推崇。大型团体操与索科尔体操节的结合一方面反映出泰尔什等人以古希腊竞技为模板希图将索科尔体操文化上升为斯拉夫民族的共同标识;另一方面,也表现出泰尔什等人希望构建独立的、有别于近代奥林匹克的体操文化的愿望。索科尔体操作为近代欧洲大陆体操运动中的一员,同样有着与近代奥林匹克刻意保持距离,坚守欧洲大陆特有的身体文化传统的态度。

2.2.4 广泛的受众对象:索科尔体操全民化

19世纪90年代,随着索科尔体操协会数量和会员人数的不断增多以及索科尔体操节的举办、体操联盟的成立,索科尔体操逐渐呈现全民化发展趋势(Sokolizing of the Nation)。捷克民众不分性别、阶级、职业都可加入协会,协会中的每一名成员无论其出身是农民、工人、手工业者,都被视为平等的兄弟关系(Nolte,2009)126。“捷克人皆为雄鹰(Every Czech a Sokol)”成为索科尔体操协会这一时期的宗旨。在此宗旨指引下,各协会大力招募年轻会员。据《索科尔》(Sokol)杂志记载,1895年捷克地区绝大多数18~23岁的青年都已加入到索科尔体操协会(Ku‐kan,1896),索科尔体操有成为“人民体操”的趋势。为增强索科尔体操的影响力,协会内推行“民族教育”,在各个协会内举办各种民族讲座、图书沙龙,设置阅览室,并要求会员广泛参加。诸多协会还专门筹办了为青少年儿童开放的“游戏体操儿童团”和“女子体操团”,到1893年,仅布拉格一地就有近60个女子体操团,涵盖了近2 000名妇女。

索科尔体操全民化的最大障碍是如何将工人阶级纳入到索科尔体操协会中。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索科尔体操主要在中小资产阶级中开展,工人阶级很少参加类似的体育活动,协会中的资产阶级成员多半瞧不起工人,他们往往以无产阶级国际主义同捷克爱国主义不相容为借口,直接把工人排除在体操运动之外(胡萨,1988)195。但若不把在政治上和经济上逐渐成熟和独立的广大工人阶级纳入索科尔体操,索科尔体操自身的民族主义号召力和影响力是极其有限的,“体操全民化”注定无法实现。所以,早在泰尔什时期就提出索科尔体操协会应不分差别的向全社会开放,并借用了德国体操中的“民族文化”理念来丰富索科尔体操的内涵,希望能够团结捷克各团体和民众,使其诉求趋于统一。当时的一些资产阶级政客也试图通过“索科尔”思想,以“兄弟”之名将工人阶级纳入到协会中自然消解阶级间的对立情绪。一位索科尔官员曾说道:“在索科尔协会中没有贫富差别,只有亲如兄弟的关系,物质条件的优劣破坏不了兄弟之间的友谊。想象一下,作为同一队的体操运动员,我们用着相同的体操器械、听着相同的体操口令,做着相同的体操动作,有着共同的目标。”(Nolte,2002)128。泰尔什为了能够说服各方接纳工人阶级,还从经济学角度进行了分析:“工人阶级在业余时间练习体操,会使他们远离伤病,给国家的经济效益带来帮助,尽管在个体上是微不足道的,但是在整体上就不容忽视了。”(Domoázek,1920)8。福格内尔也认为,工人阶级的参与可以重塑社会秩序,缩小社会贫富差距:“索科尔体操中的兄弟般感情,就提示我们应该平等对待每一个人,贬低并不是目的,平等才是,索科尔的手足间情谊足够缓和社会矛盾。”(Mašin,1891)。在主客观条件的推动下,广大工人阶级开始逐渐成为索科尔体操的新生力量。到1895年,索科尔体操协会中工人阶级的人数已占总会员人数的 64.4%(Nolte,2002)128,成为索科尔体操协会的生力军。

从19世纪60年代到20世纪初,索科尔体操在协会规模和会员人数上都得到了长足发展(表4)。虽然中间也经历过如政治管制、经济窘迫、发展方向混乱等诸多情况,但是经过广大会员的不懈探索,索科尔体操的发展愈加成熟,逐渐成为与德国体操等共同享誉世界的体操体系。

表4 索科尔体操协会数量及会员人数增长情况(Mccurdy,1927)Table 4 Sokol Gymnastics Membership Growth List

2.3 索科尔体操在20世纪初的发展

进入20世纪后,索科尔体操的发展受制于时代社会历史条件的影响,反映出时代的要求,具有明显的时代特征。

1)索科尔体操呈现出外向型传播的趋势。首先,因捷克移民迁出,致使索科尔体操开始向其他大洲传播和发展。在19世纪和20世纪之交,垄断资本主义时代的到来造成了包括捷克在内的城乡区域的严重对立,广大捷克民众贫困化日益扩大,大量丧失生计的捷克民众被迫迁居海外谋求生路。这一时期是捷克地区向海外移民的高峰期。1890—1914年,前往美国的捷克人超过了50万(胡萨,1988)182。在这股移民潮中就有大量的索科尔体操协会会员,他们将索科尔体操带到了世界其他地区,使索科尔体操在20世纪初的非欧洲地区迎来发展良机。其次,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在奥匈帝国解体遗址上成立的捷克斯洛伐克共和国鼓舞了那些依然寻求民族独立和崛起的国家或地区,波兰、克罗地亚等国家都在捷克斯洛伐克历史经验中寻求救国良方。索科尔体操因其特殊的历史贡献自然受到关注和重视,这也为索科尔体操走出国门,迈向国际化提供了机会。

2)19世纪末20世纪初,索科尔体操处于欧洲政治漩涡中,受到各种政治势力、意识形态和社会思潮相互交织的影响,成为附庸政治的工具,为政治所服务。20世纪初的捷克资产阶级已明显不同于19世纪60年代民族复兴时期的资产阶级,他们对他们的祖、父两代所提出的为民族、国家和民主权利而进行全民族斗争的纲领渐渐失去兴趣。在索科尔体操协会中同样如此,由于索科尔体操协会的不断扩大,其成员来自各个阶层,素质参差不齐,政治抱负各异,曾经被索科尔体操协会视为宗旨的民族主义复兴和统一已不再重要,索科尔会员间的“兄弟”情谊逐渐淡漠。面对此种情况,索科尔体操协会内部发起了一场“清除运动”,其目的是将一切非捷克因素排除出去,保持捷克索科尔体操的纯洁性,恢复资产阶级原先的波西米亚自治权利的初衷。特别是索科尔体操理论家也重新鼓吹对索科尔体操的忠诚和信念,将不符合协会标准和破坏协会纯洁性的会员排除出去,从而间接地使被排除在外的会员转而加入其他阶层的体操俱乐部,促进了这些政治势力的发展。例如,工人阶级就有将马克思主义与索科尔体操理念相结合以求打破阶级壁垒的政治诉求(Nolte,2002)142,加之“清除运动”,被排除在外的工人阶级自然也成立了自己的体操组织。另外,索科尔体操于20世纪初为新斯拉夫主义(Neo-Slavism)服务也是索科尔体操在局部区域中与政治社会思潮冲突和融合的反映。对索科尔体操在这一时期的发展进行研究,往往能一叶知秋,为地区间的社会历史情况考察提供参考。

3 索科尔体操的主要特征

3.1 索科尔体操中的民族自强、自立精神

索科尔体操是捷克民族主义的产物,其强烈的民族自强、自立精神表现在体操思想上。首先,强调爱国主义或民族主义至上的核心理念。泰尔什曾对古希腊体操和竞技进行过研究,他认为,古希腊文化的优越性表现在对儿童身体训练的培养和关注上,古希腊人对身体的激情创造了特有的竞技文化,也衍生出坚贞的爱国主义情怀以及对自由的向往(Zmrhal et al.,1917)63。泰尔什大胆推测,如果将这种训练古希腊人的方法用在捷克民众的身上,必定能训练出身心和谐、健康,热爱自己故土,服从民族大义的优秀青年(Zmrhal et al.,1917)63。因为只要有了爱国的情怀、强壮的身体、勇武的精神,即使民族或国家再弱小,任何外族势力也无法毁灭这个国家或民族。而爱国的情怀、强壮的身体及勇武的精神正好可以通过索科尔体操进行培养(Domoázek,1920)3。其次,索科尔体操思想中强调将集体利益放之首位。民族的自强、自立仅靠个人显然无法实现,唯有依靠团队和集体的自强、自立的发展,民族才有自强、自立的希望。泰尔什指出:“在一个健康的民族里,胆小、冷漠和背叛是没有余地的,整体的价值永远高于局部,民族利益高于个人利益,在这样的民族中,背叛者没有市场。”(Domoázek,1920)3-4。再次,索科尔体操的思想中主张追求民族的自由。索科尔体操的含义出自斯拉夫神话中的英雄名,同时也指代迅捷的鹰隼。将其作为索科尔体操的标志,一方面是象征索科尔体操协会会员勇猛无畏的品质以及体操组织的激情和奉献;另一方面,鹰隼在高空中自由自在的飞翔比喻捷克民众对自由的追求,有寓意斯拉夫青年英勇的保护祖国之意(Marek,1974)13。除了追求民族自由外,泰尔什也强调个人的自由,不过他认为,个人的自由应该囿于法律和个人意愿之下,尤其是当与公共利益冲突时,更应服从集体的利益(Domoázek,1920)6,正如泰尔什所说:“索科尔的理念能带领人们为自由而战,教会人们责任和使命,懂得秩序和纪律的重要性”(Domoázek,1920)3。最后,索科尔体操中所倡导的民族自强、自立的实现,有赖于索科尔体操的全民化开展。19世纪90年代后随着索科尔体操的普及以及体操节及体操联盟的成立,索科尔体操逐渐呈现全民化趋势,其“捷克人皆雄鹰”的口号已深入人心。索科尔体操在捷克地区的全面普及有利于其体操文化的推广和传播,同时,也有利于资产阶级以索科尔体操为平台将不同阶层、不同职业、不同性别、不同年龄的人团结到民族自强的旗帜之下,将民族复兴的大业与人民的意愿捆绑到一起,最大限度地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综上所述,索科尔体操的自强、自立思想是以实现民族复兴、建立民族国家为最终目标的,其中包含了爱国、自由、平等至上的最高原则。

3.2 索科尔体操中的审美思想

索科尔体操虽然受到德国体操的影响,并直接与爱国主义联系紧密,但索科尔体操并非以军事体操为主要内容,而是提出了体操应以优美为目标的体操思想(武恩莲等,1981)71。由于泰尔什深受古希腊体操以及古典主义艺术的影响,认为优美与和谐的统一是古希腊身体美的集中表现,所以,泰尔什亦希望索科尔体操也同古希腊体操一样能将优美的运动与身体发展相结合。泰尔什认为:“优雅的动作与身体的姿势有着紧密的联系,每一个协调、自如的动作一定是对整个身体的有效控制,身体的每一次控制又与肌肉的每一次动作相关,所以对肌肉的恒久控制才使得动作优雅协调。”(Domoázek,1920)8。泰尔什还指出:“仅通过棍棒进行的体操练习无法满足审美的需要,索科尔体操的目的并不是将体操表现为熟练动作的重复,它是一项特殊的艺术。”(Domoázek,1920)8-9。正是由于他对索科尔体操的这种期望,索科尔体操具备了浓郁的艺术气质。而且泰尔什在动作的设计上要求每一个细节都体现出艺术的价值,包括在穿着上都要求体现出艺术的标准。在泰尔什1873年的著作《体操练习与审美》(Gymnastics Exercises and Aesthetic)中,他亦强调美育的重要性,并且希望索科尔体操能够遵循和秉承这种艺术审美上的理念(Domoázek,1920)8。泰尔什的体操审美思想与其重视美育教育是密不可分的。泰尔什认为,美育是民族教育的重要职责,也是大众教育不可或缺的重要内容,美育应该表现出典型的民族性。泰尔什对捷克地区美育的发展做出了较大的贡献,正是这些对审美和艺术的思考启发了泰尔什对索科尔体操的审美设计。

4 索科尔体操的传播与影响

4.1 索科尔体操在中国的传播与影响

从现有史料看,早在20世纪初对索科尔体操的报道即在我国见诸报端,如1912年8月22日出版的《字林西报》就以“Training for Athletics(竞技训练)”为题介绍了索科尔体操的基本情况。由于瑞典斯德哥尔摩奥运会和布拉格第6届索科尔体操节在1912年近乎同步举行,报道中将两者联系起来进行了比较。报道认为,索科尔体操是一种有别于英、美运动体系的第3种运动体系,即相较于英式运动培养全能型选手和美式运动培养犹如“跑步机器”专一型选手,索科尔体操专注的是造就美善统一、道德与勇气兼备的祖国优秀儿女(Anon,1912)。但由于《字林西报》是英商在华创办的西文报纸,虽然这一期间《字林西报》和《北华捷报及最高法庭与领事馆杂志》也曾多次介绍索科尔体操,但因受众有限,索科尔体操并未得到中国体育界和教育界的关注。直到1927年,《时报》才首次以中文题名“捷克民族之Sokol运动”报道索科尔体操,认为“Sokol为体育会员之意,其宗旨是增进肉体的及精神的健全以获得民族的自由”(世界新闻社,1927)(图2)。值得注意的是,20世纪初中国境内的西文或中文报纸对索科尔体操的报道有出于对世界异域文化猎奇的意味,其目的仅是介绍一种新的体育形式,并未强调索科尔体操中蕴含的民族解放和民族自强的价值,如《字林西报》以“The Sokol Spirit(索克尔的精神)”为题报道捷克第8届索科尔体操大会时以较大篇幅介绍其演出服装(Anon,1926),同版体育专栏中还有关于上海国际马球赛和福建探险旅游的相关报道。

图2 我国迄今最早的对捷克索科尔体操的中文报道(世界新闻社,1927)Figure 2.The Earliest Chinese Report on Czech Sokol Gymnastics

20世纪30年代,索科尔体操得到了我国各界知名人士的重视,并就索科尔体操进行了大量的讨论,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

第一,索科尔体操中的民族解放和民族自强价值被予以重视。1938年7月5日版的《字林西报》,将索科尔体操的新闻与日军空袭南昌的新闻同置于政治要闻版面中,且字里行间有明显的为国捐躯,誓死忠诚的意味(Anon,1938)这种版面安排,有特意暗示爱国教育意义的作用,这一时期对索克尔体操的报道也不再只是关注其具体的体育形式。这种变化的发生,主要是随着“九一八事变”后,我国的民族危机日益加深,索科尔体操中的民族解放价值迎合了我国民族觉醒意识和民族自强的诉求。这一时期,我国各方对索科尔体操的关注更倾向于其在捷克民族解放和独立中的价值和功能,希望能借鉴捷克民族独立的经验,得到捷克民族成功自强的镜鉴,从而寻求适合中国民族解放和民族独立的道路。

当时的观点普遍认为,捷克为一小国尚能在列强环伺的欧洲占据一席之地,各国列强不敢小觑,甚至尊重和忌惮有加,其主要原因是索科尔体操组织对捷克政治、经济、教育实施影响和改革的功劳。当时我国著名实业家林继庸先生在赴欧考察工业情况时,特地驻留捷克工厂出任工程师,考察了捷克何以在欧洲夹缝中得以立足生存的原因(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1984)18。林继庸(1937)指出:“欧战时,德澳联军声势显赫,捷人在其统治之下,何以能振臂一呼立集十万之捷克民族军于国外?此乌合之众,何以当做战时咸能取义舍生,摧毁强敌。立国之后,政治混杂,财政枯竭,民不聊生,何以能排除万能,日就繁荣?欧洲各国当时皆被牵入混乱漩涡,而捷克独屹然不动,且教育进步,政治优良,工业振兴,国防巩固。计其全国土地面积仅合我国安徽一省,其全国人口仅合安徽全省人口百分之十七。蕞尔小邦,竟为列强所畏,蔚然成为新兴诸国中之最强盛者,何以能臻此乎?凡此种种,诚足令人长深思味也。”他认为,捷克政治、经济、教育等方面的进步正是由于国内民众皆人人参与索科尔体操,培养出70余万兼有高尚、守法、勤敏、廉俭诸美德的索科尔会员(林继庸,1937),在闲时为民生产、战时为兵卫国的兵民一体的工业生产组织方式下,最大限度地调动了国内生产生活的积极性和主动性,规避了捷克自身资源和人力短缺的问题。所以林继庸(1937)下结论道:“余在捷留居数月,博访诹咨,证以闻见,可知‘索高尔’体育训练对于捷克民族之贡献至为伟大,益深信‘索高尔’体育会为捷克复国之导师,建国之灵魂,欲解答上列诸问之缘由,则全赖‘索高尔’之精神而已,余之此小民族必有自强之道也,所以小国虽处于欧风美雨剧烈竞争之舞台中而卒能自振也”。

第二,索科尔体操中的教育价值为民国“训政时期”的民众教育运动提供了借鉴。20世纪20年代末,国民政府公布施行《训政纲领》。进入训政时期,国民政府希望对基层社会进行现代化改造,以塑造“青天白日下的新国民”,并以此实现现代化国家的愿望。在“训政时期”对国民综合素质的新要求下,催生了旨在开通民智、改良风俗的民众教育和民众教育馆运动。在民众教育运动中,国民政府将学习捷克教育经验作为教育兴国和民众教育内容的主要选择之一。这一选择的原因,是一战后教育在促进捷克斯洛伐克共和国建设的积极作用成为民国教育学界普遍探讨的一个热点。主流观点认为,因捷克教育的普及使得全民素质的提高为捷克立国奠定了群众基础,也为之后捷克的国家建设提供了人力保障。陈宝锷(1926)指出:“可见捷克斯拉夫,自复国以来一切蓬勃奋起的气象,都不是偶然的,实在因为他们明白立国方法,是在国家的百年文化教育大计。”在民众教育运动的助推下,学习捷克教育成为一时显学,尤其是民国教育界学者在挖掘捷克教育有益因素的过程中认识到索科尔体操在提高捷克人民综合素质、公民道德素养、国家意识观念等方面的促进作用,对索科尔体操在促进捷克劳动者素质提升上的价值予以了积极的评价。在教育界人士的推动下,索科尔体操作为民众教育的主要内容开始受到重视。如民众教育运动代表人物,著有《民众教育通论》《民众教育论存》等重要教育文献的学者徐锡龄也注意到索科尔体操在提升全民素质方面的独特价值,并将索科尔体操引入到其民众教育理论中,强调体育在教育中的重要地位(庄泽宣 等,1934)220。他指出:“教育的企图不外要求受教者能产生观念与智识的获得;技巧的获得;习惯的养成;理想与态度的培植。上列各项没有一种不能籍着运动游戏来求得良好的结果……一看捷克体育训练收效的宏大,我们怎能不悚然兴奋。”(徐锡龄,1936)43,并评价捷克索科尔体操是一种“与民族生活深切适应的教育制度”(徐锡龄,1936)55。徐锡龄对捷克体操的重视,使当时的民众教育活动不仅关注国民智识的提升,亦重视包括身体素质在内的综合素质的发展。此外,索科尔体操中的审美教育价值是民众教育运动对其重视的又一原因。索科尔体操为中国青年提升审美水平、改善精神风貌提供了榜样,如民国时期《生活画报》《大众画报》等均以大量篇幅展现体操练习中的捷克青年形象,以此激发中国青年模仿学习(图3-4)。一时间,索科尔体操中的捷克青年男女形象成为我国青年竞相追逐的时尚。正如《浙江体育月刊》曾撰文指出:“苏科尔的体育教育是要达到审美,就是动作的美,并且要培养体格美……苏科尔体育教育的目的是以美观来改化人民,教诲人民审美的观念。”(佚名,1936)。

图3 20世纪30年代中国报刊对捷克青年索科尔体操的宣传(佚名,1935;佚名,1932b)Figure 3.Chinese Coverage of Czech Youth and Sokol in the 1930 s

图4 20世纪30年代南京金陵女子文理学院学生进行索科尔体操练习(佚名,1932a)Figure 4.Nanjing Jinling Women’s College of Arts and Sciences Students Practice Sokol Gymnastics

4.2 索科尔体操在美国的传播与影响

4.2.1 索科尔体操促进了在美捷克移民民族身份的认同

索科尔体操在美国的传播得益于前往美国的捷克移民的直接影响。捷克移民很快在其定居的城市中相继成立索科尔体操协会,如1865年美国第一个索科尔体操协会就成立于密苏里州圣路易斯市。可惜该会存在时间不长,并没有发挥其扩大索科尔体操影响的作用。捷克索科尔体操总部将该协会的失败归咎为索科尔协会会员对美国国情认识的缺乏和美国同胞们前所未有的冷漠(Tyrš,1866)109。虽然该会中途夭折,但却第一次将捷克索科尔体操的精神带到了美国大陆,正如《美国索科尔历史》的作者伊琴斯凯(Jičinský,1908)8所言:“当 1865年索科尔体操第一次踏入美国领土时,他就被看作是一个进步组织,该组织会员身着的红色T恤,同意大利解放者加里波第的精神一般,象征了农奴制、奴隶制和懒惰的终结。”

索科尔体操在经过圣路易斯市的失败后,芝加哥、纽约等城市成为索科尔体操的新中心,1866年在芝加哥和1867年在纽约陆续成立索科尔体操协会。两地的索科尔体操协会在口号和目标上都沿用了圣路易斯市索科尔体操协会的内容,将培养和继承传统的“捷克生活方式”,建立捷克特有的“社区文化组织生活”作为其主要目标(Jičinský,1905)198-200。但与圣路易斯市索科尔体操协会不同的是,在芝加哥及纽约成立的索科尔体操协会多由当地的斯拉夫民族文化协会改组而来,如芝加哥历史最为悠久的索科尔体操协会由当时名为“斯拉夫智慧树”的文化组织改组而生,而纽约当地的文化协会也成为纽约索科尔体操协会的前身(Jičinský,1905)121。此时期索科尔体操协会的成立无论是目标上还是形式上,文化认同和民族认同都是其主要目的。

19世纪后半叶,在美捷克移民民族认同问题一直是美国近代移民问题研究的重点内容之一。但对在美捷克民族认同的研究过去常常忽视索科尔体操运动在培养民族意识和民族认同中的重要作用(Chroust,2009)24。事实上,正是由于德、捷体操之间的紧密关系,所以,美国索科尔体操协会的产生,既是在美捷克人面对美国社会排德情绪的应对之策,也是稀释和弱化德、捷体操同根性的明智之举,其目的是将美裔捷克人与其他美国人辨识开来(Lee,1983)188。对于初到海外异邦的捷克人来说,他们作为美国文化中的“他者”若想要扎根或是融入美国社会,首先就得在美国建立属于自己的文化根基和民族认同,而索科尔体操无疑是效果最明显和最直接的文化方式。所以,这一时期的索科尔体操不仅扮演着捷克民族文化传播者的角色,也是捷克流散族群找寻民族共识的应对之法,是为捷克民族文化的传播和民族认同而服务的。

4.2.2 索科尔体操与美国社会思潮的互动

美国索科尔体操联盟的成立是索科尔体操在美国的发展标志。1878年,美国的索科尔体操协会组建了“美国索科尔体操联盟”,总部设在芝加哥,并办有《美国雄鹰报》(Sokol Americky)作为其会刊(Jelinek et al.,1944)44。美国索科尔体操联盟的成立对捷克体操在美国的开展意义重大。由于受美国国情的影响,美国索科尔体操呈现出与捷克索科尔体操不同的特征。

1)美国索科尔体操联盟鼓励并主张索科尔体操协会会员应是自由和独立思考的人。在当时的历史语境下认为,索科尔体操协会会员应是独立于宗教权威并在理性基础上形成独立观点的社会个体。美国索科尔体操的这一观点希望消解捷克本土索科尔体操仍受制于哈布斯堡王朝天主教宗教教条和权威对人的束缚,希望以自由思想实现对人的解放。美国索科尔体操甚至宣称每一名体操协会会员都是自由思想者。具体在措施上,美国索科尔体操联盟提倡筹办自由学校以取代教会学校,以捷克民族语言、民族文学、历史等作为基本课程,培养具有捷克民族情感和民族认同的捷克人(Jičinský,1905)59,弱化哈布斯堡政教一体王朝的附庸臣民形象。因与自由思想运动的结合,使美国索科尔体操与捷克本土的索科尔体操渐生间隙,其分歧在于自由思想的开展与否是新旧世界索科尔体操的主要标准,甚至有美国索科尔体操协会会员对捷克索科尔体操的保守提出批评,认为这是自由思想运动的失败(Jičinský,1905)73。

2)受美国“进步主义(Progressivism)”思潮影响,美国索科尔体操有“大众化”及“普及化”趋势。19世纪末20世纪初,美国掀起了一场全国范围内的全面而复杂的进步主义思潮运动。进步主义的基调包含了强调平等、关注弱势群体、反对弱肉强食,其核心精神是强调民主权利与平等原则。进步主义作为当时美国社会的主要运动遍及美国社会各个领域。受“进步主义”运动的影响,美国索科尔体操联盟首先以动作设计符合大众练习作为第一原则,将捷克索科尔体操的行为动作简单化,并取消了索科尔体操节上的竞技项目,停止颁发奖励和奖牌。其次,在目标上,美国索科尔体操联盟致力于通过体操提升不同人群的身心健康水平,尤其是在对待妇女健康问题上,反对维多利亚传统价值观影响下的端庄典雅、柔顺纤弱的女性刻板形象,提倡女性也有追求身心健康的权利和义务,并反思女性地位以及在体操生活中所扮演的角色,重视女性在参与社会生活事务中所发挥的作用和影响,鼓励索科尔体操协会女性会员参与到社会改革的运动之中,为社会和国家服务。此时也正值美国第二次女权主义运动,改变美国女性在社会生活与公共生活中的角色和定位成为共识。“美国爱国主义最完美的表现是基于是男、女无差别的在身体上、心理上、道德上的重视,这必是国家之幸、家庭之幸、个人之幸……经由索科尔培养的千万儿女,在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为国效力……女会员们可以同红十字合作,贡献她们的力量。包扎、缝针就如同为生计奔波的男性一样,正如雄鹰体操的格言:‘所有的一切都是国家和民族的’。”(Jelinek et al.,1944)44。在进步主义运动的影响下,美国索科尔体操联盟下辖的协会中女性会员权益和地位得到极大的改善,如美国索科尔体操联盟执委于1893年就声明促进妇女的身心发展是今后工作的主要内容之一(Jičinský,1908)27-28,到1917年,美国索科尔体操联盟已有22个女子体操协会,近2 000名女性会员。

4.3 索科尔体操对新斯拉夫主义运动(Neo-Slavism)及俄国的影响

欧洲学者将新斯拉夫主义归为泛斯拉夫主义的一个分支。新斯拉夫主义提倡以非暴力的形式在平等的条件下促进斯拉夫人之间的合作,以抵制日耳曼化,追求现代化和自由改革,并最终建立一个非俄国主导的斯拉夫民族民主共同体(Tuminez,2000)125。Walick(1999)认为,新斯拉夫主义的反日耳曼化运动是建立在以俄国为领导的基础上实施的。尽管学界对新斯拉夫主义的认识存有歧见,但新斯拉夫主义的出现是斯拉夫民族对19世纪民族主义思潮的回应或是对“日耳曼主义运动”兴起的应激反应。新斯拉夫主义试图将整个斯拉夫民族团结统一起来,构建一种涵盖所有斯拉夫人的“大民族主义”,期望通过重构广大斯拉夫民众在族群层面上的集体记忆,在政治层面上达到斯拉夫各国自觉联合的目的。然而,在当时的民族语境中,一种政治抱负要想成为全民为之奋斗的目标,必须建立在与之相对应的文化认同之上。索科尔体操无疑为斯拉夫民族认同提供了现成的土壤。历史机遇使新斯拉夫主义与索科尔体操珠联璧合,彼此成就。一方面,为新斯拉夫主义演变为大民族主义提供了可能;另一方面,也使得索科尔体操在走出捷克后能继续保持影响力,成为斯拉夫民族的身体文化认同(图5)。

图5 1907年索科尔体操团队在塞尔维亚的贝尔格莱德(Ин4с,2017)35Figure 5.Sokol Gymnastics Team in Belgrade,Serbia

俄国作为最大的斯拉夫国家,在客观或是主观上,对新斯拉夫主义或是索科尔体操运动都有着天然的亲密感,新斯拉夫主义的兴起使俄国看到了引领和整合整个斯拉夫民族的契机。

客观上,早在19世纪60年代泰尔什创建索科尔体操之时就曾预测,俄国人将在索科尔体操运动中扮演重要角色。因为俄国作为最大的斯拉夫国家,其体量和规模决定了其必将引领整个斯拉夫族群向前迈进,而俄国对索科尔体操运动的参与将有助于其在斯拉夫国家间的国际化传播。故在1867年,索科尔体操中的积极人士,包括帕拉茨基以及捷克政治活动家拉季斯拉夫·列赫尔(F.L.Rieger,1818—1903)就曾到莫斯科游说,希望俄国参与到索科尔体操运动的开展中。其后,捷克索科尔体操协会主席沙奈尔也多次邀请俄国参与捷克索科尔体操协会所组织的相关活动,主动派遣捷克体操教员前往俄国指导体操工作,并在俄国屡次召开新斯拉夫主义非正式会议,有意将俄国推向斯拉夫索科尔体操运动领导者的地位。在1908年布拉格召开的新斯拉夫大会上,一位俄国与会代表曾坦言:“索科尔运动是俄国最需要的良剂,俄国对新斯拉夫主义事业和索科尔运动的热情在一定程度上是诸如沙奈尔等捷克索科尔领导人努力推动索科尔俄国化的结果,也正因为如此,沙奈尔被称为‘索科尔的俄国的布道者’。”(Nolte,2002)166。

在主观上,首先,俄国倾向于借助索科尔体操运动解决20世纪初俄国社会中的“时代之困”。从彼得大帝伊始,沙皇俄国一直处于追赶西欧文明的脚步中。俄国对西欧文明孜孜不倦的追求成为俄国近代化发展的方向,也加速了俄国社会的现代化进程。俄国沙皇虽在国家表层施行了许多自由主义改革,但在俄国农奴制的阻挠下,有限的自由主义改革与专制王权的矛盾难以调和,俄国的彻底西化进程也步履维艰。在此背景下,俄国社会面临着传统与现代的断裂与危机。一方面,俄国国内逐渐成长起来的知识青年和平民要求广泛参与社会生活,并进一步希望推动政治现代化和公民社会的产生;另一方面,俄国保守主义者仍希望维持和加强贵族既有特权和东正教在俄国社会中的地位。知识青年和平民在面对未来美好期许和现实残酷给予的愤懑之时,心目中自我设定的主观角色与现实生活中的实际作用让他们遭受了强烈的心理挫败,深深的失落感助长了他们焦虑、失望、忧郁和抱怨的情绪。这些情绪伴随着俄国晚期的农民运动和饥荒一次又一次的表现出来,加剧了社会冲突。而俄国索科尔体操的开展从心理层面为消解青年一代的焦虑和忧郁起到了积极的作用。“世纪之交的俄国遍布是堕落和道德缺失的失落青年,唯有索科尔这种仪式化的体操才是解决俄国‘时代之困’的解药。”(Steinberg,2011)160。

其次,索科尔体操运动丰富了俄国公民教育的内容。俄国公民社会起源于18世纪后半叶,并在俄国农奴制改革后得到快速发展,到1917年前其要素已基本形成。俄罗斯科学院圣彼得堡历史研究所的米罗诺夫等(2011)认为,不同意识形态、反映不同团体利益的社会组织的共存是公民社会的特征之一,而在公民社会产生和形成过程中,以最有文化修养、社会觉悟最高的群体为代表的社会与国家处于对立状态,他们积极提出并推动改革的实施,保证将社会舆情、愿望和要求反馈给政权机构,并监督其执行。因此,为保证反馈的舆情正确、合理,俄国公民社会的形成客观上要求公民社会中共存的社会组织、社会团体、公共媒体和政党应是由具有较高文化水平、身份独立自由,且擅于批判的群体所组成,他们在国家和社会承认的前提下,以合理合法的方式,通过社会舆论对官方政权施加影响。

在这样一种背景下,通过索科尔体操提高公民社会成员的整体素质成为索科尔活动家的主要目标。这既有助于公民社会的形成,也有助于索科尔体操的开展。俄国索科尔运动领袖米里马利安(Ruben Mirimanian)就这一问题指出:“追求开明、健康的公民是寻求国家复兴的一部分,索科尔的宗旨是为祖国奉献有健康心智的强壮公民,索科尔运动看似只为身心服务,但它却有一个更大的理想,那就是为俄国民族的伟大而服务。”(Gilbert,2017)。索科尔体操运动活动家卡拉瓦耶夫(Kuz´min-Karavaev)对此抱有同样的观点,他认为,索科尔体操无论是在精神上还是在心智上都能对俄国公民予以启蒙(Gilbert,2017)。

在上述主、客观条件的作用下,20世纪初是俄国索科尔体操运动快速发展的时期,也是新斯拉夫运动的繁盛期。俄国根据索科尔体操和新斯拉夫主义运功的需要相继成立了技术委员会和体操联盟(图8)。据俄国索科尔斯特沃公报(Вестник РусскогоCокольства)载,到 1914年一战前夕,俄国境内如莫斯科、圣彼得堡等城市共有58个索科尔体操分社,共计8 000余名会员(Gilbert,2017)。在新斯拉夫主义推动下,俄国境内的索科尔体操开展日渐高涨。一方面,俄国境内的索科尔体操运动能够将包含最多斯拉夫族群的国家囊括其中,极大地增强了索科尔体操和新斯拉夫主义的影响力;另一方面,也为俄国取代捷克成为新斯拉夫主义索科尔体操运动的领导者奠定了基础,为俄国在将来引领新斯拉夫主义运动和索科尔体操运动赋予了正统身份。著有《雄鹰与体育》(Sokol’ts‐vo i Fizicheskoe Vospitanie)一书的俄国近代学者尼基丁(Nikitin L P)指出,索科尔体操运动的最高目标是促成斯拉夫兄弟情,并努力提高经索科尔体操关照下人们的身体、道德和精神的提高。但更重要的是,索科尔体操使得俄国成为一个伟大的斯拉夫国家(Gilbert,2017)。

新斯拉夫主义的初衷是致力于加强斯拉夫各个民族的统一和团结,加强斯拉夫地区间的文化交流。索科尔体操作为新斯拉夫主义的抓手,为新斯拉夫运动的传播发挥了重要作用。索科尔体操的活动家最初将索科尔体操引入俄国,是希望加强索科尔运动并以此推广新斯拉夫主义。但俄国作为最大的斯拉夫国家,其客观影响力决定了包括索科尔体操在内的新斯拉夫主义必然朝着有利于俄国的方向发展。在俄国领导下的新斯拉夫主义必将颠覆原有的新斯拉夫主义原旨,“1905年俄国革命后‘新斯拉夫主义’的出现,使得斯拉夫体操运动获得了一个新的意识形态方向。‘新斯拉夫主义’是对旧式泛斯拉夫主义的重新表述,虽然仍保留了强调斯拉夫民族之间的文化合作,但却带有了浓重的沙皇俄国帝国主义的色彩”(Nolte,2009)128。尽管包括波兰在内的许多斯拉夫地区对俄国加入索科尔体操运动持反对意见,主张将其排除在外,但客观事实却无法忽略俄国对斯拉夫及索科尔运动的贡献。所以,新斯拉夫主义在这一矛盾的拉锯中注定难以持久。1915年,新斯拉夫主义运动逐渐偃旗息鼓,近代俄国索科尔体操运动也因失去新斯拉夫主义这个宿主而暂告一段落。

图6 1907年俄国索科尔体操技术委员会成员(Евграфович,1955)11Figure.6 Member of the Russian Sokol Technical Committee in 1907

5 索科尔体操的影响和贡献

1)索科尔体操的产生是近代欧洲体操体系发展完善的重要标志。索科尔体操的产生使得在西欧和北欧之外又诞生了一个东欧体操派别。虽然索科尔体操的产生也受到德国体操的影响,但其在东欧地域上的普遍开展使体操不再是西欧和北欧的专利,体操文化同样促进了东欧地区人们的身体观念、生活方式以及文化认同。这充分说明欧洲在形成共同身体活动观念方面并没有产生国别分歧,也进一步证实了欧洲在体操文化上有着统一的共识。近代体操文化的发展也因为东欧等地体操运动的融入,而更具欧洲大陆一体化特征。

2)索科尔体操的诞生为包括捷克在内的斯拉夫民族树立起身体文化上的自信心。索科尔体操的产生非但没有使东欧及斯拉夫民族成为近代欧洲身体文化变革的历史看客,反而为广大斯拉夫民族参与近代欧洲身体文化的构建提供了话语权,使其在近代欧洲乃至世界体育史发展中占有一席之地。广大捷克民众通过索科尔体操重新认识了民族的光辉历史和传统,使他们重新找回了文化上的自信,实现了心理上的平衡和精神上的寄托,满足了捷克斯拉夫人对参与欧洲社会文化变革的渴求,让捷克斯拉夫人在混沌的奥地利帝国中完成了自我民族形象的抽离与提升。

3)索科尔体操成为斯拉夫民族认同感的重要来源。索科尔体操在微观层面建立起捷克人或斯拉夫人作为个体角色的自我认同,强调作为现代斯拉夫国家公民的自我心理和身体体验。索科尔体操作为培养民众现代公民身份的媒介,赋予民众作为个体融入国家政治体系,享有政治参与、社会贡献、公民责任的权利与义务。通过索科尔体操培养的公民身份是使个人与高尚情操相匹配的一种努力,是维持个体民众参与公共事务的纽带。在宏观层面,以索科尔体操为手段进一步推进了捷克人民甚至斯拉夫民族文化同质性的形成,促进了捷克民族和国家内部的团结,提升了捷克人民对所选国家和民族发展道路的认同。索科尔体操作为文化民族主义形式之一,在同一归属感和认同感下,激发了斯拉夫民族意识,并使其成为民族复兴的基础。

4)工人阶级的加入使得捷克体操抑或近代欧洲体操有着广泛的群众基础和社会基础。工人阶级加入到索科尔体操协会中,客观上扩大了索科尔体操的影响力和传播力。捷克工人阶级在欧洲甚至是世界范围内开展的无产阶级革命互动,间接地推动了近代欧洲体操在世界上其他国家的开展。另外,工人阶级的加入使索科尔体操不同于以往体操运动中资产阶级扮演主角的情况,工人阶级开始成为体操运动中的主力军,他们将体操转变为发扬集体主义的专有身体活动形式。特别是后来以苏联共产党为代表的无产阶级政党以索科尔体操为主要内容开展的斯巴达基亚(Spartakiad)运动会,成为对抗英、法等资本主义国家奥运会的典型。

5)索科尔体操大型团体操表演形式延续了近代欧洲体操的影响力。进入20世纪后,体操运动在奥林匹克的冲击下逐渐式微,并有融入奥林匹克为首的现代体育的趋势。但大型团体操作为近代欧洲体操中捷克体操的主要形式在今天东欧和东亚的诸国中仍扮演着承载体操传统,培养集体、爱国主义精神,弘扬民族自信的角色和作用,在某种程度上,大型团体操作为近代欧洲体操的遗产发挥着历史记忆的功能。

猜你喜欢
泰尔科尔捷克
百忍寺
百忍寺
我的捷克朋友
《红楼梦》年画在捷克
幽默救命
三年内所有的星期天
收放自如
捷克确定选举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