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娜
想了很久,她还是放下了那把对准脉搏的美工刀,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唉,你终于想通了!”“对啊,可把我们吓坏了。”“下次可不能再这么干了,又没有什么特殊原因……”那个人的声音慢慢弱了下去,周围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有原因的。她们都清楚的,谁会因为一点小事做出这样的举动?当初是那么一个沉静稳重的人啊,怎么可能呢?要不是受到了足够的委屈,要不是经历了太多的磨难,她怎么会这样?现在站在那儿的女孩,再毫无勇气,亦再毫无生气。
她患了轻度抑郁症。
那个时候,她坐在教室临窗的座位上,正低着头挥笔成画,她的画灵气清秀,有自己的风格,参加的两次比赛都获了一等奖。她可以假装听不见不远处同学们的议论声,议论她以及她的画。她们对那些画指指点点,说她不务正业,心术不正,不爱学习。那些词句和语气,同各家长辈的一模一样,终是学来指责他人了。不务正业?老师主动把她的画拿去参赛获了头奖;心术不正?课余时间才用来发展自己少之又少的爱好;不爱学习?成绩名列前茅不玩游戏不追星。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不能不在意啊,可也只能放在心上,仅此而已。
回到家里,也未曾好过多少,学习完成了,然后,家长会问她:“明天的知识预习好了吗?”“下一次的目标分是多少?”“在课上老师有没有问你问题?你回答出来了吗?”“明天老师有没有安排你做什么事?准不准备投一下那个稿子?”……像唠家常一样,却个个问中要害,她其实想要去画画的,她不想变成一个书呆子。可那是她的家長,她敬重的父母,她不能拒绝和忤逆。一次一次,委屈了自己成全了别人,可她也得不情愿的情愿。
什么样子,才是人们最满意的模样?难道要吃斋念佛,把自己硬生生活成一个菩萨吗?她习惯了无所谓,却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在乎。
她跌倒了,被无数只手推倒的,她们在一旁冷眼观看,竟还有伸手指责的,仿佛是她活该这样。一张张脸中,露出了狰狞冷笑的面容,只有她看得见。
“嗒嗒嗒,嗒嗒嗒——”谁的脚步声传来?步步涟漪,轻盈温柔,就连风也吹得轻了些许。来人手中撑着一把水墨油纸伞,把那些风言流语都挡开了。那是她的画中人,着华夏衣裳,以发冠束发,是一位翩翩公子。公子把她扶起,低声细语,除了他们自己,谁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那是她的最后一幅画,题诗:“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那一日假象过后,她虽然有勇气拿起那把美工刀,但最终没忍划下去。也许是被生活磨得变了一些曾经的东西,也许真的是哀莫大于心死。她不再计较了,好好活着吧,长辈们都这么说,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终是现实抹杀了她的期望。但,生命有裂缝,阳光才照得进来。这是她告诉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