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奂
或许,每个喜欢山水画的人,心中都藏着一个隐逸山林的梦。一直很欣赏唐人杜牧的《山行》:“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而姚来义笔下的山水,正如同诗中的山居人家,既有超脱尘世喧嚣的安逸,也有归园田居般的悠然。作为一名80后,这位来自安徽的青年艺术家,不仅兼收南北,还能汲鉴古老的艺术形式,化古为新,在融会贯通中找到自我个性。
“高山”之下寻求自我
姚来义在2006年从中国美术学院毕业后,一直从事艺术创作,师从姜宝林、刘文洁、李桐、张铨、赵跃鹏等。在河南,古老的中原大地让姚来义获益匪浅,他的作品融入了北派山水的雄奇险峻,与在江南上学时形成的清雅秀丽风格相融。作品也由早期的描绘江南园林的怡情逸趣转为描绘深山老林里的太行山居。扎实的绘画根基加上锐意的融合性创新,使姚来义很快就崭露头角。2011年,他就获得河南省优秀青年美术家作品展优秀奖(最高奖),同年还有作品被浙江美术馆、郑州美术馆相继收藏。
作为根正苗红的美院毕业艺术家,正规而系统的培训让姚来义自然具备了高雅的审美格调及美学修养,加之扎实的绘画功底、名师的指导,使他在绘画上能获得高于一般人的水准与层级,这是姚来义深知的自我优势所在。而另一方面,中国画上千年无数大师的发展与实践,无论“经营位置”还是“传移摩写”,技法、美学理论的高度成熟,都让画山水者面对的是横卧眼前的无数座“大山”。如何摆脱“学院派”艺术烙印,避免陷入毫无个人特色的境地;又如何在巨匠云集“大山”下找到突破的方向,另辟蹊径创出属于自我的特色,都绝非易事。
在姚来义看来,美院的系统性培养、国画上千年沉淀的美学程式,二者就如同一种稳固的“秩序”,他深感自己在创作中会常受制于这种秩序的双重的束缚,在某种程度上制约了自己在创新步伐上迈得更开。相反,如齐白石这样一类民间艺术家,虽然不曾受过高等学府正规、系统性的艺术教育,没有这层秩序束缚的他,反而能在艺术创作中大胆张扬个性,融入种原始的自我力量,这是姚来义所推崇的。
所幸,“大山”之下,他仍旧能画出自我的个性。
中国传统山水画讲求“三远”,以“高远”“平远”“深远”在二维的平面里营造出多视角的浩渺空间。而姚来义画山水,更趋平面化,带有独特的装饰趣味。姚来义的山水,兼具高雅意境的同时,又不失质朴与平淡天真,这种感染力最能直抵人心。他一直心怀那份天真,也藏着一份文人式的隐逸之思。传统运用得当就是前卫
姚来义认为,国画创新不能局限于写生、临摹,更不能闭门造车。他坚持创作需要多看、多思、多悟,从其他艺术形式中汲取有益的养分。
在姚来义心中,始终记着老师曾对他说过:“越是古老的艺术元素,运用得当,则越显得新潮。”历史上,中国画本就有“师古”“鉴古”的传统,近现代西方的新印象派、立体主义等大师也曾向古老的文明借鉴,实现自我革新。前人的经验,老师的教诲让姚来义一直努力在自己的创作中践行着这一理念。他记得曾在博物馆看到一方汉代画像砖,砖上以寥寥数笔勾勒一片叶子,以表示一棵大树,如此简洁、带有象征性的手法让姚来义大受启发。因此,他创作的山水画,虽不见重峦叠嶂的山峰,却将视角聚焦在寻常不过的一处山村景致,层林石径,屋舍俨然,自然让人联想到高山深处有人家,幽静、静谧的意境中又帶着一份人间的烟火气。
在国画创作的色彩运用上,姚来义亦能大胆向古老文明取经。他从敦煌壁画的色彩运用中获得灵感,借鉴壁画在色系上的碰撞。尤其在树叶的色彩表现上,中国画讲究素雅、淡然,以简洁、留白表现高深的意境,故一般人通常用两到三种颜色描绘,而姚来义则能大胆突破,树叶的色彩运用就能达到五六种之多,表现出丰富而细腻的色彩层次。对姚来义来说,“根本的东西不能丢,万变不离其宗。当然,这种向古人取经不能是机械、简单粗暴地借用,必须找到巧妙结合的平衡点。”他对色彩的运用,有着自信的掌控,能取得微妙的平衡,即使所用的颜色再多、画面的色调再丰富,仍旧能统一在国画惯有的高雅基调中。
贯通,换一种方式亦可谱写丹青
姚来义与古老文明的邂逅还不止于此。他在色彩上的突破,并末止步于国画。一次偶然的机会,打开了姚来义在色彩探索上的又一扇大门。
姚来义所在的平顶山,还是著名的中国汝窑陶瓷艺术之乡。五年前,因为教学工作原因,姚来义前往景德镇作陶瓷艺术交流,由此迷上了陶瓷绘画,创作了不少瓷板画。姚来义认为,国画与陶瓷绘画本就有着许多相通之处,历史上,陶瓷绘画在构图、题材、技法上也多从中国画上借鉴而来。但瓷器需要入窑煅烧,发色又多了一层偶然性,尤其是窑变釉,可谓入窑一色,出窑万彩。釉在高温之下的色彩变幻让他为之着迷。有时候出窑后效果未如预期理想;有时候又出乎意料地获得令人惊艳的效果。驾驭这种偶然性让姚来义觉得更具挑战性,也更能激发出艺术创造力。
不过,国画与陶瓷绘画虽画理相同,却是截然不同的视觉呈现。
国画,是墨与水在纸上的交融,而陶瓷绘画,则是色与火在土中的幻化。经过数年对瓷画的接触,让姚来义越来越感受到瓷器文化同样博大精深,他的创作也更“活了”。原先在宣纸上勾皴点染的细腻笔触转变为瓷上釉色的恣意流淌的肌理,那份酣畅淋漓彰显着姚来义内心隐藏已久,冲破束缚后的自我释放。
当然,接触瓷画的经历也反过来影响了姚来义的国画创作。如今,他除了常居平顶山,每年也会选上一段时日前往景德镇,探索自己的瓷画创作。如今,国画与瓷画都是他平行的两种媒介。姚来义回忆,他刚考入中国美院时,学校课程也要求学习国、油、版、雕等各门艺术,这种“贯通式”的艺术教育不仅开拓了他的眼界,也让他受益匪浅,不会拘泥于单纯的国画领域。如今在瓷画领域的探索,也是这种“贯通式”思维的延续。
实际上,中国美院素来有这样“贯通式”的教育,早在民国时期,其前身杭州艺术专科学校,在林风眠的主导下,在专业上就不分国画系与西画系,兼收并蓄的艺术主张培养了赵无极、朱德群、吴冠中等众多融合中西方艺术的名家。
也许,艺术创新,也往往在于这种触类旁通的突破与跨界,在媒介、手段日益交互的时代,门类的边界日渐模糊,随着藩篱与隔阂被不断打破,贯通之后,找到融会的可能性,是实现创新的关键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