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的时候,我正在沈阳市铁西区南李官堡村读小学。美国把战火烧到了鸭绿江边,美国飞机频频侵入我国领空。那时候,我们自己的空军刚成立不久,防空能力比较弱。我们天天在战争的威胁下生活,学校被迫停课挖防空壕、搞防空演习。不知有多少次,同学们正在聚精会神地听课,忽然防空警报响了,老师赶紧停止讲课,指挥同学们往防空壕里跑。
就在1950年那个冰天雪地的冬季,南李官堡村住满了人民解放军,我家也住了一个班,共7个人。班长说,他们原来是第三野战军的,现在是中国人民志愿军,很快要开到朝鲜同美国鬼子作战。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早晨,我一觉醒来,发现他们已不知去向,村外一片白茫茫,连脚印都被大雪覆盖了。
1951年冬天,学校已经放了寒假,不知咋回事又把我们这些学生召回校。听校长讲:美国鬼子在战场上被中朝两国军队打败了,就灭绝人性地对我们进行细菌战。什么是细菌战?就是把能传染疾病、致人死命,但肉眼又看不见的病菌,撒布到我们的阵地上、军营里和后方,让我们得急性传染病,如鼠疫、霍乱等,这些病传染性极强,死亡率极高。日本鬼子统治时期曾经拿中国人做细菌实验,使整个村子整个村子的人死光,现在美国也想用这种惨绝人寰的细菌武器消灭我们。他们用什么撒布这些病菌呢?用动物、昆虫如老鼠、苍蝇、跳蚤等。所以全校同学停止放假,都要组织起来,投入反细菌战的斗争……
晚上,村里又在小学学校召开全体村民大会,区公安局的同志向村民们报告敌情,说在朝鲜北部,中国黑龙江省、辽东辽西省(即现在的辽宁省)都发现了美国飞机扔下来的细菌弹和其他投掷物,这种细菌弹能自动炸开,把里面装的动物、昆虫放出来,飞的飞,爬的爬。有一个老太太在野外看见一个大橡皮球,以为是什么宝贝,抱回家想给孙子玩。公安局和防疫指挥部的人搜寻到她家,她还把那东西藏起来,经过好一番说服,她才交出来。结果那真是一个没有爆炸的软包装细菌弹……不论大人孩子,一定要提高警惕,一旦发现有可疑的东西,千万不要自己拆开,要立即报告。
有一天夜里,村民们正睡得香,“咣咣”的敲锣声把村民惊醒,伴随着紧急的集合哨音,村街上已有人在大喊:“美国飞机扔细菌弹了,老人孩子留在家,大人到村政府集合,学生到学校集合,一律全副武装!”
我们的全副武装,就是戴好防护帽子、大风镜、大口罩、紧口套袖、白手套,扎紧裤角,穿好棉鞋,每人一把竹夹子、一个玻璃瓶、一个手电筒。
朝鲜战争中美军在朝鲜投下的四格细菌弹
当我们的队伍分成小组走出村庄的时候,看见邻近的村子也都灯火遍地。我们分片负责,把队伍一字拉开齐头向前搜寻。队与队合围,村与村合围,在雪地上仔细查找。人人都睁大了眼睛,全神贯注,不敢有半点疏忽。忽听有人喊了起来:“看!苍蝇,苍蝇!”接着叫喊声便此起彼伏。我们很想跑过去看看,但是不能,不能给敌人留出一丁点儿空隙。我们只能更认真地搜查。终于,在手电筒光下,我发现了正在雪地上爬的苍蝇。苍蝇个头不大,黑灰色,动作缓慢,零下二十摄氏度,居然冻不死它。我拿着大竹夹夹住它,把它装进玻璃瓶内拧紧盖儿,再继续搜寻……
当春天还没有到来的时候,最彻底的全民卫生运动就轰轰烈烈开展起来了,据说这是对付美帝细菌战最有效的办法。清除一切繁殖细菌的场所垃圾,不仅灭鼠灭蝇,连可能滋生传播细菌的家畜家禽也要灭杀。村里组织了打狗队,拿着长杆套子和木棍,见着狗就套、就打。那些日子,人在流泪,狗在流泪。
这一日,打狗队来了,举着套狗杆,拎着木棍。以往每天下午放学时,我的小黄狗虎子都会站在校门口等我,摇着尾巴陪我回家。此刻它却钻到桌子底下惊恐地发抖。我知道救不了它,但又不忍心看着它被打死。我跑了出去,但虎子的惨叫声还是传入了我的耳朵……我紧紧抱住一棵树干,眼泪落满前襟。虎子,你不要恨乡亲,是美国的细菌战夺去了你的生命呀!
美国的先进武器没能打败我们,同样,它进行的细菌战也不能消灭我们。相反,从那以后,中国每年都开展爱国卫生运动,人们更加注重公共卫生和健康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