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光
他爬的那级石阶,很陡,
像一条履带攀缘而上。
煤气罐把他压弯,绷紧的双腿,
爬满暴怒的蚯蚓。
他登几步,停下来歇息,
喘息之声有如火药的沉默。
只有它还有坚硬的椭圆。
只有它还有柔软的内心。
只有它还有安身立命之所。
只有它还携带自身的负重。
只有它是烂在自己的肚子里。
只有它活着时就像一座坟墓。
我们在院子纳凉
流星倏然划过头顶
年迈的奶奶告诉我们,又有人升天。
大地扑满萤火虫
墨绿的表情涌现在南方的夜晚。
月亮升起来之前
河边坐满青蛙
我想起小時候在乡下
把萤火虫装进透明的空心萝卜
和哥哥偷偷跑去邻村看露天电影
走过田野,月光照白田坎上的水凼
我和哥哥误以为是光石板
脚底溅起的水花落进水田
月亮晃动,水田摇曳
我们是神的孩子
而现在,夜晚枯寂
亦不见飞动的精灵
月光照在我们仿佛生锈的铁
顺着小叶片,我们往下挖
白色的根茎一节节裸露出来
山中真安静,小微风吹过白茫茫的芭茅草
挖出的蕺儿根躺在黑泥巴上
山中有轻微的中药味
这种野生草科有些地方叫鱼腥草
我们喊蕺儿根,可药,“山南江左人好食之”
大地肥美,腥红的叶尖从脚底下铺开
我小心翼翼在前面挖,妻在后面捡
瓷白的指尖沾染黑色新泥
有鸟飞临,落在挖过的地方,啄食小虫……